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谨言闭眼睛就听到屋子外面乒乒乓乓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以及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有些意外的仔细听了一会儿，睁着眼睛瞪着房梁半晌。
  门被毫无预兆的推开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清醒过来的舒谨言有些惊喜的说道：“舒大哥，你醒了呀。”
  舒谨言看了看进门的木樨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那我扶你起来了吧，正好阿长做了好吃的，我们一起尝一尝。”
  木樨远三下两下的替舒谨言收拾好，推着他走出房门。
  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舒谨言一出门便不由自主地用左手挡在自己的眼睛前面，隔了好久，等到眼睛适应外面强烈的光线之后，慢慢的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院子里朝他们招手。
  等三人在桌边六落座以后，木樨远迫不及待的伸手拿开了放在饭桌上的罩子，露出了里面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舒谨言看着饭桌，面露诧异：“这是?”
  木樨远看着一年茫然的舒谨言，贱兮兮的凑到舒谨言面前，小声的说到：“阿长说今天是她的生日，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生日?”
  木樨远看着我自己同样反应的舒谨言颇有几分前辈的姿态，伸手拍了拍舒谨言的肩膀道：“生日就是诞辰的意思。”一副不懂就要多学习的长辈模样。
  不过看着木樨远脸上的神情，舒谨言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之前不是一看着阿长做的饭菜就逃的比谁都远吗？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跑不说，还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饭菜。
  阿长看着木樨远嘴角流涎的模样，没好气的伸出筷子敲在他的头上：“擦擦你的口水”。
  木樨远被打了一下，也不在意看着阿长傻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桌上的吃的。
  阿长看着木樨远着急的模样，终于不再逗他了。
  “吃吧。”
  木樨远听到阿长的一声令下，飞快的伸出手夹住了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那动作，那速度，那表情，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阿长看着他颇为嫌弃的道：“若是以后你做其他的事情，也能有这样的冲劲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大有作为、光宗耀祖的。”
  木樨远完全没有听出阿长语气里的揶揄，口齿不清的回道。
  “我娘也这样说。”
  阿长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傻里傻气的，彻底失去了对他说教的欲望。
  转头看着舒谨言微笑着看着他们俩奇怪道：“看着我们干什么？你还不饿吗？赶紧吃呀。”
  舒谨言摇了摇头：“我不饿，就想多看一会儿。”
  阿长看着他脸上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表情，有些受不了的抽了一下嘴角。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当然对于木樨远这个客人来说，只给他吃的他都会很开心。
  吃完饭后阿长在收拾桌子，木樨远就跟在她旁边说着他这两天经历的好笑的事情，阿长也是眉眼柔和地听着，时不时的对着木樨远打趣两句。
  舒谨言坐在轮以上，远远看着面前笑的开坏的两人，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自己破坏了这份宁静，所以他只是眼睛紧紧的跟随着他们，人却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
  有多久他没有见到阿长这么开心的笑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看见那个满心满眼的人，缓缓走到他的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舒谨言不解的看着阿长。
  “礼物。”
  舒谨言有些愕然，没有料到对方这么直接了当的向他讨要生辰礼物。他感到惊愕，并不是觉得对方失礼，而是感到有些窘迫，因为就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送给她。
  思索了片刻，舒谨言伸手去解系在腰间的玉佩，一边解，一边道：“在下身无长物，此时也拿不出什么好的礼物聊表心意，如果你不嫌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去解腰间玉佩的手就被对方轻轻的按住，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送我一副字吧。”
  看见舒谨言震愣的立在当下，阿长又重复了一句。
  舒谨言心知对方是不想让自己觉得难堪，所以才这般说。
  见舒谨言不说话，阿长收回了手直直的看着他。
  “我想送的，未必是我想要的，而我现在想要的是你的一副字。”
  舒谨言知道阿长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说不想要，那就是真的不想要。
  不管是因为她发现这块玉佩对自己意义重大，还是因为觉得不想让自己难堪，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她总是能轻易地让人放下心中的芥蒂。
  “好。”
  听到了舒谨言的回答，阿长这才稍稍露出了一点笑意，转身回屋去取笔墨纸砚。
  隔了一会儿，木樨远从一旁跑了过来，小声地询问舒谨言送阿长什么东西。
  听了舒谨言的回答以后，木樨远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悄悄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用草编制的蝈蝈。
  “一副字有什么好玩儿的，我这个才有趣嘛。”
  说着一脸求表扬的看着舒谨言。
  舒谨言看着木樨远一脸的天真烂漫，忽然明白的阿长刚刚为什么会拒绝他送她玉佩。她想要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礼物，而是一份满满的祝福，一份真切的心意。
  最终舒谨言送了一副字给阿长，另外还画了一幅画。因为条件有限，所以他仅仅只是黑墨画完了整幅画，也许是因为他的笔法技艺高超，整幅画浓淡相宜，意境深远，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当他作完画将之送出的时候，阿长颇为意外的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画：“送我的。”
  “嗯。”
  “可是你白天已经送了我一幅字了。”
  “这个也送你。喜欢吗?”
  阿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手中的画，随即小心的收起手中的画。
  “我很喜欢，谢谢你。”
  明亮的笑容盖过了一室烛火的光辉。
  光影随风摇动，斑驳了画纸上的内容。
  一片群山之上，怪石嶙峋，松柏挺立，有白溪蜿蜒而下，趟过乱石，穿过奇树，漫过芳草地，携着落英，带着落叶，慢慢地，缓缓地流向远方未知的天地。
  耳旁传来沉闷的打更的声音，睁开眼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听着耳边寂静的回响，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
  不知不觉的，他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而且还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有在梦里梦见过阿长，哪怕是一个背影也不曾。
  今天却忽然间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与其说是以前的事情，不如说是自己回忆的美化。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清晰明了的仿佛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而不是已经过了三年的时光。
  舒谨言看着面前的画，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上笑意吟吟的脸，一如梦境中的温柔模样。
  这个人总是这样，外表冷酷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内心却非常的柔软。
  原本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对方不是很喜欢自己，甚至有些讨厌到疏离，可是在逐渐的接触当中才明白，她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别人。
  “你现在到底在哪儿？不要玩了好不好？快点出来，已经三年了，不要再躲着我了。”
  他一直认为没有找到阿长的尸体，就证明她到现在依然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自己没有找到她而已。
  不是非得如此这般的自欺欺人，而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去期望，他会被心底的内疚淹没甚至迷失。
  因为他的原因，他害死了整个明水村的村民，又因为他的原因，他害的阿长和木樨远两人时刻饱受生命的威胁，甚至阿长可能已经……
  他不知道阿长是什么时间，又是如何走进他心里的，等他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了，满满的占据了所有的位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阿长的人，包括他自己。
  “所以，阿长，我查到了当初谁如此这般的伤害了你，还毁了你的容貌，将你扔弃在荒郊野岭。你放心，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着再次抚上了画中笑靥如花的面容。而后仔细的将画挂了起来，伸手拿起手边的拐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屋子。
  风骤起，烛火摇曳，扭曲了地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