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生裂隙
作者:
童沐央 更新:2021-05-29 10:16 字数:3808
钟吉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诏狱里被折磨成恶鬼的模样,心如刀绞,跪在李平远面前发下重誓,一定会把李平远救出去。
哪知一直迷迷糊糊的李总兵却突然清醒起来,认出钟吉的身份后,听到他要舍命相救,怒吼一声,“混账东西,我当初想方设法救你,难道是为了看到今天你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儿戏的么?”
钟吉一把年纪,在李总兵面前却丝毫不敢有违背之意,固执的想要说服李总兵跟随自己逃狱。
李总兵气急之下,脑袋一沉,又昏迷过去。
吓得钟吉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救治,李平远再次醒来后,看着故人钟吉,情绪平缓了一些,身上的伤痛让这个疆场硬汉说不了几句话就倒抽几口凉气。不断流失的血液,也渐渐带走他身上的力气。
最后,李平远迟缓却又坚毅的说,“钟吉,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我的心意,你也要能明白才好。”
“咱们大明边军,虽不像鞑子们都是亡命之徒,但既然从军,就随时准备丢了自己这条性命。我已经看到太多人命如同草芥在刀剑下消失无踪,我手下的那些刚刚离开父母的士兵,大多还是半大的孩子,却只能尸骨无存,再也回不去家乡。李某人杀人无数,不就是为了能让你们这些人能够活下去么?如今我死在这些鹰犬的手里虽然窝囊,但死是早晚的事情,你再非要救我,在诏狱里当差这么多年,难道还需要我告诉你,这会是什么后果么?”
钟吉被李平远的这番话说的老泪纵横,心中回忆起当年李平远对自己的恩情。
经历了整个屯子变成人间地狱,看着一个个亲人倒在血泊中,一身鲜血的钟吉一心想着跟着李平远去报仇,却被李总兵拒绝。
为了能给屯子留下香火,也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知道有过一个叫钟家屯的地方,李平远要让钟吉顽强的活下去。
于是李总兵用死去士兵的军功偷天换日,然后趁钟吉不备,一剑斩下,看着钟吉捂着脚跟应声倒地,李总兵淡定的说,“钟吉,军功可以保你衣食俸禄,如今你又脚腱断裂,无法继续服兵役,我可以举荐你到兵部,给你安排一个得当的差事……”
因为腿脚不便,钟吉经兵部的安排,就到诏狱里做了一个牢头,转眼寒暑十数载,也算是娶妻生子,落地生根,虽然已经远离了那场噩梦般的屠杀,但万万没想到,今日再次见到恩人时,李平远竟然变成了自己手里的犯人。
李总兵虽然话语严厉,但钟吉也明白他的一番苦心,想想自己唯一能做的,或许也只是给李平远多备些上好的酒菜,没有旁人的时候,给犯人松松绑,躺下来稍事休息。
另一边沈庭和对赵襄和沐央的审讯进展颇为不满,已经过去数日,可是冯国政那里依然是只字不招。就连冯府上下的那些下人,花匠厨子们都没有一言一语冯国政的坏话。
赵襄还在找冯国政的软肋。沐央没有心情天天看那些鲜血飞溅的刑讯画面,心中烦闷,索性想到街上散散心。
不知不觉,竟是又走到了醉仙楼这里。醉仙楼的伙计们都认识他,上次他和姑瑶仗义出手,替账房先生教训了来勒索滋事的刀疤脸,伙计们心中都暗暗佩服这对儿小情侣的胆色和功夫。
如今沐央身上有锦衣卫的飞鱼服加身,不仅平添了英气,更是自带着官威,伙计们更是热情的相迎,直接把他让进了楼上的雅间,沐央索性也就准备放纵一次,想尝试一下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感觉。
醉仙楼的醉仙曲一直还是由老板娘贾氏亲自督造,所以产量不是很高,一般客人只能享用到本地的普通水酒,官宦常客才可以品尝到当年新酿的醉仙曲。但是看到沐央,账房先生特地嘱咐小二,给他雅间里上了十年陈酿的醉仙曲。
沐央年少,也不嗜酒,只是觉得这小二刚把酒壶端上来时,一股浓烈的酒香猛地充斥着整个房间,他不会品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时感觉到一股热辣的感觉从咽喉直落腹中,然后这种热辣的感觉又开始上行,直冲脑门,果然是一种微妙的感觉。
沐央带姑瑶来的时候,并不饮酒。柳南星带着沐央来这里吃酒的时候,也只是让他点到即止,因此他并不知道这酒力发作的强大力量。只是自顾的想着心事,一盏接着一盏的把烈酒灌下腹中。等他感觉到异样的时候,酒力已经开始由脏腑浸入到经络,沿着他的周身蔓延,不禁浑身燥热难当,甚至感觉到整个房间都开始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每当沐央意识模糊的时候,他都会莫名产生一些幻觉,如今被汹涌的酒力淹没后,沐央突然发现这种眩晕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味了一番,这种感觉似乎正是上次看着皇甫在他的阵中命令鱼戈切断自己脖子的那种迷离之感。
而这一次,沐央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灵力似乎异于寻常,不再是云雾缭绕的那种涣散之感,而像是经过了刀刻斧凿的改造。尤其是自己头顶上方,似乎有什么禁制把四周的灵力阻挡在外,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灵之禁区,沐央抬头望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完全没有灵的密闭的空间。
好奇之下,他问伺候的小二,楼上是什么地方。小二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头顶之上正是上次皇甫宴请自己的那间雅阁。
沐央揉了揉头疼欲裂的脑壳,站起身形,踉踉跄跄的上到三楼,想要去雅阁里看个究竟。小二连忙好心的搀扶,却发现沐央的身体已经烫的像个火球,那种炙热之感,让人隔着衣物都难以靠近。还好小二见过姑瑶的手段,想着这些都是一些奇人术数,只得好言相劝,希望沐央多加小心。
三楼这间雅阁刚好没有客人,要不小二看沐央这醉醺醺的状态,八成又会出事。
迷迷糊糊的沐央当然不会留意到小二的这些心思,他只是自顾的进到雅阁之内,一屁股摔到皇甫当时坐的那个位置上去。
顿时,沐央的酒醒了一半,朦胧的醉眼此刻却突然看得格外清晰,这个位置正是那个把周围的灵排斥在外的中心,想必是皇甫用了什么手段把外灵隔绝到了这个雅阁之外,难怪当时在门外候着的小番没有听到房间内的异常,也难怪自己当时觉得莫名的恍惚,只怪自己当时没有留意,这正是皇甫所说的,他自己制作出来的一个密闭的空间。
或者这就是皇甫所说的阵,阵师自己做出的那个世界?
沐央还想继续细细琢磨这个阵的含义,哪知醉意再次袭来,越来越盛,整个身体都不受限制的打起晃来。
小二见状一阵紧张,怕他醉倒在雅阁里,连忙搀扶他回自己的雅间,沐央已经意识模糊,也不想再回自己的雅间,直接抬腿从醉仙楼里移步出来。
宿醉的沐央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回去,小二好心相送,也被他一把推开。他只觉得胸口那股子热辣之气越来越难捱,这种灼烧的感觉让他的脏腑翻江倒海,一时把持不住,扶住旁边的一棵小树,哇哇的狂吐不止。
周围人看到这样一个东倒西歪的醉汉,还当街狂吐不止,纷纷掩面避开,眼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就在沐央摇摇欲坠的时候,突然一只小手架住了他的膀子。
沐央扭头,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接着眼睛就再也睁不开……
等沐央再次有些意识,发现自己竟然是伏在一个娇小的身形之上,那娇小的身影看出来也是背的艰难,脚步有些踉跄,尤其是沐央的双脚还拖行在地上。沐央艰难的抬起头来,发现刚才贴着的那个白皙的颈子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嗅着熟悉的少女的清香,沐央的酒气散去了不少,“姑,姑瑶……”
小仙女姑瑶听到沐央醒了过来,有点嗔怪的说道,“央子哥哥,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要不被我发现了,你也不怕被别人捡了去?”
小仙女从未对沐央发过脾气,就算是这样的嗔怪,也是关心多余埋怨。沐央傻乎乎的看着姑瑶有点通红的小脸,发现这一抹红晕令她那白皙精致的脸庞更显柔美。
姑瑶还在鼓着腮帮子,尽量绷着表情,想显示出自己生气的样子,哪知那个醉眼朦胧的坏蛋竟然仗着酒力,用热辣的眼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看,吓得姑瑶莫名的心慌,这下可好,更助长了坏蛋的气焰,被他一把拉住了纤纤素手。“姑瑶,你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我讨厌你!”姑瑶的脸更是通红,只是却没有挣脱被那个魔爪紧紧抓住的玉手,沐央从姑瑶的冰凉的小手里感受到了丝丝凉意流入自己的身体,心中那种燥热的感觉顿时缓解了不少,而姑瑶却感受到了那个魔爪上滚烫的热浪,她只是紧张的问了句,“央子哥哥,你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病了?”
姑瑶这声温暖的问候,突然让沐央眼中炙热的火焰暗淡了下去,鼻子一阵酸楚,他突然想说,“姑瑶,你说要和我做家人的那句话是不是认真的,我想娶了你,我们一起去没有人的地方生活吧。”
姑瑶也感觉到沐央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她用杏核一样圆圆的眼珠盯着沐央,这也是一张能够带给她温暖的脸庞,只是看的久了莫名的心跳,连忙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把头埋了下去。
沐央鼓足了勇气,张口却说“姑瑶,皇甫的实力深不可测,我们不可能赢他。只怕也无法夺回幻姬姐姐的妖灵丹了。”
姑瑶没想到沐央竟然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惊讶的张开的嘴巴,她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一直崇拜的那个哥哥口中说出的。
姑瑶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每当自己绝望无助的时候,这个男人一出现,她就觉得心中充满力量。
可如今,还是这个男子,穿上了帅气的官服,却说出了让她最失望的话语。
姑瑶听幻姬说过,皇甫其实和朝中权贵多有瓜葛,当初胁迫姐姐屈从于他,也是为了追求那些让他沉迷的权势。或许,面前这个让她无比信任的男子,穿上了光鲜帅气的官服,也会只为权势而存在吧。
姑瑶心中感觉到了一丝酸楚,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开明开语后,她懂得了愤怒,懂得了高兴,却还没有参透悲伤,她记得幻姬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能为悲伤流出眼泪,那你就真的是修满了我们天生缺少的那一魂一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
沐央这句让她放弃救姐姐的话语,带给了她一阵阵的酸楚,她忽然想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眶,有些难受,可是眼睛里却没有泪水流下来。
“沐央哥哥。”姑瑶声音细若柔丝,“其实,你并不亏欠我们姐妹什么,没必要替我们去找皇甫搏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