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王者归来
作者:
江户京兆尹 更新:2021-05-28 17:54 字数:7009
这天,天还未亮便下起了蒙蒙细雨,太阳也因此打从一开始就没能露脸儿。
殷晟言静静地站在窗前看雨,她从小就很喜欢看雨滴打落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间。用她母亲的话来说,它们就像是在跳舞一般,充满了生气,是她所没有的东西。
“长公主,过来梳洗吧,今日要盛装出席,得打扮许久呢。”
盛装出席,这个词已经离殷晟言很遥远了。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真正盛装出席,是送龙潇辙出征那次。自那以后,虽也时常出席宫宴,但在打扮上大多敷衍了事,顶多就是眉描得浓些,嘴唇画得红些。
她素来喜着白衣,甚是少有鲜艳颜色的衣物。这一生穿过的最扎眼的衣服大约就是那身正红的婚服,却也是她再不会穿的一件了。
“如今,你又在哪儿呢?”
巳时整,洛王一行人从府中出发。洛扶雎着一身天青色对襟襦裙,虽然素雅,却也因为那颜色之少见在人群中显得甚是扎眼。也正因如此,肖景在入座后迅速地找到了洛家人坐在何处——其实也就是她的对面而已。
“今天很美。”林家人这次坐在洛王一家的旁边,林绍恩自然是选择了在洛扶雎旁边的位置,如此一来,才有了这耳鬓私语的机会。
“都已安排妥当吗?”洛扶雎很是紧张,没顾上和林绍恩闲聊。
对于她这样不解风情的举动,林绍恩虽然略失望,却也是知道此刻当以正事为重,回答道:“嗯,不慌。”
话语间,开宴了。库尔国国王和殷晟轩一同入座,两人看似其乐融融的模样却也当真叫人难觉得青平和库尔的关系已跌至历史最低点。
殷晟言坐在离他们不远处,何太后的对面。这是多年来太后第一次出席涉及国事的大宴,想来她对于将殷晟言驱除一事已经是迫不及待。
殷晟息坐在殷晟言的旁边,观察着她的神情。对于何太后突然间这样疯狂的举动,殷晟息是有愧的。这些日子,殷晟言一直在暗中替他查为何太后在安静了多年后要对玉太贵妃下杀手。不过,想来何家的消息网也确实过于庞大,纵使殷晟言百般小心,却还是被何太后嗅出了端倪。殷晟言定是挖掘出了一些对何氏极其不利的线索才会被何太后如此迫切地想要处理掉,只是这信息具体是什么,殷晟息还没有来得及问。
“这位,便是长公主了吧?”库尔国国王的青平话有着和舒莱赫相近的口音。虽说如此,舒莱赫的口音让人听了觉得很轻松很愉悦,可这位,则令人感到浑身不适。
“正是。晟言今年秋季满二十八,阁下正当而立之年,这年纪上怕是再合适不过了。”何太后的话说得不紧不慢,甚是有大国之威严。不得不说,撇开人品,何太后的政治手腕与胆识不亚于许多男人。
“太后说得甚是,本王敬你一杯!”说着是敬酒,却见那库尔国国王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库尔国国教为纯教,和白芷国一样。纯教教徒不得饮酒、不得食猪肉。女子需以头巾蒙面,不得让丈夫、父亲以外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头发,而男子则可以娶四个正妻,在衣着上也没有如此多的限制。
想到这里,殷晟息不免心疼妹妹了。若殷晟言真的嫁过去,怕是会有百般不适,百般刁难。
“听说库尔国男子可娶四门正妻,不知道晟言此去,是第几个呀?”殷晟言像是故意在模仿何太后那说话慢条斯理的样子,说得很是不自然。
“长公主想是第几个呢?”库尔国国王觉得殷晟言甚是有趣,开始和她调侃起来。
殷晟言笑而不语,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倒是皇帝,悠悠地来了句:“九年前我青平大将军龙潇辙铺十里红毯迎娶晟言之时可谓是全国上下人尽皆知。朕想,阁下是一国之主,给予她的,应该不会不如一个臣子吧?”
皇帝的加入使殷晟言方一下子掌握了主动权,有了提要求的底气了。林绍恩看着,心里默默想着,陛下终究还是在乎长公主这个妹妹的。
这几个小辈中,林绍恩对皇帝的不满是最少的,和皇帝的接触也是最多的。正如同殷晟息所看到的,殷晟轩绝非一个恶人,亦绝非一个丝毫不在乎亲情的人。这些年他对于殷晟言的包容和保护,知情之人皆看在眼里。如若没有他的庇护,以何家的势力和手段,有无数个可以除掉殷晟言这个刺头的机会。他爱护这个最小的妹妹,却也无从表达自己对她的爱。
最终,与库尔国国王的寒暄在李成的介入下结束了。他在殷晟轩的耳边私语了些什么,随即,殷晟轩笑颜展开,愉悦地道:“快,快请上宴来!”
在众人的一脸疑惑中,殷晟轩大笑着宣布:“朕于一月前下密诏,令年少时曾自学西洋语言的洛扶瀛世子前往霓港探查当地百姓口中所传有异邦人出入一案。今日,扶瀛世子已将传闻中的异邦女子带回!”
此话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殷穆阳坐在离皇帝不远处嘴角微微弯了弯。自己当初的坚持终究是没有白费的。洛扶瀛此行,真的大有收获。
“恭喜二弟了,这也算是你立的功。”殷穆哲在殷穆阳右手边,悠悠地来了一句。这位重新开始得皇帝赏识的太子,如今又穿上了黄色的蟒袍,戴上了象征储君地位的紫玉扳指。
殷穆阳礼貌地一笑,只答道:“谢皇兄夸奖。”殷穆阳深知,随着六皇子彻底退出玄乐城的政治舞台,党羽间的争斗只会愈发两极分化,要么是太子党,要么是虞王党,也就是先前的四皇子党。他自己,作为一个无心加入这场战役的人,自是不会站队,也不会向任何人体现出自己有任何倾向。
谈话间,大殿上传话的太监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扶瀛世子到!”众人皆把头往前伸了伸,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异邦女子到底长成什么样。
这期间,殷晟言没忍住,以袖子掩面咳了好几下。皇帝投来关怀的目光,她却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后,洛扶瀛连同着路易斯和贴身护卫彭笑一起上殿了。看得出他一定连图奔波了许久,眼眶下方的乌青是他几乎连续好几天没太睡觉的证明。他就这样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了坐在高处的殷晟言,仿佛多年前注视着龙潇辙铺十里红毯迎娶她时一般。那一次洛扶瀛放手了,为成全她,让她快乐。这次,同样是为了她的幸福,却不是放手,而是放手一搏。
“咳咳咳。”殷晟言此时又开始咳了,只不过这次没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听起来尤为引人注意。
“扶瀛,此行可还顺利?”皇帝亲切地看向洛扶瀛,语气很是柔和。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殷晟轩特别温柔。温柔到没了一点儿平时的锋芒。
洛扶瀛双手作揖,不紧不慢地回答:“回皇上,一切顺利。霓港之事已查明,确实有一异邦女子出没,微臣已将她带回。此刻站在臣身旁的便是了。路易斯小姐,请你把面纱摘下来吧。”
他这一波无缝切换到流利的外文使得众人不禁称奇。青平国自殷氏家族建国以来便废除了和西洋国家的贸易往来,距离今日已有一百余年。这一百多年来,除了位于海滨某些曾经作为港口的城市的人兴许还能说些西洋语言,不靠海的地方的人连知道青平曾经在古时和这些西洋国家交往密切都不知道。玄乐城位于北方,也处内陆。生长于玄乐城的洛扶瀛竟然能自学西洋文,并且听上去还那么流利,这点,令许多人佩服不已。
只见路易斯用手轻轻一扯,金色的面纱轻轻落下时掀起的微风吹起了她几丝头发。她的头发带自然的卷儿,有着波浪似的弧度。立体感十足的五官让诸多在座的人看直了眼睛。
“我去,这法国妞可以呀!”肖景坐在洛扶雎旁边,险些就要大声叫出来。好在洛扶雎及时掐住了她的大腿,令她吃痛,及时住了口。
“少关心什么妞了,别忘了正事儿!”洛扶雎低声骂道,肖景瘪了瘪嘴,没再提妞的事儿。
在众人正窃窃私语地聊着路易斯的容貌时,殷晟言的咳嗽声变得更频繁更剧烈。她的脸咳得通红,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只听见苏姑姑一声“长公主!”的惊吼,众人转过头去,便看见殷晟言眼睛里布满血丝,可见处的肌肤忽然间布满了红疹,而她本人似乎也正呼吸困难,胸口起伏很大,用气尝试着呼吸,发出了一阵阵略有些恐怖的“呵呕呵呕”的声音。
皇帝急忙一个箭步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苏姑姑也很有眼力见,立刻冲上去一边拍殷晟言的后背,一边抚她的胸口。路易斯此刻身为一个医者,见有人突发疾病,也快步跑上去。两个不信任这外邦人的太监见她朝着那边去连忙拦住了她,直至洛扶瀛的一句“她是个大夫”才勉强放她过去。
“彭笑,快把她的药包送过去。”一路上的相处让洛扶瀛对路易斯的习惯也不免熟悉了,知道她那药包里藏着不少宝。彭笑也即刻会意,大步地跑过去将药包递到了路易斯手里。
路易斯匆忙道谢后在包里开始翻找起来,包被她快要翻到个底朝天的时候,她从一个小琉璃瓶里拿出一粒白色药丸,正要给殷晟言喂下,却被何太后喝止。
“慢着!皇上,这女子虽说是大夫,可终究身份尚不明。若是让长公主服下这药丸,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
何太后的音量不大,但是吐字很清晰,足以让殿内所有人听清楚。路易斯也被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太监拉住,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着殷晟言已经被憋得发红的脸,她急得要命,努力试图挣脱的同时,口中用法语不停地念着些什么。
“我真是不知道长公主哪里得罪了她,这太后居然这么想把她送走。还有现在这出,这哪里是担心她安危,这再耽搁一会儿她就要死了!”肖景气得整个脸发热,完全是咬着牙在洛扶雎耳边说出的这番话。
肖景此番虽说的是气话,却是真真儿的在道理上。这也是洛扶雎不久前才从殷晟息那里知道的,一些“宫廷秘事”。
“不知为何,太后一直很害怕晟言,从晟言还小的时候便是这样。兴许,是因为晟言和孝文皇后长得太像,令她感到恐惧吧。而且,晟言一直都坚信,孝文皇后的死与何太后有关联。虽说没能拿出证据,可她说这是她凭直觉感应到的。”这是那日殷晟息在衡喜茶楼给到洛扶雎的信息,她一直记在脑中。不知道为什么,洛扶雎也莫名觉得,殷晟言的直觉是对的。
“母后,晟言性命要紧,这个责任,朕来担!把这位姑娘放开,让她给晟言喂药!”
这或许是殷晟轩第一次在何太后面前失态,令她很是惊讶,也同样令殷晟息惊讶。不过就这小小的失态还无法代表皇帝与何家的合作就此终止,殷晟息很清楚,自己这位皇兄是个把社稷置于骨肉血亲之前的狠人,只是他方才的失态不免让人看出殷晟言在他心中还是占很重的分量。察觉到这点,殷晟息不免心生慰籍。
在路易斯喂殷晟言服下药丸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殷晟言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开始能正常地呼吸、说话了,只是因为缺氧太久的关系,仍然头晕目眩。
只见洛扶瀛很自觉地走上前去聆听路易斯说的话,然后点了点头,再用青平官话给众人娓娓道来。
“路易斯姑娘说,长公主应该是对这殿内的什么东西极其敏感,生出了癣症,类似于春癣,才会有这般强烈的反应。”
站在一旁,刚刚被传唤过来的吴太医附和道:“回皇上、太后,这姑娘说得不错,依微臣看,长公主刚才的反应确实是癣症。微臣方才问过苏姑姑,长公主今日还未用过任何食物,所以应该不是对吃的东西有反应,只怕是……与吸入口鼻的东西有关。”
殷晟轩脑子转得也快,立刻道:“今日殿内并无熏香,敢问,有哪些个妃嫔和大臣女眷们着了熏过香的衣服来?若是有,还请随吴太医去一趟便殿。另外,苏姑姑,你侍奉长公主多年,你最熟悉她的日常,你跟过去,分辨哪些是她平时没接触过的,交由太医院来重点排查!”
皇帝一声令下,不管愿意与否,众人都只能听从御令,匆忙迈开腿行动起来。不知是因为行走时太快还是怎的,苏姑姑被绊了一下,若不是林绍恩眼疾手快站起来扶住她,险些整个人栽到洛扶雎怀里。
小插曲之后,很快,苏姑姑辨认完之后列了个单子出来,交由半躺在榻上的殷晟言本人确认后,又交到了皇帝手中。
“回皇上,今日妃嫔和女眷们所用的熏香中并无长公主陌生的。由此看来,长公主突发癣症,应该与熏香无关。”吴太医若有所思地道,微微皱起的眉头使人不难看出他尚存的焦虑和困惑。
一阵微风忽然从大开着的殿门外吹进殿内,卷来了一丝淡淡的樱花香。这已是三月,寒气已经褪去,可向来身强体健的林绍恩却被这微风吹的连咳了好几声,时不时地还揉揉眼睛。
“绍恩,你还好吗?”洛扶瀛一向耳朵尖,听见了咳嗽声,便连忙问候道。
“嗯,还好,不碍事。”其实林绍恩觉着嗓子眼儿痒的厉害,但行军多年,造就了他不爱同别人说难处的性格。
“等等,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慢着……这不是和长公主的症状一样吗?”洛扶雎在他旁边看得最为清楚,忽见他满眼布满血丝,吓了一跳,用近乎是喊叫的音量说了出来。
洛扶雎这一喊显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吴太医连忙脚下动作开始向上前去看看,却被路易斯抢在了前头。
唉,年轻就是好啊。吴太医在心里默默念道,还是尽量小跑着,微微喘着气儿,往林绍恩那边去。只是他才刚跑过去,又只见路易斯跑到了库尔国使臣和国王那里,仔细嗅了嗅,忽然将手拿到他们衣服上蹭了蹭。库尔国的人虽然因路易斯此举而略感愤怒,却不好发作。毕竟,青平皇帝都还一个字没说。
用拇指、中指和无名指反复在库尔国国王那带有些许绒毛的衣服上摸搓,带下来了不少白色的,细小的像是羽毛却又不是的东西。路易斯又接着在林绍恩和殷晟言的不远处都找到了类似的东西,呈给吴太医后,他紧蹙眉头,虽然和眼前这个异国女子语言不通,却因二人皆通医理而产生了微妙的默契。
想了想如何措辞后,吴太医清了清嗓子,向众人解释道:“方才这位额……姑娘,在大王的衣服上找到的东西是这库尔国以及那一带地域常见的羽根草的种子。这羽根草的种子长得跟蒲公英极为相似,风一吹就散,常常啊垂落在人和动物的身上,以此来播种。此番,就长公主和林将军的症状来看,恐怕是因为吸入了羽根草种子而起了癣症。”
此言一出,殿内的人都开始各自盘算起来。何太后微微垂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林绍恩那边,服下了路易斯给的药后症状缓和了不少。殷晟言仍旧很虚弱,半躺在殷晟轩怀中,呼吸比刚才平稳了很多。殷晟轩则是一边安抚殷晟言,一边问:“这癣症可有药可治?”
“回皇上,癣症本就难治,长公主又自幼体弱,这能医治否,老臣不敢保证。”吴太医如实回答了,却不敢抬头看殷晟轩。
“无药可治?方才那异邦女子给长公主和林将军分别喂下的不是药又是何物?”何太后沉默许久后说了第一句话,震得吴太医连忙下跪。
路易斯听了洛扶瀛的翻译后,连忙小跑出来解释道:“那药丸只是缓解症状所用,并不能治疗根本。在我的国家,这样的病也还没有药物能根治,基本上就是能躲便躲,不要让自己吸入那些引发症状的东西。”
洛扶瀛的翻译紧跟随在后。吴太医提着的心放了一些下去,心中对这位外邦的年轻姑娘道了无数次谢,看着她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也不像初见时的觉得别扭,甚至瞧出了好几分可爱。
何太后被她这么一说,自然也不好再多问责些什么,否则显得自己太过居心叵测。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谁都不愿意做那个打破沉默的人,直到太子殷穆哲在喝完酒咂巴嘴之际说出的一句不太大声,却刚好也够许多人听见的“遍地都是的东西,这可如何躲哟?唉!”
“殷穆哲!你身为太子怎可如此轻浮!”何太后向来不怎么喜欢她这个长孙,本来就一肚子火,便借此机会大声呵斥,以此泄愤,不想却被皇帝阻拦。
“太子说的并不无道理。”殷晟轩说完后顿了顿,把目光投向了本该是这场宴会主角的库尔国国王,接着道:“这和亲的人选,朕恐怕得重新考虑了。晟言天生体弱,又对那羽根草患有癣症,如此一来,加上路途颠簸,怕是得受不少罪,实在不是最佳人选。来,朕敬国主一杯,以表歉意!”
库尔国国主此时面色铁青,有点像茼蒿菜叶儿的颜色。奈何青平是条大鱼,库尔虽比西域其它那些个小虾米好点,但充其量也就是只的螃蟹,因此,也只得抽了抽嘴角,道:“陛下考虑甚是周道。既然这样,本王回去静候佳音便是。”
库尔国国王固然是年轻气盛,却也没到不知死活的地步。他在开场时看似的张扬,也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好不容易才来的机会在这帮压榨了库尔几千年的中原人面前长长威风。要说在大是大非上,他还是拎得清什么时候该伸,什么时候该屈。至于为何双方关系在如今跌至冰点,也终究是因为现任库尔国国王年轻气盛,在政治上比先前的国王要硬气,在继位初期向来往的青平商队实施过路税,惹恼了殷晟轩,也使在边境的青平军队与库尔国军队发生了少许冲突。之后,在群臣,或者说,何氏家族势力的影响下,殷晟轩接受了和亲这个解决矛盾的主意。
与其它物资匮乏的西域小城不同,库尔国虽位于沙漠之中,却恰好得以有一片绿洲。于是,在几千年前,一支来自西洋的部落在一场大战中幸存后一路东迁,最终依附着这片绿洲生存,慢慢建立起了库尔国。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也使得历代的中原王朝和库尔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微妙。虽从未交过战,却也并说不上是盟友。库尔国国王也深知,凭借青平的国力,想要吞并库尔国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只是青平皇族自古以来的祖训便是要推行仁政,不到不得已时不可向他国随意宣战,否则三省六部可在司法院的带领下以投票的方式弹劾当时在位的皇帝。这也是为何库尔国作为一只螃蟹,能够得以在大鱼的阴影下活得甚是悠哉。
在同太医反复叮嘱确认细节之后,殷晟轩遣散了宴会,又决定亲自陪着殷晟言回寝宫。在下台阶时,他像是太过于沉浸在思考中,竟被脚下的梯子绊了一跤,好在二皇子殷穆阳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了他,才避免当天的又一桩芝麻大事儿。
临着要离开之际,殷晟息回过头想查看殷晟言的情况,却恰好看见了同样在看着殷晟言的何太后。虽然只有一霎那的展露,殷晟息终究敏锐地捕捉到了何太后眼底强压着的恨意。对殷晟言的恨意。
如果说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存有怀疑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然是坚信殷晟言必定是查出了什么,才会令何太后不惜得罪皇帝,也要动用诸多何家的势力,做出让青平大国的嫡长公主远嫁和亲这样听上去荒诞无比的事情。
心中仔细盘算着,殷晟息慢慢朝殿门走着。和洛扶瀛擦肩而过之际,两人交换了眼神,各自都在嘴角挂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一阵狂风刮过,带来了厚重的乌云。只见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云层,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闷雷和像瀑布般飞流直下的大雨。
夏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