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没理会脸色不善的皇帝，也不顾众人的感受。大放厥词，骂得甚是舒爽！群臣被怼得低头掩面，这举动刺激着王珪更是得意。尽扫刚才所受的抑郁之气！志得意满间，正要攻讦秦王。
  他乃王家家主，又是民部尚书。德高望重，确实有嚣张的本钱，何况此时他还占理。
  然山下此刻却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出水咧，真的出水啦！哇……”
  振奋的喊叫，顿时凝聚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五管清亮的水流，正强劲的奔涌入干凅久远的土地。
  水势很足！可以预见，有了这五管水流的灌溉，只需再修上几条简单的沟渠，东面那片数千亩旱地即将成为水田。
  王珪极为震惊，心中五味杂陈，憋得他满脸通红。他屈得厉害！喉咙里如卡着骨头，嘎然了半响依旧没能发出声音。
  迎着同僚们嘲讽或同情的目光，已失去了刚才意气风发的腔调，羞愤得几欲发狂。龙爵与他素无交际，无意开罪于他，但慰籍的事情龙爵无论如何是做不来的。
  王珪受累于自己心急，他只需再稍等片刻，这洋相自是出不了的。
  秦王在冷笑，他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但要帮忙解围肯定不干。
  尉迟恭却没那么大方，他素来爱憎分明。冷漠的瞄着王珪，大咧咧的说道：“王尚书才蔬学浅，又嘛都不懂！这般无知真不知你是怎么在民部混的。现在能告诉大伙儿，这水往高处流的勾当又是咋回事呢？”
  尴尬，王珪极是尴尬！刚才嚣张得见人就训。才几息时间就事态反转，遭啪啪的抽脸。
  当然，余者是兴奋的，虽然他们不太明白咋回事，但结果是好的。这很重要，忽略过程是上位者的品质。老计那些较旁枝末节的过程，不是朝官该有的风格，要如此，将哪有精力施政于太下？
  太子出头了，他真诚的微笑，得体的举止自是引人关注。加之身份始然，肯为王珪背书，没人再为此有所计较。
  “你叫龙爵是吧。很好，你很优秀，本宫非常欣赏你。”太子的作派真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能对一介草民如此，绝对是做足了礼贤下士的腔调。
  “左武卫校尉龙爵，参见太子殿下。”龙爵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故意省略掉预役营三字，算是掩耳盗铃吧！反正没人追究。
  龙爵对太子没恶感，也没好感。虽说他不懂历史，但却也知道将来做皇帝的是秦王。大唐传承的第二位帝皇，可没眼前太子啥事！他注定会失败。对这种扫把星，自是要远离的。
  所以行完参见之礼，龙爵毫不犹豫的就回到程咬金身后。
  他如此不懂事，连敷衍的举动都不愿为之！众目睽睽的，极易引发事端。秦王都为龙爵着急！赶忙抽身上前。
  “大哥，父皇。今日已是耽搁了不少咧，时间也不早了，春耕要不就开始吧。”
  李渊刚好将目光从五根出水的竹管上收回，转身便道：“二郎说得对！依朕看，耕祭地点就放那块地吧。”
  皇帝所指之地就是刚浇上水的那块地。但面积太过巨大，得要重新起垄划分！这工作自然有皇庄的奴仆代劳。
  然就这么一会儿，水渍已浸湿了好大一片。
  李渊笑道：“小爵，告诉朕，那水到底是如何爬山的？还有这个方法叫啥名堂？”
  龙爵瞥了一眼太子，发现他并没啥不正常的表情，仿佛刚才受奚落的不是他似的。对太子的函养，龙爵多了两分好感。
  遂出例躬身回礼，笑道：“陛下，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落差的吸力，引发水压而成。但牵扯的小知识太广，解释太过冗长。现今时间不够，将来再慢慢细说如何？不过这方法名叫做虹吸法。乃观察彩虹所得之灵感，所以才因此得名。”
  “嗯，不错，简单实用！是个灵醒的好孩子。
  太子，二郎，走吧！随朕到坡下去等，咱们也该春耕咧。”李渊温言说道，率先下坡。
  “恭贺陛下喜得妙法，春耕兴盛，五谷丰登。”群臣在皇帝身后躬身致贺词，惹得他哈哈大笑。
  李忠的速度极快！出动百来人，费时不到半柱香，就起了一块约摸三亩见方的田垄。这是此次皇帝办春耕而划出来做秀的场地。
  下坡中途，龙爵拽住秦王道：“殿下，我的犁……”
  秦王止住龙爵要说的话，笑道：“不会忘记的，一会看本王的眼色行事。”
  龙爵点点头笑道：“嗯，好的。不过殿下，小子认为，选这么一块旱了几百年的土地当水田来耕，可不是个好主意呢。”
  “呵呵……
  没事，硬就硬点吧，皇庄的土地肥沃，土质松软，泡一会儿就该差不多咧。”
  由于地势狭小，礼部的官老爷把品阶较低的官员都摒除在警戒圈外观礼。
  龙爵一介草民，又没了皇帝召令，已被刷在最外围陪巡防的程咬金吹牛。
  礼部尚书卢子敬跳上一方土台，命人摆置香案。哼啍啊啊的念叨着大篇祭章，艰涩冗长，龙爵愣是一字不漏的没听懂。
  问程咬金那老头在叨咕啥呢？程咬金回答道：“谁知道？反正念叨给上天听的，咱听不懂才正常。”
  呃……
  好强大的理由！
  有人和自己一起白痴就行，反正老子一介草民，懂不懂无所谓。
  祭文叨叨完，烧了！可仪式还没完。
  先前在山顶上被称做袁仙师的汉子接着蹦上土台，领着一帮穿草裙戴獠牙面具的傻冒在台上有蹦有跳的折腾，好一番群魔乱舞后，又是焚烧黄纸及草扎的祭品！咦咦呀呀的咒上一通才下台。
  再由礼部的官老爷与士卒一起向人群发放面团捏制的春牛……
  开始还当戏看，这会感觉饿得厉害。龙爵心焦不已，新犁之事还没敲定，不甘心就此回家去吃饭。程咬金告诉他，赏赐不会少！龙爵很动心。
  台上表演完毕，终于轮到皇帝下田走秀了。
  两头牛拴好，直辕架上！确认无误后，皇家的人上场。哦不，是下田。
  太子牵牛引路，皇帝掌犁，秦王与齐王抡着锄头跟在后面垦掘那些没法犁到的边角。
  龙爵敢肯定，李渊是干过农活的。至少那连贯的动作比起王柱来要麻溜太多了。
  但再专业的动作也改变不了土壤因旱地刚泡水而无法变软的事实。
  直辕犁本身就不省力，设计上缺陷，开垦坚硬的土块更是放大了它的劣势。不到小半个时辰，两头牛就累得走路都已颤巍巍的东晃西歪。
  掌犁的皇帝也同样大汗淋漓，赤脚踩在冰冷的泥水里，初春的天气可不暖和。如此条件下，运作还不到小半个时辰，犁地不到两百步！却已汗湿重衣，可见这活不好干。
  选择上的失误皇帝不好承认，更不能中途改变决定！只能硬挺。
  秦王急忙上前搀扶着虚得厉害的皇帝。
  “父皇，这水才刚通，您先歇会。让地多泡一阵子或许会松软些。”
  李渊苦涩的叹道：“朕到底是老咧，好吧，就听你的！歇会。”
  上到田埂，李渊一屁股跌坐在簿团上，大口的灌着酸浆。
  “父皇，上次儿臣前往清凌寻龙爵索取水车制造之法时发现，他的庄户在使用一种新犁。儿臣观之，效果极佳。只是当时龙爵声称新犁尚在改制，尚未定型。许多地方并不理想！所以儿臣嘱咐他加紧改造。不知此时结果如何？何不召他来问问？”
  秦王话音刚落，王珪接口道：“我中原犁具传承至今以过千载，一介黄口小儿焉能置喙改进？”
  李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朝伺候一旁的太监点点头，他也想听龙爵如何表述。
  太监去寻龙爵，而李渊艰难的望向杵在田中央的犁把式。他畏惧了，就刚才一会的功夫，几乎榨干了他一身的精力。但仪式还得进行，这个没人能够取代。
  “陛下召小子来可是对虹吸法尚不满意？”龙爵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小爵，二郎说你改制了新的犁具可是真的？”
  “呃……
  陛下，小子刚才一忙乎差点忘了正事。
  秦王所言属实，其实今儿小子来参加春耕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夹向您觐献新犁的。
  新犁轻便，可深耕。单人独牛即可操作省时省力。田边拐角都可犁到，调转自如。关键是它迅速快，效率高，一人一牛每天可随意犁出十几亩，且还不算辛苦。”
  “啊！十几亩？真有这么好的家伙什？”李渊很震撼，若真如龙爵所言！那功劳可就大了去啊。
  “怎敢虚言呢！您是否想瞅瞅？小子带了十套过来呢。”
  “快，呈上！”
  程咬金早以派士兵将东西运了过来，甚至是连人带牛弄过来的。
  李渊瞅着新犁，的确轻便！
  “小爵，给朕演示一番！”
  龙爵尴尬了，他压根儿就不会耕地。
  “陛下，小子……
  不会咧。可否让小子的随从代劳？他可是犁地的好手呢。”
  “哈哈……
  你小子也算是农户子弟？朕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已是庄里出了名的耕田能手咧。
  行了，就让你家随从为朕演示吧。”
  龙爵赶忙行礼，喜道：“谢陛下，定不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