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人。”
  小莲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小声应道。
  “小莲……”徐劭语声顿了顿，面色突然有些凄然道，“明天，你也就不用在府中服侍我们了……”
  “主人，小莲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莲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满面惊愕，眼神中带着惶恐且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没有做错什么。但这世上，从来也不是有错的人，才会得到惩罚。”
  徐劭面色渐渐变冷，“怪也只怪，你刚才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所以我也不能够留你了……
  错不在你，但或许这就是你的命，你认了吧。
  说吧，你有什么心愿？
  只要是我可以办得到，都会成全你。”
  小莲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听得出，面前的主人，不只是要她明天不要再当徐府的女仆，而是要在这顿饭之后，结束掉她的性命！
  “我还不想死啊，主人，我不想死……”
  小莲的哀泣，带着悲痛和不甘。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平时并不凶狠只是颓废的主人，今天是他第一次对她发怒，居然便要结束掉她的性命。
  她却无力反抗。
  她出身卑微，只不过三品道者的修为。
  在这个世界上。她就仿佛蝼蚁一般，即便被随便蹂躏死，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而面前，躺在木轮椅上、神色变幻的徐劭，却是仿佛能够掌握生杀予夺的神王。
  徐劭定定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小莲，苍白的面容，带着几分凄然之色。
  他的心里，或许，也在对这个只有十七八岁，便将要结束的生命哀叹。
  但，对于世间的生死悲欢，他似经历得已经够多。
  甚至于，就在他的身上，就有好几场犹如梦魇的惨剧。
  所以，他早已经习惯。
  他现在在等。
  等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屈服命运，甘愿就死。
  毕竟，是服侍自己好多年的女仆，徐劭现在也实在不愿意再逼她。
  “主人，我从小没了母亲，只和爹爹相依为命……”
  小莲终于停止了哭泣，哀声道，“我死之后，希望主人编个理由，不要将我的死讯，告诉我爹爹。
  我也恳求主人，给我爹爹还一笔钱，让他往后余生不再过得那么辛苦……”
  “好，你放心吧，这些我都答应你。”
  徐劭平静道，“去喊晋儿过来吃饭吧……”
  “是。”
  小莲用手擦了擦面上的泪渍，站起身来，“小公子……”
  正要走出院外的小莲，却看到徐晋此刻正站在厅堂之外。
  “看来之前我身上中的蚀脉散，果然大有隐情。父亲竟然不惜要逼，刚才不小心在场的小莲就死。”
  徐晋眉头皱起。
  刚才，徐晋刚走到厅堂门口，便听到小莲一脸哀痛地，说着些仿佛交代后事的话。
  他心中一想，自然便猜到所为何事。
  方才，徐劭和徐晋说话之际，小莲不小心也在。
  但此刻，徐晋心下也是惊骇莫名，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中五年之久的蚀脉散之毒，竟然让父亲徐劭这么讳莫如深。
  不管怎样，对于父亲这样的处置，徐晋感到实在难以苟同。
  即便此事关系重大，但方才却是父亲徐劭，自己激动失态说漏了嘴，小莲是无心听的。
  如果这样丢掉一条小命，对她实在太残忍了。
  徐晋毕竟不是毒辣心狠之辈，实在难以接受眼前这种事。
  而此时，徐劭也是发现，站立在院外的徐晋。
  他目光淡淡地落在后者身上，面色凝重，默然不语。
  徐晋一步步走进厅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小莲姐是无辜的。”
  徐晋一脸不解之色，“况且，即便小莲姐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我们对她言之厉害……
  小莲姐只要保证今后死也不对外人说出去，便可以了。
  何至于一定要了她的性命……”
  老实讲，这番言辞，徐晋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她保证不说？”
  徐绍淡漠道，“即便我今日相信她，但往后若有人刀架在她亲人的脖子上，胁迫着她。
  她还会不会坚守今日的承诺？
  况且大陆上，神通道术，繁衍万千。不乏有些修道者，精通些搜魂之术。
  碰上这等人物，小莲，即使缄口不说，到那时也由不得她了。”
  徐晋默然。
  这些，他当然明白。
  要让一个人永远保守秘密，只有一个稳妥的方法，就是直接结果这个人的性命。
  “爹……”
  徐晋定定地看着徐劭，“就算是，我求你，还是饶了小莲姐这一次吧。
  我知道，爹这么做，是为了我……
  如果往后，要是因此有什么祸事，我便自己来扛！”
  这事情，不知道倒还罢了。
  但现在，徐晋碰上了。
  让他看着小莲死，他做不到。
  匍匐在地的小莲，双肩耸动，语声带着哭腔：“多谢小公子替小莲求情，为了小公子，小莲甘愿一死。”
  小莲心中已然绝望。
  徐劭既然已下了决定，又怎会因为一个10岁的孩子，三言两语而做出改变？
  木轮椅上的徐劭，目光和徐晋坚定的眼神，四目相对。
  终于。
  徐劭面色和缓了几分，怅然地一声叹息。
  “吃饭吧。”
  徐晋转动着木轮椅，缓缓到了饭桌前。
  跪倒在地的小莲，一脸的愕然，感觉不敢相信。
  “小莲，你该谢谢晋儿。这么多年，这混小子从来没有开口求过我，没想到这次却因为你开了这口。”
  徐晋饮了口酒，说道，“不过他刚才说了一句话，很对我的脾气。
  出了祸事自己扛！
  好，晋儿。往后，如果真有祸事，便由我们爷俩来扛。
  怪罪到一个手无缚鸡的小女子身上，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粗犷的声音一落，徐劭又是一大口烈酒下肚，发出肆意的狂笑。
  跪在地上的小莲，一脸惊喜交加之色，这才相信这是真的。
  她连忙止不住地向徐晋叩起头来：“谢谢小公子……”
  徐晋赶忙将小莲搀扶起来：“好了，没事了，一起来吃饭吧。”
  “嗯。”小莲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徐晋的目光，满是感激之色。
  徐晋心中却在苦笑。
  此刻，他才觉得，父亲徐劭很可能，本就没有决心一定要杀小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