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柱是被士兵搀来的，他早以吓得浑身颤抖。昨天龙爵声言要带他来皇庄见见世面，推广新犁应用。命是他教会他人熟悉新犁。
  这话不假！可特么这世面也见得太大了些，原本以为顶多只是皇庄的几个家丁或管事跟他学学也就罢了。
  就这已然是倍有面子的事儿，人说宰相门房七品官，皇庄里头的奴仆可是亲王的家丁，比宰相门房可要牛逼多喽。
  教他们使用新犁，自己也算是出息了，这世面见得不小咧。可不曾想，他岔了。
  悔不该答应的！这的确是大世面，满朝文武的大场面，已然吓得他两股颤颤。然这不算完，还得下去表演犁地。叫人家使用新犁，这本就是他今天的任务，是拍着胸膛应下了的。
  可特么也没说是要教皇帝犁田啊！
  皇帝咧！让一介半年前还是逃户流民的盲流去教授皇帝犁田？
  想想就觉得脖子发凉，尾椎发麻。王柱不敢近前，浑身使不上劲儿，此刻连逃跑的想法都不敢有。那么多着甲武士瞪着！跑路肯定屎啰。
  龙爵扯过王柱道：“磨叽啥呢，带你是来长见识的，搞得这般猥琐没得丢咱清凌的脸。赶紧的！陛下等着咧！下田走几圈就行了。”
  王柱打着哭腔道：“小东家，我怕……”
  “呃……
  怕？
  怕啥？咱又不干犯法的勾当，光明正大的为国尽力，为君尽忠。怕球？”龙爵的话让旁边的禁卫军听了很是喜欢。
  今天宿卫外围的士卒皆乃秦王的嫡系。见龙爵与程咬金关系和谐，那就是自己人了，这小小年纪有这份胆识和见识殊为不易，自是赢得了军汉的敬重。
  然接下来的话确让这队士卒也跟着害怕了起来。
  “柱子，别怕。你昨儿说得很对，皇庄有啥了不起的？就是天王老子当面也得让他使明白喽！瞧你这话说得多提气咧！这不，天皇老子没来，就来了个皇帝老子而已。所以无所谓咧，下田走两圈！显显咱清凌的能奈，让那帮大胡子老臣长长见识就行了？”
  “小东家，听您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
  更怕了咧。要不咱们逃吧，跑快点，他们老胳膊老腿儿的是追不上咱俩的。”
  龙爵伸手赏了这没眼色的老汉一个暴栗。
  “你这憨包，怎就与你说不通咧，多好机会？你怕个球吶，别整没用的，给我下田犁地去。”
  “小东家，我真怕呀！”
  “柱子，教你个乖！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逃只会坏事！但你可以转移自个的注意力啊。
  比如，你把皇帝想成是找你求教的村汉！可以随便支使他。
  把围观的满朝文武大官想像成是支楞在田埂边的草垛儿，管他东倒西咧！又不是咱家的庄稼地，爱咋咋滴是不。随便支使皇帝犁两圈，你不就有了缝人便吹的资本么？那可是真资格咧。就是当着当朝宰相的面吹牛逼也是没罪的！
  遇这么牛皮咔擦的事儿也就你柱子咧，不好好逮着？怕球？
  别怂，壮起你的狗胆儿，引陛下随便溜两圈，回头小东家赏你五百文钱。”
  “呃……
  这行吗？真把皇帝当村汉？
  万一要是叫顺了口，他找茬咋办？”
  “呃……
  行了，别啰嗦！
  给我犁田去！方法教你咧，怎么办不要我再啰嗦了吧。你只是缺胆量，又不缺心眼。
  快上！再拖延，皇帝都饿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的，他饿了还吃人？”
  龙爵见王柱终是缓过神来了。没和他客气，把他扯了过去。
  见士兵们脸色有异，龙爵不明所以，问道：“你们盯着我干啥？我脸上落泥了？”说着还搓了两把。
  “没，没！只是特别佩服您。”
  “呃……
  好吧！我也没办法，到哪都受人景仰。”
  王柱已开始牵牛架犁！没人帮他，自己一个人忙活。
  人一动手，脑子就活络了，别的也就忽略一些。
  龙爵来到圣驾跟前。
  “陛下，您天威赫赫！我家那随从胆怯，若有违您圣意，还望轻恕。”
  皇帝点点头，已见王柱开始催牛起步。笑道：“小爵放心，朕难道还会与一介农户计较？
  不过你好有本事啊！先不说新犁如何，但凭你把那狂野的草原牯牛驯化成耕牛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朕见过不少草原牛驯服成的耕牛，但多为母牛或骟过的牯牛，如你家随从使唤的这种没经骟阉，直接驯服牯牛，还真没见过咧。那牛瞅着还野性十足，但耕作的速度却比一般耕牛要快上太多了。
  新犁自是个好物件，你所言不假，凭这轻松劲！这速度，每天犁十几亩地的确是小意思。”
  “陛下精通农桑，小子却是外行。不过凭借观察力强点儿，找到了老犁那些不理想的结点，从而改善使之进步而已。”
  “你这手本领，常人实难拥有！世人皆只会萧随曹规。
  敢另劈蹊径者，无一不是有莫大见识，见微知著的大能者。你年纪轻轻就有此见识，日后毕将成为光耀史册的大能者。”
  “嘿嘿……
  陛下，您可是言出法随，金口玉言的人皇。您这话一出口，注定小子日后会不平静的呢。”
  “哈哈……
  你的随从过来了，朕也该下田去试试新犁的感觉。看人家使得轻松！朕亦有些手痒咧。哈哈……”
  “陛下且慢！”王珪从田埂的另一头撞将过来。大声的叱喝道：“陛下，此子心狠如毒蝎，微臣建议！将此子收监关押！延后再审。”
  龙爵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没吃药？没完没了的，专找我晦气。”
  李渊亦也面露不悦，王珪今日的确有失风度。这脸面丢得是他的，也是朝廷的。再这么下去，朝廷的威严该遭人垢弊喽。
  “陛下，您发现没，耕田的那头牛，鼻子被人狠心的用铜环给贯穿了。
  虐待耕牛！
  依大唐律，监三年劳役，十贯罚金！过堂先打二十板子可是少不得的。”
  龙爵火了，自家的牛！我的私有财产！到这老货嘴里一转，特么变成了罚款三万块，打二十大板！还得劳改三年。
  但他也清楚，大唐耕牛小巧力弱，且稀缺。民间待之如祖宗，只恨没供起来。死了头牛还得上衙门报备，自家无权处理。杀耕牛的罪不比杀人罪轻多少，完全不可理喻。若如王珪所言，这虐待耕牛之罪可不轻呢。
  “陛下，您看小子的牛精神彪悍，体态强健！拉犁耕地步伐矫健！这皮光毛亮的怎就成了虐待？”
  “休要狡辩，那穿牛鼻是咋回事？”王珪怒道。
  “小子使的可是力大性野体型壮硕的草原牛牯！不穿鼻圈，如何使得？你见过用草原牯牛拉犁的吗。
  陛下！
  据小子观察牛，脸短于马脸且牛口无法上嚼！笼套根本驱使不动这种牯牛。所以草原牛多数用来吃肉。但它力气胜我中原耕牛品种数倍！只需找对驯服方法，能轻驭使！对我大唐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您想草原牛多如繁星，且价格低廉！力气足，繁殖快。这么优秀的品种用来吃肉多可惜？
  这老官自己找不着办法，难道小子找到了还有罪不成？若是这也算是虐待，那骑马不成了重罪？
  家畜就该是为人类驱使奴役的，自是怎么好使怎么来。您没见我家王柱一个人驱牛犁田干得正欢吗？”说罢龙爵还朝王柱挥手示庆。这人来疯待紧张过后，还真将满朝朱贵当成了草垛，顾而视而不见。见龙爵示意，王柱甩了个响鞭，速度越发快了。
  王珪梗着脖子喝道：“你的办法就是创伤耕牛？给你鼻子上穿一铜环，你能舒服么？”
  “嘿嘿……
  我是不舒服的，因为没那习惯！但牛的鼻腔中间，那穿环之处就一层薄膜。初穿时可能会有点儿痛，血流得极少！随即便会愈合，只留下环孔。那地儿是牛最受力的部位，所以驱使起来方便。因此小子认为那是上天赐给咱人类驭使健牛的关健！只是先前没被发现而已。
  至于穿环是否舒服，小子真不知道。但据小子所知，还真有人穿环。
  陛下！
  您觉得僚人与突厥人穿环会习惯吗。”
  李渊沉思了片刻，见王柱已然犁了五圈了。这速度比他先前用两头牛搞半天要快多了。而且犁得又深，这对深耕细种提供了保障！可以肯定，粮食产量绝对高于过往。
  牛穿鼻可以省下一半的生产成本，却提高了至少三成的收益。这乃是功德！可以预见，大唐全境能耕种的土地面积将会增加两倍不止，且还是在产量提高三成的基础上！那税赋……
  没再往下想了，李渊仿佛看到了自己受万民景仰，成为超越历代帝皇的圣君。
  至于牛穿鼻这么点小纠结根本不是个事，正如龙爵所言，牲畜是为人服务的，自然怎么好使怎么来！人都可穿鼻，何况牛呢。
  他打定主意，问龙爵。
  “小爵，你庄上的牛都穿鼻了吗？”
  “陛下，都穿了，没任何不良反应。要不小子在庄上成立一个驯养基地，养它一批！大规模的试试效果，如果可行，再普及也不迟啊。”
  “哈哈……
  你很懂事！准了。
  朕要去试试新犁。这事就这么着吧！秦王，你负责监管如何？”
  “谨遵父皇圣意！”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