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内只剩曲老三一人，他坐在床头给孙红的杯子重新倒上酒，拿起来跟一旁的酒杯碰了下，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都是要死的人了，我就是想喝口酒，你可别埋怨我占你女人便宜。你说我这当哥的没本事，也没那心气把你往正路上带，你咋就弄了个这事。你小子是不是也算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了。得，甭管刀山火海，哥哥陪你走一遭。”
  曲老三没多聪明，但好歹活了几十年，有些事还是能琢磨出来的。他先前说的话不过是故意给孙红一线希望，确保她会去叶竹那而已。
  以曲老三对自己兄弟的了解，王平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连累孙红的。孩子出现在这就说明王平去找过叶竹但没见到人。白天都不在更何况现在已是深夜，孙红这会儿见到叶竹的可能性太低。就算见到了，叶竹也愿意帮忙，时间上还是赶不及，两个地方距离太远。
  所以曲老三才会让孙红最后再陪王平喝杯酒，算是道别。在道上混了那么久，今晚上是个什么结果，他心里有数。
  至于王平救下孩子后为什么还要傻乎乎的跑回去，曲老三想不明白，但他知道王平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放下空杯，曲老三点了两根烟，将一根放在王平的酒杯上。然后抽着烟晃晃悠悠地走了。
  漆黑的巷道中，有哼唱声渐行渐远，不怎么好听，却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烟一支一支一支的点
  酒一杯一杯一杯的干
  请你要体谅我
  我酒量不好卖给我冲康
  时间一天一天一天的走
  汗一滴一滴一滴的流
  有一天咱都老带某子逗阵
  浪子回头
  亲爱的可爱的英俊的朋友
  垃圾的没品的没路用的朋友
  伫坎坷的路骑我两光摩托车
  横竖我的人生甘哪狗屎
  我没钱没某没子甘哪一条命
  朋友阿逗阵来搏
  ......”
  夜来香酒吧在上海名气不小，因为它只对圣学院成员开放。酒吧内部装修豪华，从dj、调酒师到服务员，无一不是俊男靓女。在这工作的都是想凭借漂亮皮囊攀龙附凤之人，客人可以对他们予取予求。说这里是圣学院成员的淫乐窝也不为过。
  不过近来形势紧张，圣学院成员都跑到国外去了，夜来香酒吧自然也是关门停业。
  此时一辆有些破旧的捷达从远处开来，停在酒吧门口。曲老三下车扫视一圈给孙红发了个定位，然后向后门走去。这酒吧是一个叫陈锋的圣学院成员开的，张山早年通过门路和此人攀上了关系，后来就带着他们一帮子人在陈锋手下做事。
  曲老三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黄发青年。
  “山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孩子呢？”
  曲老三瞥了眼黄狗，没有理会，径直向内走去。
  “喂，老子跟你说话，聋了？这会儿还把自己当三哥，我怕你跟王平今晚上要吃不了兜着走。”
  沿着过道一路向下，曲老三走进一间开阔的地下室。屋内很空旷，角落里零零散散摆着些杂物，中间是一张沙发，上面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右侧脸颊上有道刀疤，略显狰狞。四周空地上，有五个人或站或蹲，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看到只有曲老三一人，沙发上的张山眯起双眼，问道：“孩子呢？”
  “王平呢？”曲老三环视一圈，同样问道。
  张山摆摆手，两个人从一处杂物堆后拖出半死不活的王平。
  身上的伤口只是粗糙的包扎了一下，王平显然已经失血过多意识模糊，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
  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曲老三做最后的努力。
  “山哥，我们俩也跟你这么多年了。王平再不救治就会死，你放了他，我绝对把孩子交给你。”
  “曲老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多年兄弟，我也不想这样。要是其他事都好说，但他抢走小孩就是在要我的命！你-他-妈-的明白没？”张山腾地一下站起身，犹如爆发的火山，额头青筋四起神情暴虐。
  这时黄狗跑了进来，看着曲老三不怀好意地说道：“山哥，我去车里找了，没有。”
  张山一步迈出，从腰间掏出把匕首就刺进了王平的大腿，曲老三都来不及反应。
  “孩子在哪？”张山咆哮道。
  曲老三赶忙拿出手机按了几下，踏前两步递了出去。
  “你别激动，我说，我说。你找这个人，孩子在他那。”
  张山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曲老三瞬间加速，直接撞入张山怀里，一直低垂在身侧的左手疯狂捅出。
  噗呲！噗呲！噗呲！
  刀身刺入肉体的声音，清晰可闻。
  能在道上混的，哪个都不缺搏杀经验，尤其张山这种从最底层靠着拼命一步步爬上来的。被连刺三刀后，张山终是反应过来，右手不顾疼痛攥住匕首，左手从下方扣住曲老三脖颈，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甩了出去。
  踉跄着后退几步，张山坐倒在地，腹部血如泉涌。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震住了所有人，一时都愣在原地。
  “老曲？你怎么来了？”疼痛感让王平稍微清醒了些，模糊的视线看到了曲老三。
  曲老三持着匕首走来，架住王平的两人下意识松开手后退半步。曲老三顺势将王平架在肩膀上，露出笑容。
  “还说，你小子光顾着一个人耍帅，也不叫上哥哥。”
  已经躺倒的张山挣扎着抬起头，嘶吼道：“草-你-妈-的！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弄死他俩！黄狗！送我去医院。”
  “山哥！”被叫到名字的黄狗如梦初醒，慌张地跑了过去。
  看着围拢过来的五人，曲老三拍拍兄弟肩旁，猖狂大笑。
  “来啊！老子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与此同时，正在和玲珑，荆远寻找线索的莫无言接到了叶竹的电话。
  “孩子找到了，现在就在我这。你先别问，赶快去这个地方救两个人。”
  说完电话就挂断，莫无言手机传来一个定位和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明珠塔，镜头里两个男人穿着普通，笑容灿烂。
  二十分钟后。
  之前还算整洁的地下室此时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到处都染着鲜血。乱战之惨烈，难以想象。张山最终没能去往医院，和黄狗一同倒在门口。
  不远处的墙角靠着奄奄一息地曲老三，身上过多的刀伤让他变成了血人。王平脑袋歪斜倚在他身上，已经没了呼吸。
  颤抖着掏出两根已经染红的香烟，一并点燃后，曲老三小心翼翼地把一根放进王平嘴里。
  仰头抽着烟，曲老三念念叨叨。
  “你说你小子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非要替我挡一刀。这下好了吧，还不等抽根烟就走了，没口福。”
  “不过你放心，张山那狗东西被我留下了，我送他下去给咱俩当牛做马。到时候你可劲使唤他，也尝尝当老大的感觉。”
  “昨天喝酒你问我，有没有觉得你哪不一样，是不是身上有侠气。我踹了你一脚，骂你武侠剧看多了。”
  “今天哥哥跟你道个歉。有的，你比电视剧里那些人有气概多了。他们不过是在演，你可是在现实里拿命去拼。小平，不用再憧憬书里的英雄豪侠，你现在已经是了。从今以后是由别人来憧憬你。”
  门口传来脚步声，曲老三虚弱地抬眼望去，屋内走进两男一女。
  莫无言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你们？”
  看到上前查探伤势的荆远对自己摇头，莫无言叹息一声，眼中有惋惜，更有发自肺腑的敬重。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从叶竹那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我们是叶竹的朋友。对不起，来晚了。”
  曲老三摆摆手，那一瞬间，豪气干云。
  “知道谁救了那小孩么？我兄弟，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