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压抑的心情，龙钱很快就看到了天波府的大门，那种沉稳肃穆之感，让龙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勒马而停，三人翻身下马，守门的弟子还认得他们，也就没做阻拦。
  天惠上前几步，一边把马匹交给天波府弟子，一边道：“烦请通报季统领，就说皎月小姐和龙公子有要事回报。”
  她用一副优雅有礼的姿态，表现出了焦急的态度，可说是十分“训练有素”了。
  那天波府弟子点点头，转身跑走，另有一人领着三人往今天上午季统领招待几人的地方而去。
  他们走得不算快，到了待客厅后没坐多久，季统领就快步进来了。
  简单打了个招呼，龙钱就把地上放着的两个包袱打开，露出两堆被烧得焦黑的物事。
  一堆大些的，便是龙钱约摸着捡回来的尸骨，还需请专业的仵作前来验尸，一堆小些的，自然便是机关碎片。
  皎月条理清楚地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季统领，说明了她和龙钱的怀疑。
  季统领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瞧着就让人的心不自觉平静下来。
  “原来之前那爆炸，是发生在你们山海盟。”他说这话时，面上甚至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意，让皎月和龙钱也跟着稍微放松下来。
  龙钱从种种思虑中解脱出来，也明白这件事的线索还是落在机关甲上，着急也什么用。
  他在心里自嘲一笑，他自以为是什么心理强大之人，却原来还是太过年轻了些。
  “无论是何等紧急之事，想查得清楚，最好都不要让各种情绪影响自己。”季统领见二人面色不再焦急，又点了一句，悠然笑道：“如今也到该用午饭的时候了，天波府的菜虽说不上多么精致，但种类和数量还是可以保证的，你们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
  龙钱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行礼告辞后，也就和皎月、天惠一同，在一个天波府弟子的带领下，往食堂而去。
  季统领见三人离去，面上犹带笑意地摇了摇头，着人把两堆乌漆嘛黑的东西重新包好，就带着往验尸之处而去。
  是的，天波府的总部，是专门配有验尸房的。
  天波府是个背靠朝廷的组织，为了避嫌，在地方的分部，总是只承担江湖事的部分，验尸、敛尸、停尸等等，都是用当地的义庄和官府的仵作，而位于云京的总部，却因离得近，很难被误会的缘故，配有各种专业场所和人员。
  不但有专门的验尸房，还有地牢、书库、文职人员办公处等等，简直像是朝廷的一个名义上不存在，实际上功能齐全的部门。
  龙钱迅速吃完饭，跟皎月说了一声，便请人带自己去了天波府的书库。
  经过这不到一月的江湖历练，龙钱深觉自己看的书还是太少了。
  天波府是个江湖势力，书库藏书自然也是偏向这方面，除了各种大事记，还有各种势力的常用武功等等，正是龙钱现在需要的。
  谢过带路的天波府弟子，龙钱迈步进了书库。
  天波府的书库占地挺大，还是个三层的建筑，除了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上摆着的密密麻麻的书籍和卷轴，开着门的那面墙边，还摆着一排的桌椅，桌子上还摆着笔墨纸砚，供人阅读和抄写。
  龙钱对此颇为满意，正要进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书，就被一个又细又苍老的声音叫住了。
  “年轻人，请先出示一下腰牌或印信。”
  龙钱转头望去，就见门边也摆着一张小桌，桌后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个“小”老头儿。
  他白色的眉毛和胡子都很长，瞧着十分仙风道骨，眼皮下垂得厉害，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龙钱有礼地躬身抱拳，顺便递上了那块铁腰牌。
  小老头儿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然后把铁牌还了回去，道：“你是第一次来吧？”
  龙钱点点头：“是啊，要是有什么规矩，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小老头颇有特点地笑了一声：“嚯嚯嚯，指点说不上，就是你这腰牌不能去上面，只能在一层看，且每次借书不能超过十本，期限不能超过三月。”
  龙钱认真地点头记下，旋即面露为难之色，犹豫再三后还是继续问道：“前辈，此处藏书甚多，我如何寻找我需要的书呢？”
  “你需要什么书？”小老头儿没回答，而是反问道。
  龙钱思量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跟七杀阁、五仙教、山海盟、仙云门、以及各种机关术有关的。”
  小老头儿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一边思索一边道：“七杀阁的书和卷轴在‘柒—零壹’到‘捌—壹壹’，五仙教的在……，山海盟的在……，仙云门的和山海盟的在一处，各种机关术在……”
  龙钱十分惊喜，郑重道谢后，先朝着七杀阁的架子走去。
  ***
  柏桀带着司徒凛，拜访了云京不少有名的机关师和铁匠，却都没什么收获，眼见着都中午了，也只好先找个地方填肚子。
  柏桀心里不爽快，司徒凛的面色也较为沉凝，但他明白这种情绪其实最是无益，便主动开口道：“柏兄，不知云京可有什么好吃的？小弟初来乍到，还请柏兄带我尝尝这云京特色吧，作为回报，此番小弟付账。”
  他故意做出豪爽模样，显得颇有些不伦不类，柏桀被他逗笑了，神色缓和不少：“那怎么行，柏某毕竟是东道主，哪能让你请。”
  不待司徒凛再谦让，他干脆道：“云京最好的酒楼，当属四方居。”
  “可是那号称天下第一楼的四方居？”司徒凛三分真心，七分夸张地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
  “难道还有别的四方居吗？”柏桀被他这番故意作态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行了，你别作怪了，你好端端一个翩翩君子，可别这么自毁形象。”
  司徒凛温和一笑，瞧着真是君子如玉，吸引了不知多少娇娇偷偷打量的目光。
  二人骑着马，说说笑笑地往四方居而去，远远就瞧见一栋方方正正的四层建筑立于街边。
  司徒凛正想问些关于四方居的事，就见那门口处，不少人围观的中心，有两方人呈现对峙之势。
  其中一方足有十好几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女，打扮与大庆人极为不同，在这夏末初秋的时候，竟还穿着清凉的斑斓衣衫，头上、身上、手脚上俱都是亮闪闪的银饰。
  另一边人数少些，气势却一点不弱，一个身高近九尺的壮汉，一个仅剩一只眼睛，眼神却依旧凌厉非常的老者，这二人站在前面，一看就不好惹。其后是一个身形瘦弱，面色苍白的公子，他那么站着，都要让人怀疑下一刻会不会就倒下，但他还是坚定的护在一个怀抱巨大琴匣的女子身前，女子容貌清秀，皮肤白皙润泽，似是一个瓷娃娃一般，让人不自觉便心生怜爱。
  司徒凛的目光微妙起来，他还记得他家伙计跟他说过，有一伙极有特点的主仆三人曾来找过他，莫不是就是眼前这几人？
  若真是，那这世界可真是太小了。
  柏桀的眉头皱起，那伙青年男女一看就是五仙教之人，那瘦弱公子他虽然不认识，却看得出那老者和壮仆都不是好相与的，这要打起来，这几人可能没事儿，却难保不会有普通人被五仙教的手段误伤。
  他暗暗叹了口气，作为天波府之人，还是得管这闲事，便下了马，主动往前挤去。
  司徒凛自是跟上，二人到了围观人群的前方，就听那五仙教一方有人道：“我不过是看那位姑娘好看，表达一下罢了，怎么就成那什么‘登徒子’了？”
  “就是，你们中原人讲究未免太多了！”
  他话一出，他身边便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阴三冷哼一声，声音好似刮骨的刀，透着十足的阴冷：“哼，有一句话叫入乡随俗，你们来了中原，就该守中原的规矩。”
  柏桀听了两句，便忍不住叹气。
  “柏兄为何叹气？”司徒凛好奇道。
  “哎……这南疆和中原的文化差异较大，每年天波府都得处理因为这种差异造成的纠纷。”柏桀说着，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这些五仙教的人也是，看见漂亮姑娘或者长得俊的小伙子，就要唱歌，他们唱民族歌曲还好，就怕他们唱了什么从勾栏瓦肆学来的歪曲。”
  司徒凛听了，不由有些想笑，旁边人听了，却插话道：“这位小哥，他们要只是唱唱歌，哪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
  柏桀和司徒凛都朝插话之人看去，这人见他们感兴趣，便继续道：“这几年有越来越多的南疆人来云京，我们其实慢慢也就习惯了，若只是唱唱歌，不理会他们，他们觉得没趣也就罢了，可这次他们哪里是什么‘表达一下’，根本就是拿那姑娘取笑！”
  他说到后面，已是露出了十分愤愤不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