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作者:离枝提子      更新:2021-05-29 03:04      字数:4293
  下午的病人比较多,冷夏送走最后一个,窗外早已裹上一层薄薄的暮色,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六点半。
  小助理无精打采地扶着腰趴在柜上长吁短叹,“一个下午忙得根本停不下来,真是累死宝宝了!”
  冷夏喝了口水,又忙不迭地进休息室洗了个澡,幸好上次和何佳怡逛街买的裙子被她顺手塞在私人用柜里,连标签都还没剪,倒免去了回家换衣服的麻烦。她对着镜子,往唇上涂口红,想到什么,停下动作,又把那一层媚人的红色擦掉。
  吃口红什么的,对人的身体不好。
  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冷夏拿起包准备出门,小助理看到她眼睛都亮了,像黑夜里突然燃起两把小火焰,“夏姐,你穿这一身好漂亮啊!”她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从梅苒的裙子上扫过,水蓝色衬得露在布料外的肌肤白得晃眼,裙子的独特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轻盈的裙摆下那双腿又长又直……
  “咦,你给我纸巾做什么?”冷夏忍着笑,“把嘴角的口水擦擦。”
  “啊啊啊!夏姐你调戏我!”走出办公室,还听得到小助理跳脚嚷嚷的声音,冷夏又笑了笑,朝那部在夜色中不知等候了多久的黑色车子走过去。
  冷夏系好安全带,问道,“是不是等很久了?”
  “还好,不怎么久。”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搭在方向盘上,神色有说不出的悠然,他侧过头来看她,“想吃什么?”
  冷夏轻松地笑道,“看来我好像不能说随便了。”
  程晏抿起嘴角,很有绅士风度地说,“没事,这是女士的权利。那就……由我来决定了?”
  冷夏自然说好。
  车子沿着主干道旁的一条小路开进去,拐过几个弯后,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楼前停了下来。
  两人点好菜,在等菜的间隙,冷夏忽然说道:“阿晏,如果当初你没有遇到我,你会比现在幸福的吧?”
  程晏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假设的情况,我不能担保,但是夏夏,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会后悔终生。”
  这已经是暗示性非常明显的话了,冷夏知道自己一旦应下就等于应许了某个承诺,她看着那双幽深的眼睛,眼神飘忽地笑了。
  吃完饭后,程晏将她送回家,路旁有一树玉兰开得正盛,清香仿佛在如水的月光里泡过似的,微微发酵着,令人迷醉。两人仿佛走在一场梦中。
  “那……再见。”梅苒在台阶前停下脚步。她将长发散了下来,披了一肩,满掬的乌发间掩着一截如玉般的脖颈。
  程晏松开手,丝丝缕缕的发从指间滑过,像他在过去无数个露深寒重的夜里倚窗时,怎么也抓不住的那缕白月光。他突然伸手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感受着那份迟来的真实。
  沉稳有力的心跳,温暖的怀抱,清晰可闻的气息,冷夏的心瞬间柔软得如同那片月光下随风轻拂的薰衣草花野。
  冷夏突然推开了他,然后落荒地跑进了家,程晏看着她落荒而跑的背影,以及空荡荡的双手,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站在原地,月光拉的他的背影很长很长……
  这一夜睡的都极不安稳。身体的某个地方在绞痛,令她辗转反侧,却只是不想醒来。迷迷糊糊的,直到天亮。
  冷夏抚着自己因为出汗而冰凉的额头,发现自己手腕上还戴着表。她细细的瞧着这只腕表:很普通的素色表,没有华美的装饰,k金的表盘,只清晰的印着罗马字;深褐色的水牛皮表带,有最传统的水波纹装饰。
  用的久了,带扣那里有些磨损。她翻了个身。细巧的手指抚摸着表面。它是温暖的。
  “……分分秒秒,岁岁年年……夏夏,我永在你身边……”
  冷夏的额头抵在手臂上。那温暖的坚硬印在她眉头。
  她二十岁生日的那天,他给她亲手戴上这只手表。她知道他的心意。那是永远永远,要和她在一起。永远。
  她怎么能想到,上帝让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竟然是那么的短暂?
  翻了个身,门突然被敲响了,冷夏赶紧把床头柜上的一堆药塞到抽屉里,没看到人进来,不一会儿,被子突然鼓起来一块,冷夏感觉被子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着,她掀开被子,就看到以笙缩在被子里古灵精怪地笑着,冷夏佯装生气,以笙一把扑到她的怀里,用头蹭着她,用小奶音撒着娇:“妈咪,你都不想小耳朵的吗?”
  冷夏绷不住了,笑了,抱住她,:“当然想我们的宝贝了。”然后把头抵到以笙的肩膀,闭上眼睛,忽然就想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
  订婚前一天,陆芷来接以笙,而正伸长脖子等爹地的以笙同学见前方五十米处停着她爹地的车,心下窃喜,知道她爹地来了,飞奔跑去之前,朝屋里喊了一句:“妈咪,爹地来了。”
  “咳咳!”正在喝橙汁的冷夏呛了起来,不停地咳嗽。
  以笙同学用自己那小短腿,一边跑一边呐喊:“爹地,爹地。”
  陆芷原本就是浅睡,听到以笙的声音,眼睛幽幽睁开,透过车窗,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朝这边奋力跑来,顿时就清醒了。
  陆芷下车以后,抱起女儿,一边走一边问:“想爹地了吗?”
  “我想爹地想得是茶不思饭不想。”以笙突然冒出一句,陆芷颇为吃惊,“这成语用得挺好。”
  “是妈咪一直嘀咕。她前些日子吃不下饭。你也知道,妈咪以前是很能吃的,我怕妈咪病了,就想打电话给爹地,结果妈咪反对,说是怕爹地误会她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于是我就问这是什么意思,妈咪就告诉我了。”陆芷挑眉:“那你妈咪现在可是在大吃大喝表现出非常有食欲的样子?”
  以笙坏坏地笑着,也不说话,就让陆芷那样抱着她,冷夏看着父女二人互动的场景出了神。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陆芷已经抱着以笙走到她面前了,以笙用她粉嫩的小指头戳了戳她,冷夏嘴角的笑意在看到陆芷那张放大的笑脸时,突然冷了下来,把手中的包裹递给他,说:“小耳朵这几天就麻烦你照顾了,等我忙完了,就去接她。”
  陆芷看了下茶几上摆满的各种零食,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有些蹙眉。
  要知道,冷夏虽然吃不胖,但她严重偏寒的胃,可经不起这眼前大罐小罐的折腾。
  “我知道你不想我,但也不用这么折腾你自己。”陆芷叹息。
  冷夏一怔,一时说不上话来,她吃这么多,一方面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另一方面,她确实是喜欢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啊。
  冷夏偏过头去,不去看陆芷炙热的眼神,陆芷双手禁锢住她,这才让她不得不看着他,“夏夏,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了,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
  冷夏努力地推开他的手,“我不爱你了,你放开我,你放手。”
  冷夏看着陆芷发红的眼眶,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陆芷突然笑了,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似乎下一秒就是天崩地裂,然后握住她的双手,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夏夏,你爱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可以了,我爱你。”
  冷夏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扬手打了他一巴掌,陆芷突然就定住了,冷冷的看着她,抱着以笙,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夏摇晃着身子,扶住了沙发,蹲在地上,看着陆芷的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走出了视线范围之内,冷夏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全身都在发热。这会儿,她都能感受到那一点点冷却的过程。不糊涂,不混乱,不惊慌……不能失措。不能——是不能。
  冷知行从楼上下来,站在冷夏身后,想要拉她起来,冷夏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她匆促的看着桌面,没有,怎么会没有,明明在的……她胡乱的翻着,笔记本、文件、书,都被她推在了地上,没有……她的目光有些散乱,只是拼命的找着闪着银色光的东西……她忽然看到了架子上,那盛着杂物的木盒子,她一把抓了过来,打开。
  “夏夏!”冷知行惊到。
  一直站在她身后,他忽然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他冲过来,把她手里的盒子抓住。她已经拿出了那只小巧的剪刀。他把盒子丢开,只看到她拿着那只剪刀,对着她自己的手腕,狠狠的戳过去。
  冷知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她咬着嘴唇。手上死死的捏着那只剪。在他的大力下,仍是奋力的……不要了,她不要了……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她不会哭。也不会嘶吼。她就是不要这东西了。
  他们给的。都不要了。
  “父亲,我,不欠你们什么了……”她平抑着自己的呼吸疼,忽然的疼,让她冷汗直冒;她心底里一股意识钻了出来,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不能这样,她不能这样。
  “父亲,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要问的。问清楚。不留了。冷知行的掌内,湿黏黏的。他松一下手,再紧握一下。血肉模糊的。
  “问吧。”他额上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当初……你们肯答应程家的求婚,不止是因为程晏喜欢我吧,还有我妈妈……当初,她提出了什么条件?”她看着走廊墙壁上的相片。那金色的相框,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
  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他说:“夏夏,程氏国际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给予冷家还有邓家,程氏在海外的公司是你的聘礼。”
  “好大的筹码。”他话音一落,停了片刻,她笑出来,眼里干涩,流不出泪来的时候,可以笑出来。“这些年……难为你和妈妈了。从此,不必了。”
  她没有再停留。这个地方,她不能再停留。留不得了……她如何还能再多呆一秒钟?她……在这里……这里……哪儿还有她的位置?她的家……她的?
  b市最大的夜场里人头攒动,声色动荡,年轻的男女在舞池里随着dj演奏极强的伴奏曲舞动着身体,尽情的释放白天的压力。过道中的包厢里有着姣好身材的女人娇吟着被男人抵在墙上深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暧昧极了。
  相比里面的热闹放荡的情景在夜场外头却是一片肃静,大门入口处,早就有人恭候多时。正是凌晨时分,街上除了来来往往的食色男女再见不到他人,几家生意热闹的店里隆隆的音乐声十分震耳。
  在街头远远的就能看到一辆红色色跑车在夜色里嘶吼划过,气势磅大的直朝着这里而来。一个漂亮的甩尾,跑车一侧的门自动抬起,接着从车里下来一个穿着睡袍的女子,何佳怡快步小跑着。
  见到何佳怡,恭候在夜场门口的负责人微微弯腰朝着她打招呼。
  两边的保安极有眼力见儿的拉开夜场大门,“老板。”
  何佳怡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皱眉快步往夜场里走去。“人呢?”
  负责人小跑几步跟上去,擦擦额头上的汗忙上前汇报情况。“按照您的吩咐送到休息室了,您放心,安全的很。”
  休息室里摆放了一张宽大的床,映衬着屋内有些昏黄的灯光下不难看出床上躺着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孩。女孩巴掌大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呼吸清浅而急促,弯眉轻蹙似乎在忍耐着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身上穿着的黑裙也被她不安的睡姿弄的有些褶皱,胸口处的开口阴影惹人遐想,短短的裙摆根本遮掩不住女孩儿两条修长光洁的腿,床边甚至散落的搁着一双高跟鞋。远远看去,风光无限。
  何佳怡瞧见冷夏这副样子,眸光愈发深暗,隐忍着磨了磨牙大步走过去扶起床上的人,语气焦急。“夏夏?”
  冷夏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喃喃地应了一声。
  医生很快就到了,给冷夏简单做了个检查,然后又吩咐人给冷夏熬了醒酒汤,何佳怡见她没事这才放了心。天知道,她接到酒吧负责人电话的时候有多紧张,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拿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门,路上更是连续闯了几个红灯,看到冷夏平安无恙的那一刻,她才彻地放了心,这才感觉到膝盖有些疼,估计是出门的时候过于着急,不小心磕到鞋柜上了,可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冷夏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