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夜晚的繁花广场，苏冀小口小口啜饮着面馆老板赠送的特大杯多角野牛奶，热腾腾的淡金色牛奶中加了大量糖和香料以及黄油，但却意外地并不如何腻人，反而有一种草木的清香。
  ——啊，对了，那位可怜的面馆老板被沈筠的低气压吓晕过去之后，塞西莉亚动手稍微调整了一下它的记忆，以免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沈筠抱着龙蛋走在他身旁，这姑娘嘟着嘴，一脸的别扭。
  一条熔铁黑龙的价值当然是远远超过那碗盐味拉面，但你要让她就这么原谅十九吧，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总之就是非常纠结。
  塞西莉亚、赤曜和飞光这三小只和苏冀一样捧着特大杯多角野牛奶，在街道上窜来窜去，时不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讨论些什么。
  伊芙......伊芙正忙着在小摊上采购各种奇奇怪怪的食材。刚刚的那碗面不知又激发出了她什么样的灵感，总之这会儿的龙女已经进入了某种狂热状态，恍惚间，苏冀甚至看见了她身后熊熊燃烧的斗志。
  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苏冀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又更深了一点。
  ——虽然和记忆里的过往已经完全不同，社会结构的完全扁平化在赋予了每个人完全自由的同时，也彻底改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还没等他继续悲春伤秋下去，赤曜便在不远处的小摊边挥手招呼他：“前辈前辈，过来看看这个，好像挺有意思的！”
  “诶，来了来了。”
  ......
  ‘夜宴’上的小摊通常都来自于那些中等规模的商团，它们不像大型商团那样能够直接与四个执政文明进行交易，又不愿意像散户和小型商团那样直接将东西卖给大型商团，因此经常会积攒下不少奇奇怪怪的物品。
  而‘夜宴’就是它们清理这些物品的最好时机。
  “这是......什么？”
  瞪着悬浮平台上摆着的大块陨石看了好一会，苏冀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只能向赤曜投去疑惑的目光。
  “诶嘿！”
  伸手拍了拍蓝紫色的奇形陨石，赤曜解释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那些脑袋开花的阿斯沃登人留下的数据舱，里头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好玩的。”
  阿斯沃登，‘大征讨’期间被人类抹去的古老者文明之一，一种半植物半动物的奇特生命。它们的外形......大概是把动物的躯体和植物简单粗暴的结合在一起。
  怎么说呢，其实蛮可怕的。想象一下，又肥又壮的大象没了头，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不断蠕动的青黑藤蔓，藤蔓上还开满了血肉般的小小花朵，偏偏这东西还会用相当温柔的语调与你交谈。那种场面，即使只是想一想都足以让人理智狂掉了。
  理所当然的，长得这么别致的小东西迎来了它们的毁灭。
  事实上，苏冀觉得‘严重悖离人类审美观’这一点才是阿斯沃登被碾得粉碎的主要原因。毕竟圣岚和育图威都曾经挡在人类前方，好歹现在活的还不错——这两个古老者文明属于那种在人类审美观中可以被归于‘可爱’和‘漂亮’的类型。
  只能说懂的都懂了。
  在‘天灾’面前，阿斯沃登也没能坚持多久。为了文明的延续，它们在战争后期做了大量准备，比如说将原初形态的幼体封存进休眠仓，通过虫洞送往银河系各处；又比如往各个附庸文明里塞了不知多少文明资讯；甚至它们还将自身遗传信息拆散之后藏进多个不同物种，以换取不知多少年后的重生。
  这数据舱也是其中一种手段。
  “根据之前发现的数据舱来看，这里头应该是技术与文化各一半的搭配，比如金属冶炼与音乐，高能物理与文学，诸如此类。”
  为了保证隐蔽性与安全性，数据舱能够搭载的存储器并不如何大，而且出于某种考虑——其实就是为了诱惑发现数据舱的人主动去寻找更多的数据舱，这其中的内容通常都经过了一定程度的伪装。
  “塞西莉亚曾经见过好几个类似的案例，”坐在六角形浮空平台上的调律师回想着记忆中的景象，“那些‘幸运’的土著居民获得了远超于自己科技水平的技术，在短时间内推动了整个文明的发展，但它们根本想象不到，这实际上是一种隐蔽而缓慢的‘污染’。”
  “虽然阿斯沃登的技术很恶心，但的确有独到之处，”她继续解释到，“它们通过技术手段成功地将一种‘思想’隐藏在了数据中，了解学习数据舱中技术的过程实际上就等同于一次又一次的思维改造。”
  到了最后，寻找更多的‘遗失文明科技’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那些土著文明的主流思潮，甚至于一种信仰。于是接下去会如何发展便可想而知了。
  “所以啊，整个银河系只有我们人类才能给毫无后患的处理这些有意思的好东西，”塞西莉亚撇撇嘴，“当时好几百号人一拥而上把它们的母星扬了，结果现在想要找点纪念品都不容易。”
  飞光打了个响指，悬浮平台后面坐在小马扎上的摊主这才从凝滞状态恢复过来。这个维丁人与海民的混血儿下意识地搓了搓它的四只手，四四方方的大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还没等它开口说话，飞光又是一个响指，它便面无表情地接过他递出的一小袋维丁银币，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
  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为什么能保存那么久？苏冀记得对于阿斯沃登的剿灭战好像已经过去大几百年了吧，它们就不知道破开外面这层陨石？
  “应该是识别装置坏掉了吧。”三小只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最终由飞光得出了结论，“正常来说它应该会主动寻找合适的智慧个体开启引导程序的，但如果识别装置坏了，这种强度的材料，还真没几个文明能够打开。”
  仔细想想也对，毕竟是设计出来要在太空中漂流不知道多长时间的设备，别的不说，安全性总是第一的。
  再一想，苏冀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星际时代版本的开盒子吗？不开盒子，你怎么变强？只不过这种盒子开到最后会把自己变成什么样，那就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