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凡熟悉的声音，父亲伸手回拥住顾凡，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小凡，儿子，我的好儿子啊……”
  两人激动了好久，当顾凡跟父亲都平静下来后，顾凡抬头看着父亲，突然发现，距离父亲来探监看自己，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父亲又老了，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是用刀子刻上去的，没刮干净的胡子依稀也能看到一些白色的胡渣。
  父亲唯一明亮的右眼，此时也是迷迷糊糊的，看着父亲的样子，顾凡的心里在滴血，像是有人捅了自己心脏一刀般，心疼极了。
  顾凡下意识的摸了摸父亲的右眼角，父亲傻傻的笑了，这一刻，顾凡突然觉得，父亲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婴儿，那么天真，又那么脆弱。
  “爸，你怎么在这？”顾凡轻声询问道。
  父亲笑了笑，用手轻轻敲了下顾凡的脑门，假装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什么时候改判的？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不是小张拉着我过来吃饭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顾凡起身坐到父亲身边，自责道：“爸，对不起，让你到现在还要为我操心……”
  “傻儿子，”父亲用力的握住顾凡的手，慈祥的笑道，“没什么的，你爸我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呢，天天去学校教书，日子过得要多滋润，就有多滋润呢。”
  顾凡看着父亲，虽然心里很有感触，可还是强行挤出笑意，说道：“爸，我不在的日子，弟弟还好吗？”
  父亲点头道：“小羽好着呢，他在培智学校表现良好，老师说他已经可以简单的正常生活了，就让他毕业了，以后都不用再去培智学校上学了，虽然还是有些不聪明，不过，已经能够干点普通的活，赚钱补贴家用了。”
  顾凡问道：“那弟弟现在在哪儿？”
  不等父亲说话，楼梯口就传来了张龙的嚷嚷声：“小羽在这呢！”
  顾凡闻言望去，只见张龙拉着弟弟顾羽走了过来。
  弟弟顾羽走到顾凡的身边，张龙指着顾凡，对着弟弟顾羽笑道：“小羽，快看看是谁回来了？”
  顾羽抬头看着顾凡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傻笑。
  看到弟弟，顾凡激动的哽咽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弟弟笑起来是那样的纯净，是那么的好看，眼神里看不到一丝杂物。
  顾凡坐着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弟弟，他在等弟弟叫自己，叫一声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连做梦都能梦到的“哥哥”。
  看到兄弟俩个都没动静，父亲忍不住推了顾凡一把，说道：“小凡，你弟弟都来了，你怎么也不说话？”
  在父亲的催促下，顾凡也忍不住摸了摸弟弟顾羽的头，激动道：“弟弟，哥哥回来了。”
  顾凡说完，弟弟顾羽笑了一会儿后，突然哭了起来，“哇”的一声蹲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喊：“你不是我哥哥……”
  听到弟弟的话，顾凡顿时愣住了，心里想道，这是怎么回事？弟弟难道比以前还傻了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想到这，顾凡心里一阵酸楚，急忙蹲下身来，一把抱住了他，难过道：“弟弟，你怎么了？我是你哥哥啊……”
  “不，你不是……”弟弟顾羽一把挣脱开顾凡的怀抱，哭着怒视着顾凡。
  顾凡看着弟弟顾羽，身体忍不住颤动起来，眼角微红，试图再次抱住弟弟顾羽，颤声道：“弟弟，都是哥哥不好，这两年来，哥哥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如果你生气，那就打我，千万别跟哥哥怄气。”
  弟弟顾羽的脸上粘满了眼泪和鼻涕，再次将顾凡推开，瞪着顾凡哭道：“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顾羽似乎用出了全身力气，顾凡脚下一个不稳，向后倒了两步。
  看到弟弟的反映，顾凡彻底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心里十分难受。
  张龙拉了拉弟弟顾羽的手，好言劝道：“小羽，你别闹了，这是你哥哥啊，你可不能这么说话。”
  “唉，”父亲看到本来好好的相认见面，可兄弟俩却闹成这样，不由得轻叹一声，摸了摸弟弟顾羽的头，轻声道：“小羽，现在你哥哥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弟弟顾羽听完父亲的话，哭的更厉害了，哽咽道：“他不是我哥哥，都不要我了，呜呜呜……”
  顾凡一听，急忙小心安慰道：“弟弟，哥哥没有不要你啊，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
  等弟弟顾羽不哭后，父亲又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顾凡，轻声道：“小凡，其实这都怪我。”
  顾凡顿时莫名其妙，问道：“爸，这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拍了拍顾凡的手，回忆道：“在你入狱一年后，你弟弟也从培智学校毕业了，那时候我还有些不放心你弟弟，就让你弟弟一个人呆在家里。”
  “然后呢？”顾凡追问道。
  父亲说：“后面你弟弟在家呆的无聊，就追问我，问你到底去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因为之前，我只是告诉他，你去外地出差了，要好长时间才回来。”
  顾凡继续问道：“那你告诉他真相了吗？”
  “当然没有，”父亲摇了摇头，叹声道，“他一直问，我就告诉他，你去北京出差了，应该一去要好几年，我本来以为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结果过了几天，你弟弟就跟我说，在家里太闲了，想出去找点事情做。”
  父亲顿了顿，看着听着一脸认真的顾凡，继续说道：“你弟弟真的比以前聪明多了，他虽然很多繁琐的活干不了，可是一些简单的活却是上手极快，我给他找了个做手工的活，跟着别人干了一天就会做了，而且他干这些活一点都不觉得枯燥，每天可以做很多，一个月下来，居然还真的能赚不少钱。”
  顾凡赞道：“我弟弟就是好样的。”
  “是啊，我的儿子，都是好样的，”父亲欣慰一笑，转脸又是一脸愁容，继续说道：“你弟弟也赚了不少钱，不过他从来不用，也不让我动，一直都存着，半年前他跟我说，他存了很多钱，想要买去北京的车票去找你，还问我你在北京的什么地方，我就糊弄他说，你在北京的机关要处出差，不能随便见人，哪想到第二天他就拿着去北京的车票放在我面前，说他要偷偷的去看你，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当时我也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说了一句……”
  “说了什么？”顾凡急道。
  父亲说道：“说了一句，你哥暂时不要我们了，唉……”
  顾凡愣了愣，知道前因后果后，想要埋怨父亲，却怎么也埋怨不起来，相比于告诉弟弟自己坐牢的真相，这也许是最好的方法吧。
  父亲好像猜到了顾凡心中所想，无奈道：“那天我把你弟弟拉回家后，那段时间，你弟弟经常不吃饭，老是拿着你的照片抹眼泪，我就告诉他说，你哥哥不是真的不要我们，是因为很多原因，他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他很快就要回来了，你总是这样，你哥哥知道了也不会乐意的呀。你弟弟就是太在乎你了，我那样说了以后，他就很听话，也不哭了，还去车站把票给退了，后来他又把这些钱存起来，说要等你回来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只不过你连续两个春节没回家，所以你弟弟才死脑筋了吧。”
  顾凡深吸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弟弟顾羽的脸，强颜欢笑道，“弟弟，哥哥没有不要你，我那边的工作特殊，十分机密，万一泄露了机密，哥哥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就是就是，”父亲不住点头解释道，“你哥哥的工作真的很重要，不能轻易跟我们见面的。”
  “真的吗？”弟弟顾羽一脸疑惑，待看到顾凡重重的点了头后，顿时破涕为笑，咧着大嘴笑道，“那哥哥，你是不是跟电视里演的特工一样，要潜入敌人内部，隐藏自己获得情报。”
  顾凡笑了笑，顺着弟弟的意思轻声道：“应该差不多吧。”
  弟弟顾羽傻笑道：“哥哥，那你获得情报了吗？敌人消灭了吗？”
  “当然啦，哥哥完成了任务，所以回来啦。”顾凡笑道。
  “太好喽，太好喽，哥哥是特工，哥哥真的回来喽！”弟弟顾羽就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欢呼。
  顾凡笑着将弟弟顾羽拉到身旁，抬头看着父亲笑道：“爸，吃菜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好！好！好！吃菜，吃菜！”看到兄弟两个重归于好，父亲的眼角留下了幸福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