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橘生淮南则为橘
作者:离枝提子      更新:2021-05-29 03:04      字数:4856
  第二天早上,何佳怡提着保温桶来了,陆芷看着还没睡醒的冷夏,交代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冷夏闭着的眼眸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睁开了。
  “夏夏,想吃什么你就说。”何佳怡给她盛了一碗鸡汤。冷夏看着满桌子的食物,没胃口。她最近开始吃不下东西了。
  何佳怡看着,心里有点儿急。程晏昨天和她说,冷夏吃什么都只是一点点,她总没亲眼看到,这会儿看着冷夏盯着眼前的汤碗难以下咽的样子,她只道:“这可怎么好?”
  冷夏倒是对着何佳怡笑了笑,说:“我都能吃。”
  她必须多吃一点东西。因为刚哭过,她眼睛是红的,脸也有点儿浮肿,这一笑,表情别提多勉强了。看得人心里揪着。
  ……
  陆芷开着车回到了陆宅,陆钟岐刚晨练回来,看到儿子的车停在院子里,心下已了然。
  陆芷一进门,就看到女儿坐在儿童椅上,两条小短腿吃饭的时候也不安生,华美琳正在给她布菜,那愉悦的声音,让她喜笑颜开,露出四颗珍珠一样的小牙,小白兔似的,精灵可爱……往日他见了女儿这样的笑容,会不自觉的跟着笑,那天没有,只是看着,心里怪怪的。
  华美琳看到陆芷站在门口,不打算进来也不出去,面色一沉,放下手中的碗,说:“还不打算进来吗?”
  陆以笙顺着华美琳的目光向门口看去,小鹿般的眼睛顿时就放光了,伸出双手就要抱抱,“爹地,抱。”
  陆芷宠溺地看着自家闺女,大步走过去,把她从儿童座椅里抱出来,如他所愿地得到了女儿的亲吻,陆以笙靠在他的胸前,喃喃道:“爹地,我想回家。我想妈咪了。”
  陆芷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好好好,一会儿爹地就带你去找妈咪。”
  闻此,华美琳冷冷地开了口,“陆芷,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么瞒着我们,我从来没想到,我得从别人嘴里,听到我要做奶奶的消息。现在,你给我听着——这些,我不计较,但是以笙必须要姓陆,她的抚养权必须是在陆家。”
  陆芷把女儿交给一旁的阿姨,让她带女儿回了房间,嘲讽似得说:“华女士,您凭什么觉得以笙的抚养权要在陆家,难道就凭我是这孩子的父亲吗?她在夏夏身体里,她是夏夏的。我不用偷,她也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这里夺走。您也仅仅是孩子名义上的奶奶,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你抚养过她一天吗?您也是母亲,您怎么就不能换角度想想夏夏是什么感受呢!”
  华美琳被陆芷坚决的态度吓了吓,很快,她反应过来:“
  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一定要这孩子的。但是有没有孩子,都一样,冷夏这个女人,我是不承认的。”她的嗓音,干干净净的,不掺一丝杂质,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利刃。
  陆芷抿着唇,突然就笑了,说:“华女士,以笙和冷夏是我的底线,您如果要动她们,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华美琳看着儿子抱着孙女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站的笔直的身躯突然就站不住了,她的头好疼,扶了餐椅,才勉强站住。
  冷夏很快就出了院,何佳怡把她送回了家,冷知行站在门口等着冷夏,冷夏看着父亲慈爱的眼神,忍了好久的泪水,在一瞬间,覆水难收。
  ……
  秋秋被李木兮叫出来喝酒的时候,太阳穴还是疼的。窝在她的“狗窝”里睡了一天一宿,醒过来仍然心烦意乱。
  看见李木兮的时候,她正和两个衣冠楚楚的外国人聊的起劲。她看一眼,不认识,也没兴趣认识,于是径直走到吧台去,酒保过来招呼她,问她喝什么。
  秋秋坐下,先点了支烟。将烟盒和打火机丢在台子上,让酒保把她存在这里的酒拿来。李木兮娉娉婷婷的走来,见秋秋已经大半瓶酒下肚,稍稍皱了下眉,说:“心情还不是普通的糟糕。”
  秋秋呷了口酒,斜她一眼,“谁说我心情糟糕?”
  李木兮沉默一会儿,“问你个事。”
  “问。”秋秋吸了口烟。“你和林医生,什么程度?”
  李木兮从秋秋搁在面前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没忙着点,眼睛盯着烟盒上漂亮的花纹,又瞅瞅秋秋,对自己的问话,秋秋没有什么反应。
  “嗯?”她追了一问。秋秋笑了一下,有点儿凉意。
  “怎么?”什么时候,她和林臻,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这样的“一对”?
  “我昨儿在医院,看到他,带着一个女人。”李木兮戴着紫色的隐形眼镜,在吧台的暗光下,暗紫色的光幽幽的,有种邪魅的美。
  “是嘛。”
  “我本来都出来了。看到那个女人挽他挽的那么紧,我又跟进去。”李木兮灵巧的手指玩弄着手里的烟,语气轻轻淡淡的,“我瞧着,真是……丫陪那女的看产科。”
  秋秋“噗”的一下,手指一弹,李木兮手里的烟“噌”的一下飞出去老远,“你要点就点上,不点就搁着,晃的人眼晕。”
  李木兮沉默片刻,说:“我立时就想来问问你,那林臻算是怎么回事?前头跟你跟的那么紧?上回老大的生日聚会不是还紧贴你跟来的吗?背地里来这个?咱们姐们儿要吃这套么?”
  秋秋喝了一大口酒。
  “嗯?”李木兮看着秋秋的侧脸。
  秋秋瞥了李木兮一眼,“算了。别理。我们也就是邻居,上次老大的生日,我也就是拜托人家撑场子,仅此而已。”
  “秋秋。”李木兮眯了下眼。紫色的眸子藏了一半,猫一样。
  “嗯。”
  “你都肯让他去给你做饭……”
  “那又怎样?”秋秋淡淡的说。
  “喂,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李木兮脸沉了几分。
  秋秋看着。李木兮脾气比她还火爆。她们俩在一处,多时是她在容着木子……
  “你tm这些年,除了裴安那王八蛋,还不就是一个林臻能做了入幕之宾……”秋秋突然的笑起来。
  李木兮被她笑的莫名其妙,“哎!”
  ……
  冷夏为了感谢程晏,特意要请他吃饭,等吃过饭,下面已经下起了雨,雨丝细且凉,绵绵不断。
  冷夏摸了摸鼻子,语气幽然像这场悄无声息的雨一样,“我没带伞。”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送我我就要淋雨回去了。程晏的车停的比较远,刚才是饭点,附近都挤满了车根本没有车位。可是此刻却犯了难,他一大老爷们总不能出个门还把伞带在身边吧。
  想到这,他突然想起他家里唯一一把伞还是冷夏在都柏林那时候硬买了塞给他的——一把碎花公主伞。程晏从来没带过,一直放在鞋柜边上。“我先去开车。”
  他说,“你在这等着。”冷夏扫了眼这边已经乱成一锅粥的狭窄车道,略一迟疑,“可是……开的进来么。”
  这边私家车和出租车已经头挤头挤在了一起,堵得喇叭声震天,更何况此刻下着雨,撑着伞的或者那包顶在头上挡雨的更是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程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略一皱眉,扫了眼冷夏单薄的外衣。很干脆利落的把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快过来。”冷夏犹豫了片刻这才一咬牙走过去就钻进了衣服下面。
  程晏和她贴的极近,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由也微微有些心猿意马,扫了她一眼,这才往前走。冷夏看了眼程晏撑在两个人上面的衣服,轻叹了口气。“好贵的伞。”
  程晏没听清楚,微侧过头去,“什么?”身旁就是滴滴答答的雨声,他这么一侧头踩到了水坑还溅起了水珠甩了冷夏一脚。她却一笑,抬手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伸手撑起另一边,“我说,和你一起。”
  程晏一顿,抿了抿唇角,眼底却晕开淡淡的笑意。等到车上,程晏一边的身子已经湿了一半。冷夏也没好到哪里去,鞋子已经全部湿了,连裤子都沾满了脏脏的水渍。程晏探身到后座去拿了条毛巾塞进她的手里,“先擦干,别着凉了。”
  冷夏一个胳膊跟泡在水里一样,此刻坐进温暖的车里这才轻缓了一口气,只觉得手臂刺骨的凉。她衣服一向不喜欢多穿,今天出门更是穿的单薄,此刻冻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她忙拿毛巾擦干了手臂,又抹了把脸,这才开了空调探手过去。
  程晏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看了眼被他随手扔在身后湿透了的衣服,也没辙了。“我先送你回家。”
  ……
  陆芷一觉醒过来,天还没有亮。
  他出了一身的汗。口渴,胃里空空的。
  他坐起来,看着身上,连鞋子都没有脱。他甩掉鞋子,出去打开冰箱取了一瓶水。半瓶冰水落肚,胃难受。像是空转的机器。他默默的喝着水,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踱到窗前。
  看着外面漆黑漆黑的夜色,夜色里那团耀目的红、明艳的蓝……他一口一口的呷着这毫无味道的水。
  他问过她,夏夏,我们重新开始吧!不管别人,遵从我们内心的想法,她说,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个体,放手吧!
  那一晚,他们两个,在这个还飘着一丝新家具那独有的木香的空间里,只是安静。她后来是困了,斜斜的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她是不是很喜欢睡沙发?他看着,轻轻的扳过她的身子。她没醒。朦胧之间,她枕在他腿上,缩了缩身子,就那么睡着。他喝着酒,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腿渐渐的麻了,他就是不动……
  陆芷在沙发上坐下来。就是这个位置。他抬着手,指尖,似乎是她柔柔软软的耳垂。她没有耳洞。因为怕疼。秋秋说,不疼,只要一分钟。她不信。
  陆芷抚着自己的胃。难受。除了酒和凉水,什么都没有的,空空的胃。她胃不好。最近,好像就没好过。季允浩嘱咐过,按摩几个穴位……是哪几个穴位来着?
  ……
  辞爻的店也差不多开始正式营业。此前与何佳怡签约代言的事,因关何佳怡儿子生病的事件告一段落,她趁着上次时装秀时机,自己代言minico,那些八卦杂志、各大媒体甚至财经这块都“免费”帮她宣传了。这一炮打得很响。这天是剪彩之日,何佳怡一大早就起来了,而易之礼还在床上。她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也选不上一件称心的。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叹息。偶然侧头,却见易之礼正用手枕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她。何佳怡蹿进易之礼赤裸的怀里:“你觉得我穿哪件好?”
  她一手拎着一条裙子呈给易之礼看,让他二选一。易之礼顺势搂着她,目光在眼前的裙子上逡巡了一遍:“我觉得你没穿衣服最好看。”
  何佳怡嗔怪地看了一眼:“你舍得我给其他男人看?”
  易之礼俯身亲了她一下,抽出一件嫣红色的紧身连衣裙,塞到她怀里:“就这件吧。”
  何佳怡蹙了蹙眉,“这件好看吗?”她觉得相较之下,她左手上的那件黑色反而大方许多。
  易之礼说:“最难看了。”
  “你……”
  “我舍不得你的美丽给其他男人看。”这话倒很受用。何佳怡原本圆瞪的双眼一下舒缓过来,她雀跃地起身说:“就穿这件。”
  何佳怡穿好衣服下楼吃饭,易之礼见她过来,不紧不慢地把报纸放下,问:“今天店里剪彩吗?”
  “是啊,你有空吗?抽个时间也过来吧。”何佳怡想到这,嘴角挂起微笑。终于帮辞爻迈出第一步,以后的路虽然会很辛苦,但她相信辞爻能做得到。
  “再说吧,我今天要签个合同。”
  “哦。”早餐端了过来,何佳怡吃到一半时,说:“等下能送我去店里吗?”
  “我觉得你的车已经够清闲的了。”易之礼不清不淡地说。
  何佳怡幽幽地说:“人家不还是怕被记者围攻嘛,有你在人家就有安全感啦!”
  易之礼倒吸了口气,说:“停,我送你就是了。”
  剪彩典礼办得很是隆重,本不算繁华的小街,因这家店的开张,一片车水马龙。
  何佳怡看着门前那些赏光而来的宾客,很是满足高兴。辞爻有些紧张,一直站在何佳怡身后,还不时地哆嗦:“老大,我有点紧张。”
  何佳怡哭笑不得:“你以后可是这店里的顶梁柱啊,这样可不行。”
  “辞爻!”门口又迎来了一位贵客宾,这声音她还是认得的,她朝来人笑道:“,你来了啊。”
  洛清和陆芷一起来了,他穿着深蓝色西服,打着红色的领带,发亮的皮鞋,成熟得几乎让冷夏认不出来。原谅她一时眼拙,这样崭新的陆芷,她确实没见过。更或者说,她记忆里的陆芷都快被时间洗得差不多快忘记了。
  剪彩的时间到了。何佳怡挽着辞爻走出去。她们一出来,在门口恭候多时的记者全部举起自己的相机开始一阵猛拍。
  何佳怡保持一贯的微笑,大方得体。公关在台上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致辞,何佳怡对这些客套的话显得很没兴趣,她偶尔侧头与站在旁边的辞爻交谈:“辞叉叉,听说我们还没开张,就接到单子了?”
  “嗯,这也多靠老大呢,客户订的大部分是唯一姐代言的那几套。”何佳怡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代言穿的那几套都是辞爻以前的旧品,价格上很便宜。她问:“报了原价?”
  “是啊,不然呢?”冷夏在一旁听着只能扶额……物美价廉固然好,但太廉价的衣服实在是……太降低档次了。
  冷夏接着说:“开票的时候,记得盖上打折印章。”
  “啊?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能挽回点价值。”身后走来的陆芷插上一句,似笑非笑地对辞爻说,“在这里,不需要物美价廉,只需要档次消费。”
  冷夏颇为吃惊地看向陆芷,陆芷见冷夏在看他,也大大方方地含笑而对:“我说得对吗?”
  “挺对。”两人相视一笑。辞爻站在旁边觉得很诡异,她觉得他们两个人的笑,完全看不出更深层次里带着的是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