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清明节？”李然惊呼，嘴之大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对，所以我们要带你回老家，一是祭拜一下你爸的爷爷奶奶，二是去看看你爷爷奶奶。”李然的老妈耐心的告诉他。
  “好吧……，那……什么时候走？”李然说。
  “你爸去安排车了，估计下午就能走。”李然的老妈说。
  “为嘛事先都不通知我一声，我做个准备，也好给爷爷奶奶带点东西回去啊。”李然神色有些不悦。
  “你个小孩子服从大人安排就行了，通知你干嘛，你要买东西花的还不是我们的钱？”李然的老妈直接一连串的话语子弹击中李然的内心，李然闷不做声。
  “带东西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了，我们早就买好了，你只用跟着走就行。”李然的老妈又说，也许是觉得之前的话语太过于严重，所以这次温柔了很多。
  “嗯。”李然点头允诺，眼神有许些暗淡。
  李然的老家名叫栗村，离邬镇有两个钟头的路程，位向东北方，也是位于大山深处，与岩乡接壤，划分线就在李然未曾转学之前就读咸水小学旁边的咸水河。
  路程不远，山路蜿蜒峰回路转，汽车在一个钟头的摇晃下终于到达了栗村。
  但是未曾到达他爷爷奶奶所住之地，因为公路并没有延伸但那边，所以他们只能走一个钟头的山路才能抵达终点。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李然不知怎么想起了这句诗，可能是眼前的场景极度对应书本里的内容。
  一路走过，有着不少祭拜的人拎着鞭炮，蜡烛与纸钱之类的东西，神情苍凉，也未曾打伞。
  李然与父母也来到老爸的爷爷奶奶的坟前，老妈点上蜡烛，插上焚香。
  李然的老爸则清理坟上的野草，打扫一下坟前的空地。
  李然和父母跪拜在坟前，突然就慌了神，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老爷爷与老奶奶一面，记得以前听爷爷奶奶讲故事的时候，说过老爷爷老奶奶是吃了观音泥撑死的，因为那个年代粮食并不充充裕，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行军打仗，死人是常有的事。
  “死”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是一个未知且无法理解的东西，总是让他有那么一种无法言明的恐惧。
  李然连续三次磕头，自然而然也冷静了下来，他甚至在心里祈祷：
  太爷爷，太奶奶，我不知道您二佬能否听到我说的话，我希望您们能够显灵，让我爸爸妈妈能够对我好一点，仅仅如此。我以后一定每年都来给您二佬磕头！
  童言无忌，小孩子心里能想什么了？
  ……
  回到家已经傍晚，虽然下雨起雾，天黑的早，但也不至于看不清路。
  当李然迈上最后一步水泥阶梯，看见那熟悉的吊脚楼，一时间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一切熟悉而又让人陌生，不过那种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李然快速地跑进木门里。
  爷爷奶奶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份模样，只不过多了不少白发和皱纹，也更为苍老，想必是劳务过多。
  爷爷奶奶那个年代的人，最向往的就是吃饱喝足，所以哪怕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物质生活都有了保障，他们还是闲不下来，总是想着多种些粮食。
  “孙宝儿，回来了，你可想死爷爷了！”李然的爷爷直接把李然举了起来，乐开了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然的奶奶喜极而泣，在一旁不断抹着眼泪。
  家人团聚，李然的奶奶和母亲去张罗饭菜，其余人则围在火坑前烤火。
  此时虽已是春季中旬，但由于栗村海拔较高，又是雨季，所以温度较低，需要取暖。
  所谓的火坑就是在地上挖一个方方正正的坑，埋入大半草木灰，然后烧木柴，人们便以木柴散发的热量取暖或者用来烧水煮饭。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燃烧草木所产生的烟雾很是呛人，而且极易熏出眼泪，部分人可能因此染上与呼吸道相关的疾病。
  虽然如此，但还是持续至今，这证明也是有着可取之处，例如李然头顶上摆放着一排排的腊肉，那便是草木燃烧后产生的烟雾给熏制的。
  是老祖宗留下来保持肉质不腐坏的极好方法，腊肉用盐腌制，然后以草木烟熏以时日，取下爆炒最香，其次是煮，当然也有其他的弄法。
  李然闻见厨房里飘散而来的腊肉香味，不自觉的流了口水，还是老家好啊，真想在这里一直呆下去，李然心想。
  第二天。
  李然把家里转了一个遍，还是记忆中的那样，仿佛没有丝毫改变。
  李然像以前那样追着放养在后山的鸡，吓得它们“咯咯”乱叫，更有甚者，还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这只鸡飞得真远！”李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其实鸡是可以飞的，它们的翅膀也不是摆设，虽然驯养为家禽，可部分健壮的鸡还是能飞的，只是距离的问题罢了。
  李然事后又跑到吊脚楼下，那里是用来喂养牲畜的地方，李然见到了他的老朋友，阿黄。
  阿黄是一只黄牛，李然小时候的玩伴，每次阿黄吃草的时候，他便骑着阿黄出去，寻找草多的地方。
  阿黄吃草很慢，细嚼慢咽的。也懒得移动，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呆上半天才舍得走几步。这个时间段李然便会躺在阿黄背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蔚蓝的天空。
  现在想起来也是极为怀恋。
  猪圈里有着几只小不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直不停的叫唤，想必是向李然讨吃的，这种声音李然也模仿不出来，只觉得异常有趣。
  李然来到吊脚楼另一边，前门楼下的一块空地，那儿有两个烂的发黄的纸箱，纸箱里堆积了一些废弃的衣物和棉絮，这里曾经是小白和小黑的窝，有一天他们不见了，李然找了好多地方也没找到，他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听爷爷奶奶说它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李然神情低落。
  李然口中的小白是一只麻色狸花猫，至于为什么叫小白？
  那是因为这只狸花带着四只白色手套，所以便取了这个名字，李然小时候经常和小白一起抓老鼠，还帮它顺毛，小白最喜欢在他腿脚蹭来蹭去，还不停地叫唤。
  至于小黑，是一条土狗，全身黑不溜秋，就眉毛是白色的，李然以前也叫它“白眉鹰王。”
  只是它不是鹰，叫狗王也不好听，大人们叫它小黑，说听着顺口，李然自然也这么叫了。
  李然也骑过它，那时候能带着李然到处跑，每次奶奶叫李然回家吃饭的时候，李然隔着老远就哟呵一声，小黑就狂奔过来把他载回家。
  李然曾听爷爷奶奶说过，这条狗是在它出生的那一年牵过来的，算起来和他同岁呢。
  这便是所谓的触景生情，这个地方有着太多回忆，一时间李然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想小黑小白了？”李然的爷爷摸了摸李然的头。
  李然回过头，看见爷爷正抽草烟，吞云吐雾。
  “嗯。”李然点头，抹了抹泪水。
  “小黑小白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它们离开那天还和我告别了。”李然的爷爷看着它们的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告别？它们和你说话了吗？”李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好奇。
  “那倒没有，只不过它们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小黑叼着小白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了一眼就是告别么，可它们为什么要离开？”李然有些不明白。
  “因为它们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又不想让我们伤心，所以便离开了。”
  “可它们离开我会很伤心啊。”李然说。
  “它们正是因为不想让你伤心才选择离开，它们的本意是想让你开心，这是它们所希望的。所以李然，你要听它们的话一直开心下去。”李然的爷爷放下了手中的烟斗，开口说。
  “真的是这样吗？我会一直开心下去的！”李然仔细揣摩了这句话，虽然仍有些迷茫，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