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秀看看小华，又看看罗香儿，心中异常疑惑，他没有继续向前走去，但忍不住又叫了罗香儿一声。
  只见罗香儿站了起来，伸手随意地理了理挡在眼前的头发，然后对着郑文秀和小华一阵轻笑。要是以前，这样的笑声会让郑文秀感到非常放松，心情随之大好，但在此时此地，郑文秀听了却一阵毛骨悚然。
  “看到老同学都不过来握握手吗？”罗香儿笑道。这句话换别人听起来可能没什么，但郑文秀听起来感觉有点别扭，因为罗香儿从来不对他自称老同学。他一阵迟疑，没有接口。
  “嘿嘿嘿……”发出一阵怪腔怪调的笑声后，罗香儿的面色阴冷了下来：“看来你们发现什么了。也好，郑文秀，你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见郑文秀依然没有回答，她冷哼一声，道：“算我白问。想来也是，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怎么还会记得她这样的小人物呢？”说着，竟一步一步向郑文秀这边走来。
  郑文秀一时之间，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见她走过来，也没有什么反应。但小华反应很快，拉着他退了几步。
  罗香儿冷冷看了小华一眼，停住了脚步。“你是董迪菲？”郑文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道。
  “难得啊难得，你还记得她。”罗香儿戏谑地一笑。郑文秀心中却似翻天覆地一般，各种陈年往事、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突然都冒了出来。
  “你真是董迪菲？你是鬼？你把罗香儿怎么了？”心情激荡之下，郑文秀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声音有点发抖。
  “啧啧啧，你还真关心罗香儿啊。别着急，她好得很，董迪菲特别在意她，专门把她召唤过来了。呵呵，她真的好得很。”罗香儿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罗香儿在哪里？”郑文秀问，问过之后自己却发现问得不通，因为罗香儿就站在他的面前。慢慢地，他平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离奇的事，似乎有点麻木了。听到召唤这个词。他想起了罗香儿的日记，记起了里面写的那个奇怪的声音。
  “董迪菲，原来都是你在搞鬼。”郑文秀本来以为自己应该很愤怒，但话说出来却有些软弱无力的感觉。面对这样常识以外的东西，他感觉自己的情绪都不正常了。
  罗香儿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冷笑地看着他。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你生前过得很悲惨，但这也不关我们的事，为什么要害我们？特别是小海，他又没有得罪过你！”郑文秀又想起了最早出事的小海。
  “没得罪？请正视你说的每一句话，不了解的事情就不要想当然地说出来、还自以为很公正！你和萧海关系不是很好么，他没跟你提过？董迪菲曾经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给萧海写了一封几万字的信，向他表白，结果萧海看也不看就让同学给她带回去了，这还叫没得罪？你不知道当时她哭得有多伤心！
  “那个罗香儿，成天疯疯癫癫的，明明心机很重，却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长得也不怎么样，偏偏就有那么多人喜欢她，连萧海也喜欢跟着她打转，她说要去哪儿玩就陪她去哪儿玩，她说要学什么就教她什么！他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董迪菲早就想亲自瞧瞧了。
  “还有你，平时不怎么用功，考试成绩却一直很好，不知是怎么骗过老师的？就算你没作弊吧，扪心自问，那些问题你真的搞懂了吗？有自己的理解吗？不会是仅仅背熟了书本上那些重点吧？你这样学习，对得起社会的培养吗，对得起父母的心血吗？
  “你们这些人拿着父母的钱，不好好读书，三天两头逃课，一会儿去看球赛，一会儿又去听演唱会，结果呢，个个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董迪菲呢，勤勤恳恳、一心求学，却连毕业证都没拿到。你说，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倒是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一个人有事，八个人去帮忙，人家董迪菲呢，孤孤单单，从头到尾一个朋友都没有，没见你们去关心过她？还同学呢，你知道真正的同学之道是怎么样的吗？一开口就是不关你们的事，这也叫同学？哼，她当然不会放过你们。”这次罗香儿回答得很仔细，一句接着一句，让郑文秀都插不上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郑文秀想。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心怀怨念。不，也许那不能称为“一个人”，而应该称为“一个鬼”。
  见郑文秀沉默了，罗香儿又道：“最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死，不过也没关系，既然你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还会让你跑掉么？”说完她又开始往郑文秀这边走来。
  “董迪菲！”郑文秀愤怒而又无力地喊道。
  “她也不是董迪菲。”很久没有出声的小华传音了，而她的手则继续拉着郑文秀往后退。
  “对，我不是董迪菲。”罗香儿一边慢慢走来，一边嘻嘻笑道。
  “她是谁？”郑文秀转头问小华。小华一边拉着他转身往洞口处跑，一边飞快地传音：“我也不清楚。”
  “那罗香儿怎么办？”郑文秀还没有完全死心。对此，小华只回了句“你觉得能怎么办？”就不出声了。
  见二人转身就跑，罗香儿也不着急，仍然慢条斯理地走着。
  郑文秀只跑了十来步，就感觉不对劲，他发现小华不知何时已放开了他的手，而他也感觉不到小华的声息。他想用手电筒四周照射一下，手里却没有手电筒了。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感觉并不像是在山洞的通道中，因为手脚向四周到处探测，完全碰不到东西。很快，他就感到十分疲累，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心神也变得有点恍惚。
  那种梦境与现实重合的情形又出现了，他知道自己又进入了梦境，但却不由自主地扮演着在浓雾中行走的角色。背上依然背着一个人，让他越走越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你下来自己走好不好，我实在背不动了。”然后他又感觉自己从一个人的背上滑了下来，把头伸向前去，侧脸望着那人，而那人也是他自己。然后，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离地上行走的那个自己越来越远，飘着飘着，意识越来越模糊。
  “原来我一直背负不动的人，就是我自己啊。”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随后，身为郑文秀这个人的一切记忆，就逐渐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