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知恩图报
作者:童沐央      更新:2021-05-29 10:16      字数:3631
  有了实实在在的物证,冯国政的卖国之罪翻不了案了。虽然沐央还在琢磨赵襄对自己说的那句“冯大人的案子莫非你就十分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冯府里原本软禁的那些男女老少尽数被投入了诏狱。
  这段时间一直还在想着疏通关节,营救冯老爷的吕夫人也被从冯府关禁闭的地方投入了幽暗恐怖的诏狱大牢,众女眷随着吕夫人一起身陷囹圄,顿时哀嚎不已。
  没想到一向温婉柔和的吕夫人此刻却显出超乎寻常的坚毅,她冷静的叮嘱冯府上下人等,“我们跟了冯老爷,平日里锦衣玉食,全是靠冯老爷的俸禄,如今家主有难,我们当为冯老爷一同分担才是。大家自当互相扶助,不要给冯家丢脸才是。”吕夫人坚信冯老爷是被冤枉的,但是诏狱的名声朝中无人不知。冯府上下自然明白吕夫人一个柔弱女子无力回天,但在她的带领下,扶助着都以坚强的一面示人,受吕夫人鼓舞,没有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可是诏狱内寝食难安,牢饭又粗糙恶劣,吕夫人心中记挂这冯老爷,虽然一直鼓舞大家不要泄气,自己却很快眼窝深陷,面颊瘦削。
  那些牢饭连大人都难以下咽,更不要说不足周岁的小天狗了,好在乳母也被一同收监,于是吕夫人每日安排大家从牢饭里捡拾出相对干净的饭食优先留给乳母,好确保小天狗的那一口口粮。
  另一边,赵襄带着沐央开始严刑审讯冯国政。沐央虽然见过诏狱里的手段,自己还亲自品尝过廖把手精心设计的刑具,但对审问朝中三品大员这样的事情,却心中没底,好在有经验丰富的赵襄给他示范。
  赵襄示意沐央,像冯国政这样的三品大员,又年过半百,如果是贪生怕死之辈,那审讯就简单的多,一顿毒打甚至恐吓几句就可以解决问题。
  只怕是遇到硬骨头,那肯定是极端铁齿钢牙,很难撬开嘴巴,这个时候,就要大费周章,想办法找到他的软肋才行。好在能抗过诏狱审讯手段的犯人少之又少。
  可是,出乎赵襄预料,这平日里待人和善的冯老爷竟然是块硬骨头,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后来的严刑拷打,冯老爷已被打脱了人形,硬是没有半个招字。
  “赵大人,你说这冯大人会不会是被冤枉的。咱们既没有证人,也要不出口供,只凭那一封密信就要把冯大人钉死么?”
  赵襄看了看沐央,心里慨叹这孩子怎么还不开窍呢?
  锦衣卫只是一个工具而已,鹰犬虽不好听,但说的也差不多。沈大人就是锦衣卫的头领,至于这个鹰犬要剪除谁,只要看清沈大人的指示就可以了。
  有时对于安排好的人生,过多的思考只会让自己误入无畏的挣扎。
  赵襄交待沐央,好好找找这冯国政的软肋会在哪里。
  另一边,“同案”的李平远也交给了沐央。不用沐央指示,有经验的手下就按照流程给李总兵来了个廖把手全套。沐央再见到钉在刑架上的李总兵时,他身上的衣物已经撕裂的支离破碎,十个指甲也全部被拔掉,顺着之间滴滴答答的躺着污血。最惨的是双腿以诡异的角度吊在空中,沐央知道,那是因为犯人的膝盖和脚踝已经被全部敲碎的缘故。
  但是李总兵脾气火爆,进了诏狱后,和一言不发的冯国政截然不同,骂不绝口。只有在昏死过去的瞬间才安静一会儿。
  沐央看着他的伤腿心怀愧疚,琢磨着审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进展,索性想躲在一旁的过道里静静。
  突然,沐央发现隔壁竟然就是沈庭和安排的暗桩鬼手王伦。
  沐央喊来看门的小番打开王伦的房门,想要进去再会会鬼手。
  诏狱里的小番们虽然不明白上次沈庭和安排沐央测试诏狱里守备的内情,但也能看出这新来的童大人在都指挥使面前的地位非同一般,再加上这次是带着审讯的案子进来的,自然乐于讨好。
  沐央交待下人在外等待,自己一人进到了王伦的牢间。
  王伦看到是沐央,并不惊讶,反而主动示好,“你既然又来了,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
  沐央对这位前辈的经历很是好奇,也心怀敬重,施了一礼,“王伦前辈,您有读心术这样的天赋异禀,为何甘愿躲在诏狱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王伦有些意外,“怎么,沈大人没有告诉你,我身上中的西域鬼火虫毒,是不能见到阳光的?你看我这两根手指。”王伦并不介意让沐央看到自己只剩白骨的两根指头,那些枯骨已经没有了皮肉,变得有些发黑。
  西域鬼火虫,也是传说中的存在,传说中只有鬼族后人才有驯化的能力,这种鬼火虫会喷射一种毒液,会浸肉蚀骨,不知王伦怎么会中了这种奇兽的暗算。
  不过王伦看起来并不想聊这个,而是压低声音,“怎么,童大人查案遇到困难了?要不我帮帮你?”
  沐央客气一番,说自己只是来看望一下前辈的,并不想劳烦王伦,哪知王伦颇为仗义,“反正我这一辈子也不能离开诏狱,沈大人收留我刚好我也可以物尽其用。”
  沐央这才想明白,王伦把自己伪装成诏狱死囚,刚好可以接近那些撕不开口的顽固分子,利用他的读心术,去探查那些硬骨头心中埋藏的秘密。其实沐央是想向王伦打听一下饕餮的下落,但鬼手王伦也确认了沈庭和的说法,自己困在诏狱里近二十年,哪里见过什么饕餮,那都只是为了诱惑沐央上钩的陷阱。
  沐央失望之余,想着要是王伦能探听出李平远的一些口供,也可以让李总兵少受些刑法。就把李平远的情况介绍给了王伦,王伦扯了扯揶在身下粗大的铁链,“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吧。”
  王伦虽然为金牌卧底,但接触到李平远却探听不出什么消息,李总兵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脑子里全是沙场点兵的幻像。偶尔清醒过来时,又只顾破口大骂锦衣卫这些鹰犬祸国殃民,心中除了愤恨,只剩坦荡。
  沐央害本就对李总兵心怀愧疚,索性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监,但又担心他随时都可能伤重不治,又请廖把手指派专人负责巡监。廖把手虽然对沐央还有情绪,但奈何职责所在,只好安排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牢头钟吉专门“伺候”沐央的犯人。
  钟吉是个心思细腻,忠于职守的牢头,已经须发皆白。他接到命令后没有丝毫犹豫,认真履行起职责来。送饭时间到时,钟吉亲自拎了牢饭,给李平远送了过来。
  李平远还被铁链锁死了双臂挂在刑桩上,钟吉看犯人披头散发还在昏迷,想着既然廖把手交代务必保证犯人活着,就上前检查犯人的伤势,看看是否能让他能够进些水米。他用手把犯人垂在胸前的头发小心扒开,用手指探了探确认还有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犯人的整张脸全被血迹和翻开的肉皮覆盖,就拿出一块湿布,想要先把犯人口鼻上的污血清理一下。
  可是,等他把犯人脸上的血污清理了一些后,不由得惊呼一声,“李大人!”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四下细瞅,确认没有惊动他人,牢间里只有他和李平远二人,连忙轻声呼唤,“李大人!李大人!”看看还是没有反应,又伸出拇指狠狠的掐了李平远的人中一阵,李平远这才缓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看到李平远醒来,钟吉二话不说,一个响头磕到了地上,“恩公在上,钟吉谢过恩公。”
  李平远艰难的想把肿大的眼睛张开,奈何血污把眼皮已经黏在了一起,只是努力的张开一个细缝,却又看不清磕头人的模样,只能嘴里念叨了一声,“钟吉?”
  “是啊,大人,您不记得我了?二十年前,关外钟家屯,大金国的骑兵抢粮,不仅侮辱了我们屯子的女人,还打算把一屯子的男丁杀光。”
  “嗯。”李平远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哼声,想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大金国一直游牧关外,一到冬天就缺衣少食,索性就到大明的版图上抢掠,大明边军无力与大金铁骑正面对抗,只能坚守几座比较大的要塞。这就苦了那些被帝国户籍管理的垦荒百姓,逃就是触犯刑律,要被帝国缉拿,但不逃早晚就会沦为大金国劫掠甚至杀伐的对象。
  钟吉所在的钟家屯就是关外突入大金不断扩大的版图上的一个汉人的屯子,平日里没少被大金国欺负,偏偏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长,大金国的抢掠越发凶残,原本靠交上粮食给养也可以苟活的屯子,这回不得不为自己活下去的口粮与大金铁骑纠缠,这下彻底惹怒了大金的铁骑,全村的百姓都变成了骑兵练习砍杀的靶子。
  钟吉那时还是个身子硬朗的壮年,眼看着匪兵们要把全屯子的老少爷们杀光,情急之下直接抄起家里的铡草刀与土匪们搏命,但哪是对手,眼看着他已被匪兵砍倒在地,就要被一个举起砍刀的骑兵给削掉脑袋。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是大明边军的佛郎机的声音,而砍向钟吉脖子上的弯刀应声坠地。
  碰巧,那时负责征粮的李平远的部队到了屯子,李平远是少数几个敢和大金铁骑交手的边军将领,但由于晚到一步,等把匪兵赶跑,整个屯子只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钟吉。
  李平远看着钟吉身世可怜,问他如何打算,钟吉咬牙切齿的说要跟随李平远杀光鞑子给乡亲们报仇,李平远却不同意,“你们屯子被这些恶贼血洗绝户,你还是给你们屯子留下点血脉才好。”
  哪知这才是真正碰到钟吉的痛处,钟吉哭喊着说,“谁不想逃到没有战事的太平地方,只是咱们大明帝国明训百姓不得私自迁徙,更不能改变户籍锁定的职业,李大人如果不带着我走,那我也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李平远坚持要钟吉为屯子留点血脉下来,最后索性从自己阵亡手下的户籍中找到了一个和钟吉年龄相仿的又有军功的户籍让钟吉顶替了去,按照军功的奖赏,钟吉这才回到皇城,加入了锦衣卫。
  如今,钟吉再次见到救命恩人李平远,却发现恩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一个响头磕下去后,禀告说,“李大人,钟吉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为钟家屯留下了两个血脉,大儿子叫钟平鞑,二儿子叫钟平虏。李大人,我一定想办法把您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