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迅速却稳妥地将装了食物的盘子妥帖地放在桌上，偷偷的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两个人。
  白墨染注意到香草打量的目光，转过头勾起嘴角冲她笑了笑。香草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垂下眼低着头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妙吗？”
  待香草出去，阿长就忍不住质问他。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她和白墨染来往过密的话，必定会引起望月的怀疑。
  “不妨事，我这不是很久没来了吗？所以过来看看你。”
  如果白墨染的这句话说在一个月以前，那么阿长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他，就算不完全相信他，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谋算。
  独自在天禹这个卧虎藏龙之地生活了七年，每天心惊胆战的活在别人的算计当中，若他还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白墨染早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让其他人代劳。”
  白墨染脸色一僵，他怎么从对方的口气当中嗅到一丝不耐烦的味道。
  不过惯用的嚣张跋扈的模样他又确实伪装不出来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嘛，所以特意过来告诉你，那些事情可以缓一缓，不用那么着急的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阿长用一个你在和我开玩笑么的眼神看着白墨染。
  白墨染看着阿长脸上的表情，脑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脸上也控制不住地出现了一丝惊愕。
  “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查到了？”
  阿长并没有回答，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白墨染答案。
  白墨染径直笑了出来。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阿长依旧沉默，对他说的话不做回应。
  “行吧，既然你已经查了出来了，结果如何?”
  阿长抬眼看了看房门的方向。
  白墨染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给她点了点头示意安全，有人守着，不会让外人随意靠近。
  “和你猜的差不多。”
  白墨染一勾嘴角，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阿长，脸上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嚣张欠扁的模样。
  可是他的眼神却完全与那张脸不相符，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我已经核实过了，他们确实在为另一批人做事，不过那些人行动十分隐秘，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属于哪方人马?”
  阿长这段时间待在望月楼，几乎是把望月楼上上下下，里外外的人都了解了个遍。
  就连望月和她身边最忠诚的下属龙大年，也被她明里暗里的试探过很多次。
  但是无论是从他们的身份背景，人生经历也好，还是他们的言谈举止也罢，一丝错漏也查不出来，当真是做的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因为她曾经在龙大年身边学过一段时间防身的技艺，她也根本不会发现龙大年的异常，或者说整个明月楼的异常。
  她曾经在龙大年的手臂上看到过一个刺青，虽然只看到了一点点，但是因为那个刺青的位置让她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所以她才开始怀疑龙大年的身份。
  起初阿长也只是怀疑他们是秦家的爪牙，毕竟当初那些手上有刺青的刺客来到明水村目的就是为了杀掉舒谨言，而舒谨言最大的仇敌就是权倾朝野的秦家。
  所以她当初才会怀疑望月是秦家安插在勾栏瓦肆里的细作，专门通过这些莺莺燕燕打探一些消息，毕竟男人嘛，温香软玉在怀，心都酥了，哪里还会平像平日里站在朝堂上，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思量自己的话语，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只是那日阿长用她为秦家做事这件事情要挟望月，让她帮助自己的时候，分明从望月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庆幸。
  虽然她脸上的表情没变，但是在提到秦子容的时候，她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敬畏，隐隐还有几分不屑，虽然她已经尽力掩饰了，不过还是被阿长发觉了一丝丝异样。
  再加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庆幸，就更加让阿长起疑。
  后来她开始有意无意的注意望月和龙大年两人的行迹，依然是毫无任何破绽可言。
  一直到香草无意间说起龙大年玩忽职守，阿长一听觉得好笑，如果说像龙大年这样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护卫都玩忽职守的话，那么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人可以称得上是认真的办事了。
  香草一听阿长不性，就不高兴的同阿长说了龙大年每次去票号寄存银两的时候都一去就是半天。她有次去给流星跑腿买香粉，亲眼见着龙大年从票号出来了以后没往明月楼走，而是往城西的方向去了。
  她一时好奇，便偷偷的跟了过去，结果就看见龙大年走进了城西的一家小酒馆。
  说实话那家小酒馆真的很一般，也没什么特色菜品，唯一说的上与众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它里面有一位女的评书先生。
  香草当时还笑着说，龙大年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所以才特意的跑那么远去喝酒，毕竟明月楼里的酒可不知道比外面的酒好多少倍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长听到香草说的这件事以后便上了心。
  后来她仔细注意了一下龙大年的行踪，发现他每月的初七都离开，有时候是去票号，有时候是出去采办其他的东西，但是无一例外的初七这天他一离开就是半日。
  他去的那家小酒馆绝对有问题。
  “你这样一个七窍玲珑的人，呆在这个地方，你就不觉得委屈。”
  白墨染意有所指的看着阿长。
  可是阿长就像没有听出来他弦外之意一般，抬手在酒杯里点了一下，纤细莹白的手指在桌面上游移跳跃。
  “初七那天你派人好好的盯着这个地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顿了一下又道：“不，或许那几天你都要派人好好的盯着，对方的戒备之心很强，也许不会当天就来取走东西。”
  白墨染看着阿长冷着脸岔开了话题，也就借坡下驴，不再纠缠之前的问题了。
  抬手将杯中剩余的救倾倒出来，原本写在桌上清秀俊逸的字体，顷刻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记下了”。
  两人谈完正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便拿起了碗筷，沉默不言地解决了这一顿饭。
  一直到白墨染准备离开，阿长才开口道：“木樨远年纪小性子急，还望你能够多多照看一二”。
  听到阿长说的话，白墨染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为难的情绪。
  “我知道你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管他这样的小人物。我只是希望若有一天，他身处险境你能够拉他一把，救他一命。”
  白墨染转身定定的看着阿长，阿长也不回避的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隔了很久白墨染才吐出了一个“好”字。
  白墨染出了明月楼，登上自己的马车之前低声的问了身边人一句：“你确定你已经把消息拦下来了？”
  曲端不知道小王爷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但是联想到他刚刚见的人，便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了。
  “属下确实已经将消息拦下来了，阿长姑娘到现在也不知道木樨远失踪的事情。”
  白墨染皱眉，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阿长刚刚对他说的话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派两个人暗中保护她，不要让这和可疑的人接近她或者是递给她什么消息。”
  曲端看着白墨染欲言又止。
  白墨染自然看出了他的迟疑。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
  “是，其实之前我们的人偷偷给阿长姑娘送消息的时候，曾经发现过可疑的人影。”
  “什么时候的事?”
  “您上一次来探望阿长姑娘的时候就发现过，只是当时以为那些人是冲着您来的。”
  上次探望阿长，那已经是七个月以前了，也就是阿长刚回明月楼没多久。
  说到这里曲端偷偷的瞄了一眼白墨染的脸色。
  “可是后来又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阿长姑娘身边。”
  “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曲端低着头，没有说话。
  “是舒谨言的人。”
  到了那种情况，还有人放心不下阿长的安危，恐怕也只有舒谨言了。
  “是。”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白墨染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抬脚登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其实白墨染的担心完全就是想多了，正如曲端所言，他们已经将那些人送给好长的消息拦截了下来，阿长到现在也还不知道木樨园失踪的事情。
  阿长之所以对他说那些话只是希望白墨染能够看在自己这么尽心尽力帮他的份儿上给木樨远一点庇护。
  说让他这辈子平步青云，大富大贵，至少让他安稳终老。这样也算是对得起木樨远在明水村对她的回护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