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终究还是倒下了。
  最后一刻，痛苦的眼神定格在身旁的女人身上，她披散着金色的长发，在橘红色的火堆旁显得格外美好，只是眉宇间的冷淡令人心寒。
  “为什么是你……”
  通体淡蓝色的圆筒状手榴弹从米勒手中缓缓滚到地面上，如果光看外表，没有人会将它和可怕的威力联系起来。
  “果然还是有后招。”儒雅中年人好像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然后向前递出一根试管装的绿色药剂。
  米勒伸出手接过药剂，扭开橡皮塞，仰起头往嘴里灌。在她喝下药剂的同时，她身上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这个小玩意是什么？”文静女人捡起淡蓝色的手榴弹，轻轻问。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应该就是雪寒枫用来击杀一名酒红级灵质的工具。”米勒丢开空试管，用手擦了擦嘴巴，“俄罗斯制造的rg-60tb型温压手榴弹，目前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榴弹，它相当于一枚小型氢弹，可以造成巨大杀伤的同时消耗空气，双重威能，算得上是大杀器了。”
  冰冷男人面色动了，那是一抹耐人寻味的表情。他伸手拿过温压弹，“你说……一个叫雪寒枫的人类拥有这种武器？”
  “是的。”米勒说，“这枚温压弹就是在莱恩发布跳伞命令之前，雪寒枫给他的。”
  “雪寒枫就是之前你提起的那个影子组织重视的年轻人？”儒雅中年人用右手搓捻着下巴。
  “对，”米勒起身，一脸厌弃地甩开莱恩的手，“准确来说，他才十六岁，仅仅经过四级成员的肌体组织强化，但实力已经堪比三级成员，天赋比起碧云天还要更强。”
  “比他还更强？”文静女人偏着头，目光呆滞，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很多。”米勒的目光从面前三名灵质身上一一扫过，“而且他身后应该还有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这个势力给他提供资金和武器。因为在组织还没有重视这个人的时候，他手中已经持有了足以毁灭酒红级灵质的武器。”
  “这样……”冰冷男人突然直视着米勒的眼睛，“他们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二十分钟，”米勒突然被这么看着有些惊异，音量也降低不少，“如果我算的没有什么偏差，现在只剩下十分钟左右。我们需要在剩下十分钟以内解决另外两名二级成员，然后活捉雪寒枫。”
  “应该只剩一名二级成员了……”冰冷男人淡淡地说，“我们只要去那边杀掉另一名，就可以抓人了。”
  “为什么……”
  冰冷男人并没有回答米勒的问题，只是默默向山顶平台边缘走去。
  平静女人迅速跟上他。
  米勒皱了皱眉头，然后拎起冲锋枪。她正打算跟上，儒雅中年人突然侧身来到她前方。
  “那个和她主人脾气一样冷的女人，”儒雅中年人说着指了指走远的冰冷男人，“曾经刺杀过三名一级成员。”
  “这……”米勒脸色一变。她是在影子组织中呆了十几年的成员，当然清楚一级成员实力的可怕以及他们对于组织的重要程度。这么看来，那个阴冷女人的实力可能还不下于冰冷男人。
  “那她为什么不被直接派去雪寒枫那一边，这样也省得麻烦。”
  “这你就不懂了，”儒雅中年人神秘笑笑，“那个女人有个臭脾气，她不喜欢在战斗中放过任何可以消灭的敌人。她的历次刺杀中都没有人类的目击者，估计是担心她会一起解决掉雪寒枫。”
  山下的一片丘陵，紫色染满了土地，以及握着冷兵器两个人的衣服。
  他们的子弹已经消耗光，剩下的就只能靠近身战硬拼。
  黑夜中，两个人依靠远处一直燃烧着的直升机残骸奋战，短短十分钟，他们已经击杀了将近四十名灵质，其中深蓝级别的也不在少数。雪寒枫左右手各握着一柄三棱军刺，穿着黑色紧身衣的b4成员右手握着一柄尼泊尔军刀，他们时而紧贴后背战斗，时而散开各自为战。每当雪寒枫遇到较为棘手的灵质时，他都会靠近b4成员，而这名二级成员也表现十分默契地腾出手解决雪寒枫解决不了的难缠家伙。
  雪寒枫没有时间思考其他人此时的情况，因为即使是浅蓝级灵质他也必须认真面对。
  他终究还是没有进行过三级成员的肌体组织强化，一定程度上还是一名四级成员，失去了可以轻松对付浅蓝级灵质的热武器，他也只能靠手中的三棱军刺硬拼。
  正握在他右手的三棱军刺，是他最弱的位置，相反，在他左手反握着的三棱军刺，才是他真正最强的位置，也是他杀招所在。
  左手的三棱军刺，才是经过总部改造过的冷兵器。
  面前形势稍微缓了一些，他面对的暂时只有两名浅蓝级灵质和一名深蓝级灵质。雪寒枫利用远胜于灵质的灵活性，和这三个家伙周旋。
  从太平洋岛屿中学到的野蛮搏击技巧当然不足以对付这些智力并不比人类差多少的高级灵质，所以在回到影子组织之后，雪寒枫一边报各种近身搏击的成人班，一边用杨庆澄给他的零花钱在组织内部申请，跟随四种战斗方式不同的二级成员各学习了一个月。他从小就聪明，加之本身也勤奋，学起来倒也没什么难度。
  可以说，现在他已经能把经历了四级肌体组织强化的身体能力发挥到七八成，这也就是他能依靠一些武器匹敌三级成员的原因。
  他才刚进行四级肌体组织强化，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沉淀，那么即使没有晋升三级，他的实力也能在三级成员中占有佼佼者的位置，前提当然是要利用一些特殊的武器。
  三名灵质，三柄刀，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位袭来，雪寒枫将左手的三棱军刺横在背后，侧身撞向左前方的浅蓝级灵质。
  看着冲来的雪寒枫，浅蓝级灵质眼中露出迟疑的神色，然后双手握刀，正面迎上。
  但硬碰硬并不是雪寒枫的打算。
  就在他的左肩即将撞到黑色长刀的时候，雪寒枫早已蓄势好的一个转身，原本攻击范围不广的一个直劈贴着他的肩胛掠过，握在雪寒枫右手的三棱军刺闪电一刺，拖住灵质收刀的同时祭出藏在他背后毒蛇般的另一柄三棱军刺。
  斜劈，浅蓝级灵质的脑袋直接被收割。
  险之又险地，雪寒枫一个跨步蹲，闪避从他头皮上擦过的另一柄黑色长刀，刹那间再收回左手反握的三棱军刺。
  动作行云流水，在旁人看来像是排练已久的武打桥段，但只有雪寒枫自己心里清楚，这一串动作是有多么惊险。
  很快，藏在雪寒枫背后的毒蛇收割了另一名浅蓝级灵质的生命。
  相比来说，深蓝级灵质就要更难应付。为此，雪寒枫放弃了偷袭，而是在战斗一次空档中交换了左右手三棱军刺，并将一直别在身后的左手抽回到正面迎战。
  他的身后，b4已经解决了五名灵质。
  燃烧着的直升机残骸另一侧，阴冷女人缓缓走到棕色的树干旁，她并没有打量这颗没有任何叶子的枯树，而是默默拔出没入树干的两柄匕首。
  她将拔出的匕首收到衣服里放好，然后拎起了靠在一旁的漆黑长刀。
  向前走了几步，她踢开了一只沾满鲜血的手，然后朝着冒着火光的直升机残骸走去。
  红色的鲜血浸着她身后的地面，在那里，静静放置着一柄尼泊尔军刀，以及一把pp2000冲锋枪。
  远处突然传来白色的亮光，她轻轻转头。
  光线刺目，直升机探照灯。
  雪寒枫和b4成员不再背靠背战斗了，而是并肩站着，望着面前四名灵质。
  冰冷男人，文静女人，儒雅中年人，和让两名成员脸色阴沉到极点的米勒。
  沉默。
  “不想问问为什么？”米勒语气略带轻佻。
  “相比我们来说，莱恩才是更应该问得答案的人。”雪寒枫冷冷地说。面前这几名灵质还在，也就说明莱恩失败了，一个手里有可以毁灭酒红级灵质武器的他失败了，加之面前米勒的反叛，过程猜也猜得到。
  “他问了，我没说，”米勒手里，握着一柄和蓝级灵质武器相似的黑色长刀，“我不喜欢告诉死人真相，我只愿意和活着的家伙解释。”
  “呵。”雪寒枫阴阴笑着别过头去。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米勒没理雪寒枫，只是看向他身旁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
  b4成员默默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有些木讷的眼睛。
  “他是那么爱你，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行动，你们本应该在明天举办婚礼的。”
  雪寒枫脸上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可以容许残暴至极的敌人，却无法接受农夫怀里阴险的蛇。
  米勒的表情依然是那么不屑，仿佛对莱恩从来没有什么感情。
  “唠完了，该开工了。”儒雅中年人伸了个懒腰，从身后抓出他的武器。
  一根黝黑的铁棒顶端锲着一个锅盖大小的弯钩。
  雪寒枫不由握紧了两柄三棱军刺。
  “落枫的死神镰刀，好久不见了。”b4眼神依旧木然，但是他的尼泊尔军刀已经横在胸口。
  “反正还有十分钟，我先来玩玩。”儒雅中年人伸手示意另外三人待在原地，然后漫步向两名成员走去。
  他每踏出一步，手中的镰刀就扬起一分，他的眼神也从吊儿郎当逐渐变得犀利冷酷。
  一名二级成员和一名四级成员对上酒红级灵质有多大概率生还？雪寒枫不知道，不过既然又有机会对上一次，或者说是生命中最后一战，选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当然是没有遗憾的。
  “跑……”b4成员轻轻地说。
  跑？雪寒枫楞了一下，眼前仿佛又浮现站在山顶上那个面色永远阴冷的男人，直到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对雪寒枫吼出一声滚。
  是啊，即使目视着队友死在灵质手里，他的弱小也做不出任何反抗。即使借用了武器的力量毁灭了那个家伙，但是终究不是靠他自己手刃仇敌。
  真可笑，现在又有一个家伙告诉弱小的自己，你没有任何帮忙的价值你就是个累赘你快跑吧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
  他不甘心。
  所以，抢在b4成员之前，他冲了出去。
  冰冷男人负手淡望着，文静女人静静站在他身后，米勒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能够交手多少次呢，莫名有点期待啊。
  雪寒枫的潜能完全爆发，灌输了全力的一刺落下，在镰刀轻轻一挡下就完全卸去力道。
  清脆的响声，就像被风拂过的风铃。
  “有点意思……”
  儒雅中年人脚步仍然没有停下，始终保持着之前行进的频率，仿佛身体隔离开，上半身的动作压根影响不到下半身。
  雪寒枫被震退三步，全身上下凝聚的力气在这一震下轰然溃散。就在他打算再次冲上去的时候，身旁一个身影闪过。
  那一瞬间，他看到儒雅中年人的眉毛微微挑起。
  尼泊尔军刀迎上，死神镰刀的挥舞幅度就明显大了不少，硬核的碰撞，一瞬间不相上下。
  同级序号之间越靠前，实力也就越强。雪寒枫记得莱恩是b7成员，在尤里卡分部也曾听说他的实力已经可以勉强对上一些酒红级灵质，而身前的男人排名还要比莱恩更前，实力应该还要强一些。
  前提是，酒红级灵质里有强有弱，比如说眼前的儒雅中年人，就是其中的强者。
  “二级成员还不错嘛。”
  死神镰刀突然转变了攻势，从之前那只对上雪寒枫时软绵绵的羔羊变成了真正主宰生命的死神。尼泊尔军刀也将毒蛇吐出的的信子伸到了最长。
  两方不是平时经常见到的以快打快，而是缓慢的重击相拼，相比于平时有活力的爵士舞像是老年人舞动的广场舞。
  可是雪寒枫分明看到，儒雅中年人眼中的戏谑。
  既然不能硬碰硬，那就刺杀。
  雪寒枫紧跟b4成员的步伐，游走在黑暗中。两柄三棱军刺都不再暴露在灵质的视线下，它们是雪寒枫最大的依仗，也是目前两名成员最大的依仗。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离六人不远处的橘红色火光大盛，尖刀般锐利的火苗冲天而起，刹那间攀升了二三十米，剧烈的火光将这一片丘陵照亮，整个静谧的山脚都笼罩在这团熊熊烈火的光芒下，仿佛也被其点燃，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暴躁的气息。
  阴冷女人的阴冷在她身上发挥到了极致，她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强大的对手，以至于全力的一击反而给自己留下了巨大的创伤。
  她半跪在燃烧的直升机残骸旁，火光映红她苍白的面庞，漆黑长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到了左手，孤零零的右手大臂正在不断滴着紫色的血液。
  在她面前不远处，是一架巨大的和火光一样的橘红色直升机，直升机探照灯下，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直升机强烈的探照灯光，她看不清这个人的相貌甚至性别，但是她能看到的是，这个人左手，提着半截黑色的肢体。
  那是她的半截右手。
  她的实力强横，能在三分钟之内解决一名接近一级成员的家伙，却在一个交手之间丢掉了半截手臂。
  而且这个人还仅仅只是从直升机下来的唯一一个人。
  眼前这架军用直升机她在历次刺杀中并没有见过，它的高度大有七八米，庞大的机舱估计装一百多名成员也不在话下，看来这次出动的支援规模不小。
  “你曾经刺杀过三名一级成员，”直升机前的人开口了，他的声音苍老而有力，像是教堂的神父在诵念着圣经，“这并不代表你的实力比他们更强。”
  “毕竟，刺杀从来不计较实力差距。”
  最后一个字说完，这个人转过身去，缓缓走着踏上机舱放下的阶梯。
  在他踏上第一级阶梯的时候，阴冷女人挣扎着站起来。这一刹那，直升机的探照灯突然打到最大，她的双眼瞬时失明，紧接着她听到一声机械转动的咔咔声。
  轰——
  燃烧的直升机残骸旁，一场巨大的爆炸将火苗推起，趁着冲击力攀升到二三十米的高度。
  直升机探照灯逐渐暗下来，机舱的阶梯随着舱门的关闭收回。
  “接下来怎么玩？”迎接老人的，是一个摩拳擦掌的粗犷男人。
  “安分点，威尔逊，”老人从舱门旁拉过一个手杖，撑在地上，“待会有你上场的。”
  “为什么这次要出动这么多人？”粗犷男人给老人让了一条路，跟在他身后踱着步子。
  “这次灵质的实力，将远超乎你的想象。”粗犷男人身后，一个喝着茶的中年女人吹着水蒸气。
  米-26直升机发动，循着旁边冲天的火苗徐徐升起。
  粗犷男人转过身，斜着眼看着中年女人，“这大概算是今年最有意思的一场战役吧。”
  “或许。”中年女人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茶杯中移开，她轻轻转着茶杯的盖子，杯盖上，烧着中国的青花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