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王羽众      更新:2021-05-28 23:14      字数:4331
  冯天天大学毕业之后被小龙叫回了宜兴,小龙说女孩子不要离家太远。读了这么多书,回宜兴找个好的职业相对轻松,可比在南京找个一般的职业要容易多了,这就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理。而且回了宜兴家里有个照应,以后有了孩子也能帮着分担。
  小龙在两个孩子读书的时候一直比较开明,也总说自己跟的上时代,可到了现在,不知道是年龄大了的缘故还是其它,做很多决定开始有些老顽固的味道。比如:他去医院看病,医生说的话他总是只听一半,他经常说:“那谁,不也得了这病,什么要没吃,睡几天不就好了”;他觉得工作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给老板拍好马屁,马屁拍的好,工资涨得快;他老爱揣摩别人说话的言外之意,哪怕别人说一句“很好”,他硬是要结合他的表情,神态与动作分析一翻;他找女婿,只看学历,其它却都不重要,若是来了家人说媒,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哪怕人再好条件再好都不会答应。诸如此类。
  可冯天天学习时候开始,始终跟着小龙的步调在走,虽说有时候花了些力气,但是结果也都是在计划之中,所以冯天天对小龙的意见基本都是不会违背的,这种状态直到她结了婚,依旧没有彻底改变。
  工在小龙的一番辛苦操作下,工作上,冯天天最后进了市里的一所大专做起了大学老师;而在婚姻上,在小龙的左挑右捡下,冯天天最终和市里的一位硕士学位的公务员结了婚。小龙对自己的选择满意的不行,经常在家和慧琴说:“这两个高材生在一起,以后日子过的,肯定好的很。”
  慧琴在大浦菜场很少出去抛头露面了,一方面因为陈红现在把朝东门方向的几户人家都混熟了,大家都听着她的话,对慧琴的那些背地里说别人的事都当了真,敬而远之;另一方面因为慧琴自己一个人在家,经过那几次的折腾自己也想开了,各家日子都是自己过,别人都帮不了,也不想自己再找事。
  可是不找事不意味着没事,小龙家屋后面有一大片空地,这块空地被大浦的一位富商买了下来,买下来之后便动工造起了一栋无比奢华的别墅。这栋别墅的大门足足有菜场七八户人家那么大,所有的屋顶全都设计成圆顶,喷上金色的漆,有着欧洲建筑的味道。从围栏外看进去,二层楼开了不少玻璃窗户,细数得有八扇,这意味着二楼至少就有八个房间。不少人从围栏外走过,都能听到从墙内传出的狗叫声。
  这位富商大家都叫他贾总,他当时买下那块地的时候,那边有一个垃圾站,大浦菜场的垃圾都会统一拉到那里,然后由垃圾车拖走处理。贾总来了之后直接把垃圾站拆掉,把所有垃圾处理掉就造起了房子,这下让所有的清洁工没了丢垃圾的地方,大家只好把垃圾都堆在了菜场南边人家的屋后。
  菜场的垃圾十分的混乱,烂掉的蔬菜,散发着臭味的肉类,鱼鳞,鱼内脏散发的鱼腥味,还有菜场各家的厨余垃圾。各种垃圾混在一起散发出极为刺鼻的恶臭。垃圾站被拆后,菜场不少人家饱受这恶臭的摧残,常年不敢开窗,甚至阳台上都不敢晾衣服。
  镇上人接到了不少的匿名举报信,全都在声讨贾总的别墅让大浦菜场的垃圾没了去除,只能堆在外边,弄的菜场人家都不敢开窗,这地上爬的蛆,天上飞的苍蝇到处都是,而且个头极大。政府怕这事持续闹大,便命令贾总必须把拆掉的垃圾站重新找块地方造起来。
  这垃圾站当时若是不拆,那贾总自己也要受着垃圾站的困扰,房子面积小了很多不说,这房子边上有个垃圾站到了夏天肯定充满着酸臭味。可这一拆,他万万没想到大浦这小地方竟然举报信送到了镇上,而且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交过去。
  建个垃圾站虽说不如造房子费钱,可也要花去不少费用,而且这钱毕竟不是花在自家身上,而是花给大浦菜场。若是政府发个指令说菜场需要帮助,自己顺带还能帮政府一把,给政府买个情面,那还好说,可现在这事是吃力不讨好,却又不得不干的活,这钱似乎有些冤枉。
  贾总不止一次在酒桌上谈起这个事,说大浦菜场一定是有人牵了头,然后让大家一起举报,逼着我不得不去处理这个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给贾总耳朵吹风,说大浦菜场最有文化的就是小龙家,其它几家做做茶壶,卖卖杂货的肯定没这脑子,他家两个大学生,一定最懂这些。贾总将信将疑,小龙的为人贾总是清楚的,他和小龙打过不少次的交道,为人聪明,诚信,但只顾自己闷头做事,要说鼓动大家写举报信这事,不像是他能干的。可别人又说了,小龙可能为人不错,可慧琴未必啊,小龙不在家,慧琴可没少被菜场人家针对,可谁都讨不到好处,慧琴爱管闲事,先前菜场也是不少人知道的,要不老朱和王胖哪会一直盯着她和她作对,垃圾场这事慧琴家可也是吃了亏了,按着她原先的性子,是一定要去讨说法的。
  大家轮番的敬酒,各自都一边宽慰贾总,一边都说看这事确是像是小龙家做的,就这样,整桌酒喝完,贾总脑子里也只想着这事是小龙家干的。酒席刚散,贾总嘴里就咿咿呀呀吞吐着说要去找小龙家麻烦。他一面扶着椅子,一面招呼司机,“走,我们走,走,去,去,去小龙,小龙家,找,事。”然后“哇”吐了一地。
  贾总一只手挂在司机身上,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脑袋,他走路的样子和蛇是一副模样,左两步,右两步,绕着往前。司机把他馋上车,想着直接送他回家算了,可贾总不答应,司机开出去才十多米,贾总就在后面扶着脑袋喊:“去,去菜场,不是这条路。”司机无奈只能调头开去菜场,路上贾总眯了会儿眼睛,突然又睁开,嘴里骂着:“我要去找慧琴,我要去小龙。”然后突然又闭上了眼睛,可没多久又睁开了,“老子要去找事。”然后又发出了一阵打呼声。
  到了菜场,司机把车停在了西边空地里慧琴家不远处。刚还在打呼的贾总又突然醒了过来,“啊,啊,菜场到了?”他四周看了几眼,“哦,哦,到菜场了啊。老子要下车,慧琴和小龙在哪。”
  天色渐暗,菜场各家亮起了灯火。慧琴家大门口坐着冯程和冯天天,两人这在闲扯,慧琴正好倒完垃圾走回家。司机看到慧琴,立马对着贾总说:“老板老板,慧琴,慧琴。”
  “慧琴,慧琴在哪,慧琴在哪。”贾总一把推开车门,然后晃悠着走出来,他看到慧琴,晃着身子快步走过去,嘴里喊着:“慧琴,让你家小龙去举报我,让,叫,你家小龙去举报。”
  慧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在了原地,贾总不断的逼近,慧琴立马往后撤退,贾总斜着身子走着,越走越近。
  “老子今天非给你几个巴掌吃吃。”喝了不少就的贾总此时突然口齿清晰,他斜着身子,歪着手指着慧琴,然后晃悠却又飞快的靠近。
  冯程在门口看到喝醉酒,气势汹汹的贾总,起身飞奔到慧琴身前,一把抓住贾总那只举得歪歪扭扭的手。
  “你谁啊你,你别多管闲事。”说完贾总甩起另一只手想去推开冯程,“老子今天是来找慧琴,你不松开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司机也去拉冯程,让冯程赶紧走开。
  贾总和司机两个人都不停的用力拉扯着冯程,可冯程一动不动。冯程把慧琴罩在自己身后,不让任何人靠近。
  “再不走被怪我不客气。”贾总顺势想去揍冯程。冯程一抬脚,把贾总踹出去两米远。
  司机吓坏了,这是他这么些年第一次看见有人敢打老板,老板别的不说,方圆几十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县长来了也得给个脸面,这臭小子竟然真的上脚了。
  “妈的,敢管闲事,老子今天非打得你满地找牙。”贾总突然恢复了理智,站起来掸了掸腿,举起拳头侧着身子,发着力往冯程冲过去。
  冯程一边甩开司机,一边仗着自己身高,找准时机又给了贾总一拳。
  冯程笔挺的站在那里,指着捂着脸的贾总,大喝一声:“你他妈敢再往前一步,老子今天让你走不出大浦菜场。”
  慧琴看着浑身冒火的冯程,赶紧拉住,同时示意贾总赶紧走。司机见着情况,赶紧去搀好贾总,他一边还假装怒目盯着冯程不肯认输,一边拉着贾总低声在他耳边说:“贾总,贾总,情况不对,赶紧走,赶紧走。”
  贾总被司机拉上了车,可是车子刚启动,贾总又拉开了车门,跳了下来。贾总多少年没受气,今天居然被一毛头小子指着鼻子威胁走不出大浦菜场,他咽不下这口气。
  冯天天赶紧去里屋叫小吴,“打架啦,打架啦,老公,赶紧出来。”
  小吴听着冯天天的喊声,赶紧跑出门,他看到刚跳下车的醉汉正朝着冯程和贾总跑去,嘴里还一直骂着爹娘,他操起一条板凳就往外冲,“谁他妈的在闹事,谁。”
  司机赶紧刹车,迅速推开车门,急忙去拉贾总,他全身挡在贾总身前,不停的把他推回车内。而另一边,慧琴用尽力气拦住冯程,冯程不好用力,但始终在挣脱。
  这时候小吴已经操着板凳跑了出来,他单手举起一条实木的长板凳,指着贾总:“是你来闹事?”说完拿起板凳朝着车头就是一下,车灯瞬间被砸碎,板凳和车灯碰撞发出的声响填满了整个菜场。
  瞬间,两人不说话。原本还在挣脱的贾总也安静了下来。
  司机赶紧说:“走,走。赶紧走。”
  贾总被司机推回到车内,自己绕到主驾驶,嘴里对着冯程和小吴说:“你,你们等着,这臭小子。”说完赶紧钻会车内,开着车就逃出了大浦菜场。
  这时候小龙刚好开完车回家,见着菜场这幅光景,有些摸不清头脑。菜场的一些人家逐渐走过来,对着慧琴说:“你儿子长大了,你看看,归根还是要养儿子,这时候就是儿子有用。”
  慧琴则一脸痴笑:“有用,有屁用,打架能有什么用。”
  冯程和小吴两个人也回到了自己家,东边的老朱,西边的王胖,看热闹的陈红,还有门口择菜的老魏全都目睹了这一切。老朱挺着肚子背着手走回屋内,反锁了门,原本有说有笑的王胖和陈红也都闭上了嘴,老魏则过来和慧琴问了些情况。
  小龙了解完情况后笑着对着冯程和小吴说:“你们今天风光是风光了,可这屁股还得我这个老头子去帮你擦。”
  “要去擦什么屁股。他自己来找打。”
  “贾总是我老客户了,他自己估计也不清楚什么情况,明天我去一趟吧。”
  晚上,慧琴在自己房间笑着和小龙说:“我以后在大浦,怕是没人敢来欺负了。”
  小龙则笑着说:“你今天是风光里,儿子女婿都抢着给你出头。”
  慧琴说:“早些年那会儿,冯程还只会躲在我后面哭,现在我想拦都拦不住了。要是那会儿我们家这么多人,也不至于受那些人的气。”
  小龙说:“你可别想着教坏他们,现在这社会能不动手尽量还是别动手。”
  隔天,小龙拿了条香烟到了贾总公司,贾总看着小龙,脸上哭笑不得,小龙嬉笑着赔不是。
  “贾总,内子不怎么认识你,昨天的事实在抱歉。”
  “老冯,你昨天儿子可把我气坏了,居然说我出不了大浦菜场,我实在是,我在大浦这些年都没受这种毛孩的气。”
  “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主要我来是想问清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整出这些事端。”
  贾总点了根烟,此时的他已经无比的理智,他说:“其实没什么,就是垃圾站的事,他们都说是你挑的头去举报。”贾总熄了一口烟,又说,“我觉得他们说的对,全大浦有些本事的,你是一个,我就信了。”
  听完小龙笑了起来,说:“你这大老板也信这种话。我做着你的生意,何必去争这种事。”
  “我现在也明白了这道理,这不昨天大家都瞎起哄哄我嘛。”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小龙又笑嘻嘻的说:“那你的车?”
  “算了算了,回去告诉你儿子,长本事了。那会儿我见着他,还没到我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