趿拉，趿拉。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排水系统中。一颗蓝色的光球在艾尔右手手心跳动着，映照在惨白的石壁上。
  都城的排水系统被修建得就像她的王宫一样恢宏，通道足够宽阔，以至于王的座驾都可以轻松通过。墙壁由统一标准的石砖铺筑，为了防止被水汽侵蚀，工匠们在石砖表面刷上了一层特殊的隔离材料，在幽暗的蓝光下，显得更加阴冷。
  沿着墙壁下来，两侧是供人行走的石板路，显然，工匠们对这石板路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如对墙壁的重视程度，别说防水图层，甚至连石料的标准都远不如建筑墙壁用的石砖，踩上去会发出脆脆的声音，完全没有石料的厚重感。
  两条石板路的中心，污浊的水在流淌。整座城市的污秽，从四面八方而来，沿着地下这条“高速路”，汇集到一起，再经由伏川和艾尔身旁这条“主干道”排出城外。在冰冷的蓝光下，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水仿佛一条黑色的巨蛇，沉睡着，等待猎物的出现。
  微弱的蓝光原本只能照亮不远的路，但是，伏川手里的地图，将光又遮住了些许，他们能看到的路，更近了。
  在他们边前行边寻路的时候，脚步声早已先声夺人，沿着通道四散而去。好像是他们的讯使一样，在遇到阻碍后原路折返，将信息送回，却冒失的迎头撞上新被派出的讯使。一时间，脚步声们晕头转向，它们失掉了原来的方向，漫无目的的在宽广的通道中游荡，诉说着它们自己的迷失。
  脚下的石板，流动的水，也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加入这荒凉的演奏。水的黑暗，好像又加重了几分。
  艾尔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伏川的腰间，向右边的岔路指了指，伏川随后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被蓝色光芒包裹的二人，转向右边的岔路，消失在了拐角的另一侧。
  脚步声逐渐远去，石板也渐渐睡去，只有那黑暗的水，还在自己歌唱。慢慢的，黑暗的“水”抬起了头，站在流动不止的水上，望向伏川和艾尔消失的方向。
  蛇醒了。
  伏川和艾尔仿佛与世隔离，身处另一个世界。在这里，地上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声音，没有生命，没有灵能，甚至没有温度。
  寒流在通道中肆虐，粗暴的撞击着他们的身体，就算有灵能的支持，他们依然在不断地颤抖。
  “好冷。”艾尔轻声说着，声音飞散出去，很快被墙壁阻隔，再次返回她的耳边，像是无数个与她相同的人在依次低语一般。
  “就快到了。”伏川指了指地图，同时将地图向艾尔那边靠近了一点。
  “我总觉得，冷的有些异常……”艾尔颤抖着，牙齿不断地相互敲击。
  “毕竟是地下，再加上这水，冷也是正常。”伏川说着，还向水流抬了抬下巴，做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不，不是这种冷……我在这里感觉不到灵能……甚至是水……我感觉不到与任何东西的联系……包括你……我……就像死了一样……这冷……深入骨髓……”艾尔抖得更厉害了，她手中的蓝光，那唯一的光源，也开始忽明忽暗的颤抖。
  伏川愣了一下，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没错，确实感觉不到和周围的联系，就连艾尔，他都感觉不到。他索性轻轻握住了艾尔的手，寻找着她的气息。
  “刚才一直在看地图，竟然忽视了这点，确实，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好在我们快到了……”
  伏川转头看向艾尔，却碰到了她惊讶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放开了她的手……
  “呃……嗯……不好意思，艾尔……”他低下头，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
  “没事，我明白。”艾尔眯起了双眼，淡淡地笑着。“但是，我们要快点，这里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而且……我总是觉得，我们的对手没那么傻，给我们留下这么明显的——呀！”
  随着艾尔的一声惊呼，蓝色的光熄灭了，黑暗笼罩了一切。
  伏川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艾尔，却只抓到了空气。艾尔不在那里，她消失了。
  伏川把地图团成一团，粗暴的塞进了胸前内侧的口袋里，拔出了长剑。他再次尝试着寻找艾尔的灵能痕迹，但是如他所料，什么都感觉不到。没办法了，他只能用最古老，最原始的找人方法:
  “艾尔！！你在哪！！”这可能是他有记忆以来喊得最大声的一次。
  没有回应，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交错在一起。
  他依稀记得艾尔的惊呼声是向后滑过去的，所以提起长剑，转身沿着来路寻找艾尔。
  没有了照明，又无法动用灵能感知周边地形，伏川只能用剑当做盲人的手杖，敲打着地面，一点一点前进。
  你说为什么不带照明设施？他们当然没那么傻，只不过所有的照明设施在刚刚进入排水系统时就都宕机了。
  伏川继续向前摸索着，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站在了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脚前的地面。
  他提起长剑，敲了敲面前的石板。没有回应。
  他眨了眨眼，忽然抡起右臂，像从未用过剑的人一般，以蛮力砍向地面，这一击的反冲力险些将他手中的剑振飞，在他好不容易稳住剑后，剑身还在不断地振动。然而石板，依旧没有回应。
  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转头看向水流的位置，同样，没有声音，那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消失不见了。
  伏川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脏落回了胸腔里，忠实地跳动着。
  “之前是灵能感知，现在是连听觉都被剥夺了吗？看来我找对了。”伏川握了握剑柄，活动了一下被震麻的虎口，继续向前摸索。
  “艾尔，等着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