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跟你合作？”木颐退后一步，抱臂看着他，“但是，我要如何相信你？”
  “由不得你选择。”天司轻轻地笑着，眼睛微微眯起，“你不会眼睁睁放任他魂飞魄散吧。”
  “这的确无法让我拒绝。”木颐沉默一会，道，“成交。”
  “以你的实力，仍要如此地小心谨慎，该不会……”天司贴近她，低下头望着她的双眼。紫色的眸似要看透她的内心，看透她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该不会有什么顾忌吧？”
  “对于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谨慎一点总没错。”木颐面对这无形的压力，强行稳住心神，神情看上去平静不已。她微微皱着眉，有些嫌弃地抬手拍开他的脸，道:“别离我这么近。”
  “说本尊是老狐狸……”天司呵呵一笑，似不太乐意她说自己年老，但也没有反驳回去，只眉头一挑，退后几步，保持正常的距离，道，“本尊如今可毫无灵力了，对你丝毫没有威胁。”
  “是么？”木颐轻哼一声，一点都不相信他所言。如果他当真毫无灵力，又怎会如此冒险地偷偷潜到她身边，伺机偷袭和濂。
  “我在很真诚地跟你谈合作。”天司虽说着真诚，眸中却闪烁着不明光芒，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卿子竹现在如何了？”木颐不再继续那无聊的话题，转而问了下她所关心的事情。
  卿子竹是梓璇的兄长，她还是希望能够保住他的灵魂。
  “油尽灯枯。”天司淡淡道。
  “你——”木颐惊了一惊，正想发作，却又想到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易，是卿子竹自愿而为之事，她实在无法谴责天司，只好平缓心情，眸中复杂不已。
  她能说什么呢？她不能说什么。
  天司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笑了笑，道:“你想救他？”
  “你想多了。”木颐撇开头，面色冷淡。
  她想救，但却无能为力。
  以她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救那么多人，也不想在天司手中再多一个可以威胁她的筹码。更何况，若是劝不动卿子竹，费再大的力去保全其灵魂也是无用的。
  “呵呵……”天司瞧了瞧头顶的月亮，道，“已经很晚了，快些回去吧。莫要你那小朋友着急。”
  木颐瞥了他一眼，而他已披着月色沿着河流下游离开，风中唯余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回荡:
  “期待我们今后的合作。”
  “……”
  木颐转身离开，一边思索着与天司合作的事情，想着各种可能性，一边朝另一边走去。她行走在寂静的山林之间，并没有原路返回山洞。这件事太过重要，需要她谨慎而冷静地思考。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脚下的一处不对劲惊得她回了神。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踩着的地方，是一块草皮，看上去并无异样。
  木颐挪开脚步，蹲下身子将地上的杂草拔除，而后捏了一把泥土在手中，却顷刻间在指缝流出，只留了一点在手心摊着。月光照耀下，这手心中的泥土竟也有了水一样的波光。
  这是……
  脑海中一个念头浮现出来，木颐迅速将四周的草及灌木清除掉，而后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地上泥土，发现这附近的泥土都极细，如水一般，能够自由流动，能够反射光芒……
  只有地泽，才同时具有水与土的特性，如水一般灵动，却又能像土一样生长植物。
  地泽只出现在灵气极为充足之处，而且需要天时地利才能孕育而出。巫山那样的宝地都没有出现地泽，可见条件有多苛刻。
  这小片土地只有浅浅一层化为了地泽，人踏上去，若非极为细心敏锐，只会以为是普通的泥地。
  地泽出现之处，常常伴有水土双属的灵物生长。她若足够幸运，找到这样的灵物，那九叶的恢复便能事半功倍了。
  九叶若能恢复，她便有了倚靠，便无需像现在这般万分谨慎地与天司相处了。
  木颐将干土洒在地泽上，并仔细地做好了伪装，让这片地看上去与周围无异，然后原路返回到小溪旁，认真记下路线后，悄悄地回到了山洞。
  山洞口，少年的身形焦急地转着，她远远望见，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愧疚。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见她平安归来，上孤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抱歉，等急了吧？”木颐抬起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没关系，姐姐没事就好。”上孤被摸着头，有些脸红，但好在夜黑她看不出来。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以后，不论有什么事情，带上我好吗？”
  木颐愣了一愣，收回手，笑道:“好，我答应你。回去睡吧，明天一早还有事情要做。”
  “嗯！”得到她的同意，上孤显得极为开心。但下一刻好像又感觉到自己表情太过明显，便赶忙转过身，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回去睡觉。
  木颐跟着上孤进入山洞，刚在自己的位置上缓缓躺了下来，耳边便响起了叶梓璇的声音:“木姐姐，方才那人是子竹哥哥吗？”
  “是，也不是。”木颐睁开双眼，望着她道。
  闻言，叶梓璇的脸上多了一分恐惧。
  “这么说，哥哥他已经……魂飞魄散了？”说到后面，叶梓璇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现在在他身体里的，是别人？”
  “放心，卿子竹的灵魂还在，只不过现在沉睡着。”木颐道。
  “那就好。”叶梓璇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木姐姐……哥哥还有没有救回的可能？”
  “有是有，但前提是他得愿意活下来。”木颐平静道。
  “……”叶梓璇闻言，不知该说什么。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木姐姐，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天老冢啊?”
  “快了。”木颐道，“不过我在附近发现了地泽的痕迹。地泽出现的地方通常都会生有灵草。我想明日去寻一下，若真能寻到灵草，或许便能恢复卿子竹的灵魂。”
  “真的?！”叶梓璇激动地一下子坐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再急也要等到明早，”木颐无奈道，“天亮了才能更仔细地去寻。”
  “好吧……”叶梓璇有些不情不愿地躺回自己的位置，随即有问道，“木姐姐，寻找天老冢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嗯。”木颐大方承认了，“我此番出山……其实是为了寻一人。”
  叶梓璇一惊。她这是第一次听木颐说她自己的事情，于是忍不住问道:“很重要的人吗？”
  “对。”木颐望着上方的漆黑，似在看向虚无的远方。
  “……”叶梓璇望着她的方向，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猜测她的脸上一定有着悲伤。
  天老冢……对木姐姐来说很重要的人，已经死去多时了么?
  也对，师父便是活过许多年的人，想必木姐姐也是如此……只是，当年属于她的故事，会是怎样的呢?叶梓璇忽然对她与师父的身世起了好奇心。
  但好奇归好奇，木姐姐与师父从不会提及自己的事情。随着时光流逝已埋葬在历史中的故事，就让它沉寂吧……倘若回想起来，也定然是悲伤的感觉吧。
  她第一次觉得，长生不老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木姐姐，要不你明早去寻天老冢吧。”叶梓璇道，“灵草就由我和羽掣来找吧！”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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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嘉岳山另一处，一名黑发少女坐在树梢上，荡着小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一双黑瞳比夜还漆黑。
  “在西北方百步之外，有一块区域水灵气十分浓重。”柔和平缓的声音响起，一名水蓝绸裙的女子收回手中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珠子，睁开双眼，望向树上，神情有些疑惑，“但那一片并无水源。”
  “那就对了，”少女咯咯一笑，胳膊一撑，跳了下来，平稳地落在了地上，一双白嫩的纤足踩在枯枝泥土上都不见她在意，“清雪姐姐，世间奇特之物，总在奇特之处呀。”
  “蕙儿。”肖清雪脱下自己的外袍，走到慕容蕙身边，“天寒露重，你还是披上吧。即便感觉不到寒冷，身子也是熬不住的啊。”
  “谢谢清雪姐姐。”慕容蕙将外袍推回去，拒绝道，“但是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呀。你的身子更弱些，还是你穿吧，不要染了风寒。”
  肖清雪刚想说什么，却被慕容蕙强制重新穿上了外袍。眼前的少女身形娇小瘦削，脸色苍白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病倒。然而她的力气却出奇的大，钳着她的双手就把衣袍又套了回去。
  “唉，”肖清雪叹了口气，“堂堂东阳城城主，竟丝毫不管自家女儿的怪病，任由你自生自灭。”
  “既然是怪病，就肯定不好治咯。”慕容蕙笑了，看上去欢快无比，“我倒是觉得这个怪病挺不错，没有痛感、不觉冷热，也染不上其他病，多好呀。”
  “但是，这终究都只是自己感官所觉，自己身体实际情况，却无法及时觉察。”肖清雪忧虑道，“或许终有一天……”
  看慕容蕙的身形及脸色，便知她这副身子已经严重损耗。或许明年，或许明天，她便会……
  “所以我才偷偷溜出城主府，去尽情享受一下死亡之前的时光呀。”慕容蕙对死亡倒是看得很开，一点都没有伤感的样子，“整日憋在城主府，足不出户，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人生。”
  “嘉岳山的灵物已经探出方向，我们去看看，或许是能够帮你续命的东西呢。”
  “那蕙儿便先谢谢姐姐啦！”慕容蕙咯咯笑道，提着灯笼，光着脚丫向西北方跑去，脚踝上挂着的铃铛当当地轻响着，回荡在树林中，空灵又带有一丝诡异。
  肖清雪嘴角微微勾起，望着渐渐隐于山雾中的暖红色火光，抬步追上去。
  希望能在这里寻到一处方便修炼的地方吧。若能将聚云珠运用熟练，即便她不会武，也依然能够有实力保护自己，帮助卿子竹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