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黑色正义(16)
作者:
笼边鸟 更新:2021-05-30 03:35 字数:4023
会议一直延续到下午两点多钟,一套针对郑洋的监护方案终于出台。参战的主力仍然是余超和韩胜新所带领的刑警及特警精锐,而明秋在行动中只能充当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角色。明秋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里不是他所管辖的照城。
散会之后,众人立即着手安排备战事宜,会议室里只留下了明秋和余超两人。
见众人散去,余超翻起了会场上的旧账:“明秋啊,你最后的选择可是违背了警察的原则。好警察应该去防范罪案的发生,而你们却在给凶犯的行动创造便利条件。”
“你认为凶犯能够得手吗,在那么多警察的严密监视之下?”明秋没有正面应付对方的指责,而是使出太极推手的功夫岔开了话题。
余超却不依不饶:“说实话,我对明天会发生什么反倒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和韩胜新他们都在坚持着警察的职业道德,可你们没有。余超急于要逮住那个凶犯——或者是为了给闵正光报仇,或者是一种好大喜功的心态——这个容易理解。
不过在明秋心中,余超这样的做法显然不够成熟,工作时还带着一种幼稚的正义感。
明秋和余超对视了片刻,然后明秋摇摇头笑了。
余超也“呵”地笑了起来:“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只是不愿正视自己的想法。今天你分析出凶犯杀害闵警官的动因,那着实吓了我一跳,那个推测太大胆了——虽然它非常合理,但是一般人根本不会顺着这个思路想,为什么你能够做到?”
“很简单——”明秋平静地答道,“换位思考而已。”
余超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把自己摆在凶犯的角度去想问题?警校的基础课就教过这个。可我们都想不到,你想到了,说明什么?”
明秋察觉到交谈的形势渐渐被动,他干脆不说话了,眯起眼睛等待对方的下文。
余超又笑了,用似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只有你和凶犯的想法最接近,你们在某种程度上很相像。”
明秋蓦地一愣。
余超不依不饶:“你承认这一点吗?”
明秋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我……无法驳斥你的推论。”
“所以他也是你想要的对手,是吗?”余超的目光愈发闪亮,“你和他一样在期待着这场刺激的游戏——这就是你说出这种方案的原因。”
明秋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忽然也笑了,被对方揭开心思,他的脸上反而露出释然的神色。
“你听过这句话没有?”他反问对方,“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刑警,首先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罪犯。”
“这是警校刑侦专业黎老先生的话吧?他还说过,优秀的刑警和优秀的罪犯会具有很多相同的特质:敏锐、缜密、冒险性、求知欲……他们就如同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而窥探对面的状态,永远是他们最想做却又最难做到的事情。”
“不错,黎老先生,当年他教过我。”明秋思绪飘向过往,神情变得既沧桑又感慨。
“很庆幸,你是这个硬币的正面。”明秋看着余超,“如果你选择去当罪犯,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可怕吗?”明秋忽然摇了摇头,“至少有一件事情是更加可怕的。”
……
小天突然来找到明秋,他头发有些凌乱,一身警服也有些褶皱的,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囫囵觉中醒来。
“真是折腾人,我今天是别想睡踏实了。”小天哈欠连天地抱怨着,可布满血丝的双眼却在透出兴奋的光彩。
明秋与他的目光对接了一下,敏感地问道:“怎么?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个家伙把死亡通知单发到网上了,发帖的时间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前。”
明秋的办公桌前就配备着电脑,他立刻打开到相关论坛,果然,一篇发布者为地狱判官,题名《死亡通知单》的帖子正处于热烈的点击与讨论中。
展开同主题阅读,主帖的内容与警方收到的信笺完全相同。在主帖的下方,短短的半小时内已出现数十篇跟帖。回复者或惊叹,或怀疑、讥讽、叫好、起哄……讨论气氛颇为热烈。
“找到这家伙的发帖地点没有?”明秋的眼神也变得兴奋起来。发帖时间刚过去不久,即使此人是在网吧发帖,只要找到确切地点,就一定能查到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他倒是嚣张得很,明明知道我们已经在网络监控,还敢明目张胆地发帖,这也太小看人了!”小天愤愤不平地抱怨虽然他对服务器处理过,不过韩胜新的手下还是轻松追踪到了原始ip地址。这个ip属于一个集体用户——不是网吧,是一家文化公司,这是公司的注册地点。”
说着话,小天把一张纸条递给明秋,后者对纸条上的ip数字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直接钉在了那行地址上:宇轩大道22号环球大厦601。
这显然就是顺河警方下一步行动的目标所在。
大概十来分钟后,余超、韩胜新已到达了相关地点。面对行色匆匆的警察,文化公司的前台接待不敢怠慢,她把三人安排到会议室之后,立刻把公司负责人和网管叫了过来。
初步的询问证实,自从下午两点上班之后,便没有外人进入过公司,公司内的员工也没有离开过。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余超立刻命令韩胜新把住门口——此处位于九楼,只要门口无人出入,发帖者便没有逃离现场的可能。
余超把纸条向网管展示:“你看看,这个地址对应的是哪台电脑?”
“这个……我……我得查一下才知道。”网管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梳着油腻腻的分头。可能是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他说话磕磕巴巴的,显得有些紧张。
小分头身边那个胖胖的公司负责人立刻瞪起了眼睛:“这都不知道?你怎么做的工作?!”
“刘……刘总,我们公司是……是动态……动态的地址分布。”小分头的脸涨得通红,向胖子努力解释着,“这个ip肯定是公司内部的,但是具体哪台机器,我得再……再查一下。”
刘总指着小分头的脑门:“我一再强调了,工作不怕细,你们年轻人就是做不到!我年轻那会儿……”
“好了,这不是他的责任。”余超打断了刘总的话头,他把对方的胖手拨开,同时对小分头笑了笑,“你快去查吧。”
小分头拿着纸条唯唯诺诺地去了。刘总颇是意犹未尽地咽了口唾沫,然后转头看向二人,换上笑脸问道:“警察同志,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登录色情网站了?这个都不用查,一定是大林这个坏小子,我明天就把他给开了!”
余超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你们公司一共多少员工?”
“连我是十二个人。我们是小公司,刚刚起步。”刘总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名片盒递过来,“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指点。”
韩胜新接起一张名片,笑嘻嘻地端详把玩起来。余超则只是礼节性地扫了一眼,又开始继续自己的话题:“今天人都在吗?”
“都在,都在。”刘总忙不迭地答着,“除了我和会计,都在大厅里干活呢。”
余超拍拍韩胜新:“去看看吧。”
韩胜新把手中的名片胡乱往兜里一塞,跟着韩灏来到大厅中。这里被一张张办公案隔成了十个小方格,方格里的员工们此刻都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韩胜新的目光迅速地在众人身上过了一遍,然后皱起了眉头。这十人中倒有八个是女孩,两个男的除了刚才那个小分头,便是一个身形如冬瓜般的矮胖小伙子,无论是谁都很难把这些人和凶险的案犯联系起来。
余超转头看向韩胜新,后者的神色却更加失望,他怔怔地苦笑了一下:“怎么是……是无线网?”
“对,我们是全市首批无线网络客户。别看我们公司规模小,但办公条件是一流的。”刘总兴冲冲地向韩胜新介绍道,见对方苦着脸毫无反应,他无趣地停住口,然后又冲着小分头吼了起来,“你怎么回事?!查好了没有?”
“这个……这个有点儿奇怪。”小分头从自己的方格里蹩了出来,“公司里的机器我都查了,今天登录时分配的都不是这个地址。”
“怎么回事?”余超压低声音问韩胜新,“是不是你搞错了?”
韩胜新断然摇摇头:“没有搞错。”可他的神态却是沮丧得很。
“这个地址肯定是公司的网络用户,也确实……确实有机器登录过——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不过那……那不是我们公司的机器。”小分头一边解释,一边忐忑不安地瞟着身边的老板。
“不是公司的机器?”刘总立刻又瞪起眼睛,“不是公司的机器怎么能登录我们的网络?”
小分头脸上的汗都急出来了:“我……我没有设密码……”
余超知道情况有变,再次追问韩胜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无线网络,又没有设置登录密码。”韩胜新无奈地摇着头,“理论上来说,只要配备了无线信号接收器,那么在信号覆盖区域内的任何电脑都可以通过这家公司的服务器来登录网络。”
余超神色凝重:“那这个区域有多大?”
“远远超出我们能控制的范围——”韩胜新咧着嘴道,“甚至都不用进入这座大厦。如果嫌疑人配备了笔记本电脑,他至少可以在大厦附近三五十米的方圆内随意侵入这个网络。”
余超沉默无语,不得不接受眼前令人沮丧的事实——这样大的覆盖范围,那个家伙想找个隐秘的角落太容易了,这条曾经令人振奋的线索顷刻间变得毫无价值。
“你为什么不设置密码?”刘总暴跳着咆哮起来,“现在让坏人利用了我们公司的网络,这个责任谁来负?!”
小分头垂着脑袋,忍受着胖老板唾沫星子的洗礼,一句话也不敢说。
余超拍拍刘总的肩膀:“算了吧,你没有必要骂他。”
“为什么?”刘总看起来气愤难平。
“因为就算他设上三道密码,那个家伙破解起来,也只是几分钟的事情。”韩胜新撇撇嘴,无奈地说道。
余超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摆了摆手:“我们撤吧。”
“我就知道今天会白跑一趟。”回去的路上,一个小警察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观点,“那个家伙如果连上网都会留下踪迹,那他也太差劲了,还搞什么死亡通知单来挑战警方?”
韩胜新冷冷地看了助手一眼:“他现在倒是很带劲,你是不是也很来劲啊?”
那个警察自知失言,窘然道:“队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行了,别说话了啊。你车开稳着点儿,我先眯会儿。”余超嘟嘟囔囔地看似抱怨,其实却是给韩胜新解了围,后者心领神会,不再说话,专心开起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