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修，能使道法，郝仁已经遇到两次类似的巧合，这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病，因为谁也无法确定背后是否有人布局。张万福既然有解释的意愿，郝仁第一时间发问，他甚至选择性遗忘了二人之前不快的相遇经过。
  张万福指着四具诡异的尸体，叙述道：“这些人都是死在老道的手下，想必小友也察觉出他们的异样，但是老道还是想自作主张，为小友解释一二。”
  “那个脸色发青的人以人血养鬼，鬼凶气戾，哪怕他死了，身上的鬼气也没有消散；发狂男子则修习一门霸道的狂刀诀，每出一刀必损一丝神魂，但第二刀永远比第一刀强；剩下的两兄弟则学会一门以身锻器的怪异法诀，肉体之强悍甚至堪比一阶法器。”
  最终，他下结论道：“他们都是大气运之人，‘巧合’地撞到机缘，并因此得到远超常人的力量，最终走上一条不寻常的道路。”
  张老道将“巧合”二字咬得很重，甚至还有一丝戏谑调侃之意，但郝仁却想不出来。他心中微微发寒，冷声道：“机缘？只怕是要命的机缘吧！”
  “小友果然慧眼如炬，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判断出真相。”张万福不着痕迹地捧一下郝仁，接着正色道：“这些巧合的机缘都是某些别有用心的道友故意送出去的，想必小友也已经猜到这点，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却是幕后黑手的目的，也是我之前误会道友的原因。”
  郝仁心中警觉三分，拱手道：“道友只需畅所欲言，我一定洗耳恭听！”
  他的态度十分恭敬，张老道心中暗暗点头，有潜力又谦虚的年轻人可不常见啊。他得意地抚一下脸上的白胡须，说道：“我们所处之地称作潜山域，乃是大陆中域的东南一角，位置较为偏僻，人丁稀少，但是此域也有一个庞然大物——顺道宗。顺道宗崛起于八千年前，至今已经出过十几个金丹真人，甚至每代必有一个寿达八百的金丹真人坐镇宗门。”
  说到金丹真人之际，张万福一脸的向往，寿达八百，可称半仙，这是何等的强大。
  郝仁的表现反而好一些，毕竟他和清元道人朝夕相处六七年，所以他虽然也向往，但是却没有痴狂。他在心中胡思乱想道：“听张万福的语气，金丹真人应该比我想象中稀少，师尊他老人家似乎很了不得啊！”
  张老道似乎也意识到他的失态，很快调整过来，继续道：““顺道宗的势力极其强大，类似于云来国的小国家，他们掌控之下便有数百个。”
  “嘶！”郝仁倒吸一口气，他知道在张老道口中的云来小国其实人口过亿，数百个云来国加起来绝对是一股恐怖的力量。他也不是傻子，当即猜测出三分真相，忐忑地问道：“张道友，难道这些人是顺道宗的棋子？”
  张老道先是点头，然后摇头道：“是，也不是！”
  “何解？”郝仁急得差点跳脚，心中暗骂道，“我知道你是高人，但你能不能不要吊胃口，痛快地把一句话说完啊！要不是老子打不赢，非得给你一个教训。”
  “顺道宗曾经以‘修心纯己、顺天护道’为宗旨，那时的顺道宗颇受真修同道敬重，霸主之说名副其实。然而在两千年前，顺道宗那一任的掌教联合其他势力开展‘剿灭凶恶野道、维护道门声誉’的行动，代号护道计划。从那时起，潜山域的平静如同一面镜子，被打破且无法恢复。”
  郝仁眉头一皱，奇道：“护道计划？听起来不像坏事啊！”
  “不错，护道计划的初衷其实是好的，当时的顺道宗可不是如今的恶狼，他们无愧顺应天道之名。当时的真修以静诵黄庭、怡然自得为主，但是数量一多，真修的质量便会参差不齐，总会出现一些用道法行恶的真修，护道计划的本意便是清除这些真修中的败类。”张老道的声音十分高亢，语中既有对过去先贤的敬仰，也有对如今顺道宗的不屑。
  他这么一说，郝仁便明白了，实施护道计划的过程中肯定出现了一些问题。果不其然，张老道接下来便开始述说缘由：“护道计划刚刚实施的时候取得显著效果，当时的潜山域逐渐变成一片真修乐土，连普通的凡人也从中受益。但是到了后期，护道计划的实质便变了，执行计划的人不仅要除去作恶多端的真修，还要除去所有的散修！”
  说到最后，张万福已然不复之前的温和，苍老的脸庞全是狰狞之色：“他们要压制潜山域所有散修的气运，以此来奠定他们门派弟子的强势地位，让他们的门派天长日久地存在下去。”
  散修人数众多，九成九的真修都是散修。他们都是偶然得到前人遗留的机缘，机缘巧合之下成为真修。这个机缘或许是一株灵药，或许是一本残缺道书，甚至只是一件低阶法器，这些都有可能。
  天下间总有散修求道有成，然后创立门派；也总有一些发展不善的门派衰落，门内弟子变成落魄的散修。散修想创建门派，门派则努力壮大避免衰落，二者相互竞争、相互促进，如此往复循环才创造出今日繁荣似锦的仙道文化。
  但是顺道宗居然要生生打破这个循环，这简直是与潜山域的所有散修为敌。
  严格来说，郝仁也是散修，因为他虽然有师承，但一直都是自己摸索打拼。因此他自然与散修同仇敌忾，愤愤地说道：“顺道宗如此行径实在令我等散修寒心，他们难道能一手遮天吗？”
  “你猜的没错，他们的确能够一手遮天，因为压制散修的人不仅仅是顺道宗，而是所有的门派。”张老道居然肯定了他说法，沮丧地说道，“门派真修大多看不起散修，他们更不愿意门派衰落，然后成为自己鄙夷的散修，所以如今潜山域的门派弟子都在拼命地打压散修，而这些诱饵便是他们最得力的手段之一。”
  说了这么多，张老道终于说上正题，开始叙述这些棋子的作用。
  “门派势力会随手洒下一些机缘，一些幸运的凡人得到机缘后便能半只脚踏入真修圈子，但这些机缘绝对不会是功法，仅仅是实验和利用那些凡人。”
  “有人想用人命祭炼歹毒法器，自己却不方便动手，扔给凡人，等炼成之日再中途截胡；有人推演道法，但是试验品的危险性不可估计，扔给凡人，以观其效；炼丹需要大量灵药，随便炼制一件法器扔给凡人，只要有灵药便能暂时驱动法器之力……”
  “假如有凡人因为这些机缘而一飞冲天，甚至成为皇帝，回报更是能将那些幕后人撑死。由于因果之力的存在，拿走机缘便要付出等同的代价，凡人付出最常见的代价便是气运。”
  “气运？”郝仁瞳孔一缩，因为他在《九元归灵经》中看到关于气运的记载，除非成就仙人，否则谁也无法忽视这玩意儿。
  张老道看出他的异样，但他却误以为对方不信，解释道：“因果与气运之说的确虚无缥缈，但是扶过龙庭的真修的道途的确比普通真修更加顺畅，机缘多、劫难少，这些都是经过一代代真修从事实中得出的结论。”
  “原来如此。”郝仁点点头，并没有解释之前异动的原因。随后，他又沉声问道：“张道友的话似乎没有说完，还有呢？”
  顺道宗等门派费心费力布下如此大的局，目的仅仅是一些蝇头小利？打死郝仁也不相信。张老道接下来的动作立刻证实了这点。
  他先是赞扬地郝仁他一眼，然后反问道：“我们散修皆称呼这些得了机缘的凡人为诱饵，你可想过咬诱饵的鱼是谁？”
  郝仁突然想到一个答案，惊骇道：“散……散修！”
  “没错，诱饵吊的鱼就是我们散修，”张老道恨声道，“散修的数量多，但是诱饵更多，散修的踪迹基本无从遁形。这些诱饵只会带来霉运，然后将散修卷入争斗的漩涡，让他们惨死在门派弟子的手上。咱们散修当初没有准备，顿时被打得猝不及防，无数同道的道业因此落得一场空。”
  “难道诱饵就没有反抗吗？”
  郝仁十分吃惊，易地而处，他如果是诱饵一定第一时间对付门派势力而不是散修。但是张老道却嗤笑道：“反抗？区区诱饵如何反抗？门派势力送出机缘可不是出于好心，那些‘机缘’不仅都是一些碍主之物，而且还有许多暗门。这些诱饵或许可以和普通的散修比划两下，但是在门派弟子面前就是一块面团，人家想怎么捏就这么捏。”
  此时再听“机缘”二字，郝仁突然觉得如此刺耳，这哪是什么机缘，简直是送命的阎王帖啊！他终于恍然大悟，心中思量道：“这些诱饵就像封神演义中的申公豹，虽然实力弱，但是总可以将静诵黄庭的散修拉入红尘。一个申公豹可以毁掉万仙来朝的截教，无数个人为产生的申公豹难道还毁不了区区潜山域的散修势力吗？”
  “对付诱饵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赶尽杀绝，否则就会引出后面的门派势力。难怪张万福要杀我，想必他之前误以为我也是门派势力的诱饵。”这么一想，郝仁竟然生出一种“张老道没错”的荒谬感觉。
  总的来说，此计够狠、够毒、够阴，他的确被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