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具尸体七零八落地摔在地面，衣甲翻卷，浑身是血。不过仍旧能够辨认出那是属于刘备一方的士兵。刘备紧紧盯着这些尸体，确认便是昨夜自己亲自派出的亲卫使者。
  刚刚自己才说会有曹军前来救援，下一刻便被张辽丢出的尸体所打脸，震惊之下，刘备舌唇颤抖，不能言语。
  城楼上防守的士卒有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议论此事。
  关羽吼了一句：“肃静，弓箭手准备，迎战。”
  下边的敌人已经举着云梯冲了上来，城楼上射出了箭矢，稍稍阻断了进攻的节奏。不过也仅此而已，这些攻城士卒都是老手，左手举着云梯，右手举着木盾，十人一队。只要小心谨慎，上面的箭矢难以射中他们分毫。
  他们很快窜到了墙边，云梯上有铁钩，勾住了城垛，如此便难以被推移。后面的部队冒着箭雨涌上来，即便倒地也有后面的人跟上。
  关羽这边仍旧在指挥弓箭手不断射箭，另外滚木、沸水对准了在云梯上攀爬的人，滚石被狠狠扔下去，攀爬的人根本来不及闪躲，被这巨石砸中了脑袋，脑浆溢出，当场殒命。尸体失去控制，又落到了其身后的人身上，那些人也承受不住这份力，从云梯上摔落地面，也是半死半残。
  沸水更是管用，泼到敌人面目上，惊起了杀猪般的尖叫。滚烫的沸水一旦接触皮肤，皮肤会立即红肿一片，起了一个溃烂的大泡。这种疼痛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住。尤其是不幸被溅到了眼球，更是立即失明。
  关羽他们准备充分，早已预料到这会是一场苦战。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守城并不会伤亡太多人。
  第一波攻势失效，己方折了许多人马，张辽急令收兵。
  ……
  早晨，张汹便听到了城东方向阵阵的喊杀声，这声音前几日也有，但都不如此次剧烈。走到街上去看，便看到那边天空上飞蝗密布。如此，便是张辽开始攻城了。
  昨日的事，张汹已经听说了，关羽张飞中了张辽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只剩几个残兵逃回。张汹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如何双双上当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对士气是个巨大的影响，也是对守城力量的巨大损失。
  张汹如今身处城内，难免担忧城破之后会发生烧杀抢掠的事。他与吕布已经结怨，落到吕布手里，恐怕会遭殃。
  如今逃也逃不得，退也退不得，只好龟缩在沛城。
  接下来几日都是张辽连番的进攻，城楼上抬下来的尸体和伤兵多了起来，张汹有时候会去看一看退下来的残兵，询问战局情况。
  前几日因为备着的箭支滚石充裕，所以能压制住张辽的攻势，现在这些物资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好几次敌人都已经冲到了城头之上，双方展开了肉搏战。
  战斗非常惨烈，从他们受的伤势就能够看出来。
  与张汹一道的潘璋看到这个场景，早有打算上城楼助阵，他三两步跑了城头，朝刘备说明情况。刘备一阵大喜，当即给他分配了一队士卒叫他带领。有了潘璋这份助力，情况要好转不好。
  张汹本来也有率部曲上楼作战的意向，却被张安阻止了。张安一脸担忧地望着他，指了指他的伤口，摇摇头。
  的确，张汹的伤还没有好得完全，不宜大动干戈。
  城楼上的事听之任之，他不能左右。只好叫吕旷操练起部曲来，部曲需要日夜练习，以防最不妙的那件事发生——城破之后，张汹只能携带部曲突围出去。
  突围是万不得已的事，到时候自己这边会死多少人且不谈了，能不能够突围出去，都还是两说。真到那个阶段，他也只剩下这条路可走，自己唯有拼了命护父亲的周全。
  又是五日过后，张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准备也和潘璋一样，上楼厮杀。张安同样还是出言劝阻他，不过张汹此次没有听父亲的话，毅然决然上楼去了。
  他并非一人，而是将所有愿意上楼作战的部曲全都带上去了。
  才是清晨，到了城边，还很安静。张汹他们在登上城楼前，便看到了一路的石阶上洒着泛黑的血。等真的到了城楼上，看到了更是犹如人间地狱的场景。
  守城的将士就依偎在城垛口睡觉，然而他们周围尽是肉沫血渣，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他们正瞌睡正酣，对身边的这些异物，似乎毫不排斥视而不见。其实疲惫了一天了，哪里还有精力管这些细枝末节，打完一天仗，简直在尸堆里都能睡着。
  张汹越过城垛朝城下看去，那边比起城上，如同一片尸山血海，许多尸首都堆积在城脚下，残肢断臂，惨绝人寰。几条野狗在发出腐烂臭味的尸堆里左右翻找，叼出新鲜的人肉。这几头畜生毫不避讳，似乎吃惯了这些，乱世当中，它们吃肉吃得最多的居然就是人肉了。
  “哎，真是人命贱如草芥。”张汹心中感慨。不管他们是何方阵营，都是人啊。看到底下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肉居然被野狗叼去，张汹不免不爽。这乱世何时才是个头。想要改变这个世道，张汹当真是有心无力。
  “关将军，”张汹甩出了头脑中的赘念，走到了关羽的面前。
  这几日的防守战斗均是关羽亲自指挥的，连番的高强度厮杀，以及巨大的精神压力，令关羽疲倦不已。见到关羽时，他正用一面布巾擦拭脸庞。脸上干净了，但身上的衣甲还是沾满黑乎乎的血迹，他已经几天没有卸甲了。
  关羽看到了张汹手中握着一把长枪，又看到了他身后站着的几十名健壮部曲，对他的来意猜出个七七八八。
  “张汹，你不在下面待着，来城头作何？你可知，这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关将军，我来此就是为你助阵的，我与吕布有间隙，恐怕城破之后，吕布难以饶我。”张汹表明了来意。
  关羽也就那么一说，不会真的叫张汹下城，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兵源，能有张汹以及它的部曲助阵，他欢迎还来不及呢。
  关羽大叫了一声：“好，你有此等决心，我必然会成全你。城墙东边那一角便交由你们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