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失火(1)
作者:文暻      更新:2021-05-29 04:56      字数:2122
  今夜城门的高台上挂起了灯笼,无衣与我就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这京城的一切。一盏盏孔明灯从地面升起来,很快散成一张橙红的大网,慢慢将我们脚下的土地笼罩。
  方才走过的长街,如今站在城墙上看来似一条光影流淌的河流,那许许多多的行人则像河流中自在游动的鱼儿。再向远处望去,触目所及的便都是片片灯光了,明月当空,月光满地,京城就被这万家灯火与月色一齐点亮。
  在这宽广城池的正中,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不同于平常百姓,它正以它独有的庄严而神圣的方式庆祝元宵的到来。
  无衣望着皇宫,眼底似藏着深潭。月色与灯色在他眉眼如画的脸上洒下一片阴影,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无边繁华夜色上。
  “王爷,我们点灯吧,我娘亲说孔明灯是能许愿的。”我拿着孔明灯,抬头唤回他的目光。
  “好。”他应道。他命我提着灯,自己则弯下腰将烛火点燃。橙黄的火光渐渐弥漫了整个孔明灯,我仿佛提着一个温和的火球。
  他起身,与我一同提着灯。他白净的脸此时被火光晕染成淡淡的橙色,像是黄昏天边轻柔的云霞。“松手吧。”他开口说道。
  我闻言松了手,孔明灯随即从我们两人之间缓缓升空。脸上的温度一寸寸飘离,我抬起头追随灯飞去的方位。
  “王爷,许愿吧。”我看着孔明灯飘去的方向,那是皇宫。“会灵验的。”我轻声说。
  无衣却没有回应,我疑惑,转头问道:“王爷?”他只望着我,目光深沉,嗓音喑哑:“嗯?”
  “许愿呀,王爷。”
  “唤我无衣。”
  我一愣,但还是照做,“无衣。”
  “嗯。”他应道,接着伸手拉过我,我撞上他的胸膛,有些慌张,开口道:“王爷……”
  他低头下来,我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他的吻似疾风般瞬间掠夺了我所有话语,眼前的他闭着眼深情捧住我的后颈,唇边他软软地舔砥徘徊,腰间他的手将我紧紧环住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一切。他的气息接着占据了我整个口腔,细细麻麻的触感让我透不过气来。
  许是怕我被吓到,他缓缓退离一寸了,沙哑开口:“唤我无衣。”我脸上已是一片滚烫,迷迷糊糊地唤他:“无衣。”
  他眼波流转,俯身,他重重的气息又一次洒下来。我闭了眼。许是被这夜色迷了眼,竟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上他的脖颈。他深深地吻住我的双唇,流离辗转,而我在他温柔的攻势下败下阵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了我们两人。
  元宵便在这漫长而诱人地吻中过去了,直至回到府中,我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退,怀着甜蜜的心思就这么安稳地睡过了一夜。
  元宵过后,我接着来到贵妃娘娘宫中学习礼法技艺。一走进贵妃殿里,我照例行礼,娘娘没有唤我起身,却谈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来:“昨夜太子宫里失火了。”
  我想起太子那温润的面容,下意识问道:“太子如何了?”贵妃瞥我一眼,淡淡说道:“本宫与你讲此事可不是让你来关心太子的。”这脾气怎的同无衣如此相似,我自觉说错了话,低着头不敢作声。
  娘娘继续道:“太子现仍卧床不起,情形不明,当下皇上正严查这走水的起因,有宫人说曾见到一盏孔明灯落在了东宫。”我心下不妙,抬头看着娘娘,娘娘似知晓我的心思般,也盯着我缓缓开口:“近日若有人问你可否见过谁放孔明灯,你可知怎答?”
  “回娘娘,南夭未曾见过有人放灯。”我低下头,心底却在隐隐地打颤。“嗯,如此甚好。”娘娘说完,走开了几步才将我唤起,“起来吧。”
  我起身,见娘娘正立在书桌前,书桌上摆满了宣纸。“本宫见你如今礼仪学了有七八成了,今日起,本宫会教你一些诗书乐理,你好生学着,不能被他人比了下去。”娘娘挑起一只毛笔,命我上前磨墨。
  “要习书画必先习得磨墨技巧,拿起墨条。”娘娘走到桌椅前坐下,说道。我拾起桌上乌黑的墨条,等娘娘发令。
  “先加少许清水,水不宜过多,再将墨条竖直平正地在砚台上打旋研磨,不可倾斜,不可直推,轻重、缓急适中,不可急于求成。”我认真磨着,清水很快变成漆黑,再接着变得粘稠。
  “加清水。”我照做,娘娘看了一眼,面无神色地将毛笔递给了我,“你自个来试一试这墨。”我接过毛笔,蘸了墨水画在宣纸上,不料墨却霎时间散了开来,湿了宣纸化作模糊的一个墨团。
  “淡了,继续磨。”娘娘轻描淡写开口。于是我又接着磨了起来,试了许多次我才将墨调的浓淡适宜,途中还曾倒掉了一砚台的废墨,磨墨的右手此时分外酸痛。
  “嗯。此次不错。”娘娘满意地点头,接着说道:“换左手。日后你一人时便可以自己磨墨。”
  得了颗甜枣,我兴致大增,换了手继续学着磨墨。
  这小半日下来,娘娘的墨条被我耗了许多,我的两只手腕也是累到无力抬起。
  还未到正午,娘娘许是见我太累,早早便允我回府,我谢过娘娘告了退。但当我行至娘娘宫门口时才发觉,娘娘遣我走的缘由怕不是体恤我。
  我在宫门口看见了皇上。他摈弃了宫人,独自一人站在这门前。我忙行礼:“民女南夭见过皇上。”
  “平身吧,”皇上看我一眼问道,“贵妃娘娘怎样了?”“回皇上,贵妃娘娘说乏了,已歇息了。”
  皇上看着紧闭的宫门,良久才迈步离去。“恭送皇上。”送走皇上,看着他的背影,这个能随意定夺他人生死的帝王,此刻看来却充满着无奈。
  出宫路上忽然听见墙角两个宫女在小声谈论着太子。“我听闻太子因昨夜的大火致伤势过重,至今仍不能下床。”一个宫女轻声说着。另一个宫女接话道:“是呀,不知是哪个这么不长心眼竟放灯燃了东宫。”
  我沉默,这灯到底还是与我脱不了干系。我望向东宫,犹豫许久还是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