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书接上回。
  “轰……”
  “为什么要‘轰’一下呢？”
  “因为上回最后一段落就是‘轰……’！”
  “那结果究竟如何？”
  “简单！一句老话！”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我靠你个臭说书的，竟然还敢吊着贫道！？”道老二气的就要出手。
  那说书先生连忙挥手继续道:“稍等”，喝杯茶水。
  偌大的房间里，摆着十多道竹案，供学子落座写字念书，陈秀才站在那高大的木桌后面面对着坐在竹案位子上跳脚的道老二。
  “这盘棋下的大，所以推算的有些不及时了，我已经不知道此刻钟封谦的心路变化了。”陈秀才拍了拍木桌上那本泛黄的书本。
  便是在这座天地，至圣先师的文脉也渊源流传，那本收藏了许久已经泛黄了的《论语》便是佐证。
  “还有你陈浮算不出来的事？”小道士吊儿郎当的拨弄着浮尘。
  陈浮笑道:“天地中冥冥气运，可不就在你那浮尘中？”
  “你这局确实大，但不够大。我知道你们儒家从一开始便打算插手这天地间的俗世，你手里的那本书，不就是你家先生的吗？也许这天下之门才打开了不久，但你家先生肯定在千百年前便已经在此处开枝散叶。”
  “这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碍于‘青云天下’那时道统不稳，便没有插手你家的事。”
  “陈浮啊，你小子这棋只差一招，一招弱胜强的神仙招，一招让那周小六道心崩碎的神仙招。”
  “你终归棋力太差。”
  小道士帮陈秀才复盘呢。
  “在北平城上空之时，你便算漏了这世间的天地规矩，让那从你家带来的天狗呛了一口，使得周小六有那一招锁妖阵。他这是神仙手。”
  “你没算到这刘江南竟如此神通，以大道气运冲刷掉了所有外来修士的心血本命印记，使得那许笑之夺宝成功，也有可能你是故意的。但是，你仍是没做到尽善尽美，那鹿江鹤可不是什么小小金丹，匹夫怀璧，其罪当诛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鹿江鹤怎敢随意出入‘都庸天下’？他的小秘密倘若给人知道了，‘都庸’都要改换门庭到你们儒家去了吧？”
  “除了这两点瑕疵以外，你其实也有妙招的。就比如那日的无风无阳，倘若那日任由阳光晒在长安城，恐怕今日你这一子，已经不必下了。”
  小道士一口气说了许多，此刻便显得有些懒散。
  “果然是道老二……”陈浮低头笑道。
  小道士忽然挺身而起，嬉笑道:“怎么样，书上的道理站不住了吧？”
  “毁我道心，该打！”陈浮立刻掏出戒尺，准备赏一赏这道老二。
  “我错了陈先生！饶了我吧！”小道士赶紧流出门外。
  迎面便躬身作揖给刘江南让出一条路。
  刘江南今日一身白袍，羽扇纶巾，这一身打扮，像极了阴阳家诸葛派系的打扮。
  “见过陈先生。”刘江南道。
  小道士已经走远了，此刻便只有两个儒士在屋里。
  “见过刘先生。”
  “方才道双真人替先生复盘，可理清脉络了？”刘江南问道。
  陈浮笑着张嘴，却答非所问:“君子人正，道理乃立身之本，可如果道理引人去恶，刘先生会如何？”
  “钟封谦现下的一取一舍，都会影响到他以后的文脉……我料他以后弃武从文。”刘江南转身看向窗外，小桥，流水。
  “倘若是道理引人向恶，那许多道理言为善，做何解？”陈浮又问道。
  刘江南如沐春风，衣带飘动。
  “他这一脉，不入文脉，算不得多诗书气。只是也许他最后会……最近儒道。”
  陈浮不听，也不停:“子曰以德报怨，可反过来便是以怨报德，可不就是劝人为恶吗？”
  小道士一步踏入，大声喝到:“何必打这些机锋？下这些棋？”
  “让钟封谦读书可不是要了他的小命？钟封谦和许卿白不是一类人，何必以同样的招数试探呢？你刘江南即是那江湖百晓生，应该知道江湖之中自有江湖论法，钟封谦乃是江湖人，可不是你们这般儒士。”
  “这些套，钟封谦即便不知情钻进去，也会以他自己的做法行事，此乃变数。”
  “钟封谦道心如何？连道都没有，何谈道心？钟封谦只遵从本心，不似那儒士许卿白，不似那待翰林李恭文！这是变数中的不可更改。”
  “二位棋力可谓是烂到极点。”
  小道士越说越气。
  刘江南沉思许久，忽然道:“便是江湖也有心路无数，不如我便和道双真人打个小小的赌，钟封谦此次定能无伤大雅的破了陈先生的局。”
  “……”陈浮只是沉默，他的文脉松动了，刚刚那春风吹散了他紊乱的心路。
  “多谢先生……”陈浮心中道。
  小道士手指掐诀道:“无量天尊……刘先生就有如此信心？可是有沈墨画前车之鉴。”
  “倘若我赢了，请二位都不要以此处为棋盘，好吗？”这“无名天下”的阴阳家大家恳求道。
  陈浮点头。
  小道士笑着一挥手，化作一律青烟飘散而去。
  “明日学生们就会来上课了，还请陈先生……用功些。”刘江南弯腰作揖道。
  陈浮忙抓起刘江南的双臂，道:“岂敢不从，教书育人本是不分人人的！”
  刘江南笑着站起身，缓步走了出去，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
  “老牛，老牛，青草滑不滑溜？驮我去上游。”
  “老酒，老酒，封盖数十年，饮不过行酒令三节……”
  “好好教书育人，莫要再行为恶之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陈浮说道。
  昔日读书时光缓缓上心头。
  那是日暮黄昏，月白枝寒雪满村。
  君子肩头白鸽落，挥毫纸上行。
  诗书一卷，观复数年。
  只记得那大袖鼓风，一缕清风从指尖滑动，吹开了那本泛黄的论语。
  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何苦精于棋道呢？
  何苦呢？
  为了压住这世道的那位武运之主，又提高灵智一星半点，他的本意就是将这世道颠倒。
  他就是要难为难为这些个身负磅礴武运的年轻人们。
  他要以道德压住这些个侠士。
  何况腹有诗书气自华？
  何为气？
  武夫丹田真气是气，修士气府灵气是气。胸腔那直抒胸臆的浩然正气自然也是气。多读书，读好书，自然气自华。
  开卷有益，便是此般裨益。
  此刻钟封谦的境遇，便是要翻书寻找寻找答案了。
  只要他找了，那么以后遇到问题，钟封谦都会想要再从书上找到答案，久而久之，书为其人之本，本心也，从中找到道路，则为道心焉，有了道心，就不愁碎了那道心，坏了那武运。
  这也是为何陈浮方才那般言论的初衷，他的道心先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