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伊甸篇
作者:水无月千离      更新:2021-05-28 11:24      字数:8216
  台湾。高雄。
  仁爱综合病院是台湾“三原色”家族之一蓝家的家族企业。总院设在台北,由蓝家当家蓝鹤群经营管理,而高雄分院的院长是他的大女儿蓝季夏,除此之外还有几家规模略小的分院委派家族其他人管理。父女两人都是台湾数一数二的外科医生,不过主攻领域略有不同,父亲是心外科的权威,女儿则专长神经外科。
  现在蓝鹤群和红家大小姐红香的私生子紫非正在高雄的仁爱分院里接受治疗。说是治疗,其实就是半软禁,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问题不是出在身体上,而是心理上。之所以把他放在蓝季夏的医院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特殊的身份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然而接收他不久蓝季夏就产生了一些怀疑,这个孩子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
  “今天天气不错,要出去散步吗?紫非。”像上班一样准时出现在vip单人病房里的不是护士,而是红叶。
  “不想出去了,姐姐,我们玩飞行棋吧。”白皙而消瘦的脸上是没有温度的笑容。
  “好啊。”
  虽然精神疾病不是蓝季夏的专门领域,但基本医学知识她还是有的。紫非最大的病症是情绪反复,这究竟是不是精神病,其实只有一线之差。人总是有情绪的,正常人也存在情绪反复的情况,关键是自己能否控制,如果无法控制那就是疾病,如果可以控制却存心不去控制甚至放大这种情绪,那就是装病。
  “姐姐你真的不去上大学吗?”
  “等你好点我就去。”
  “都是我不好。”他突然就自暴自弃起来,“姐姐你不要管我了,像我这种人不值得姐姐你浪费时间。”
  “这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呢。”红叶赶紧上前安抚他,“虽然读大学也很重要,但是你是我弟弟嘛,现在你情绪不稳定我当然应该陪着你了。”
  “说的也是啊。”他突然又咧开嘴笑了,“因为我变成这样都是姐姐你害的嘛。”
  又来了。
  紫非时常会冷不丁地说出这种如针一样刺进她心里的话,但她告诉自己再难过也要忍着,因为她相信这不是紫非的真心话,他只是,只是情绪不稳定而已。即便她每次回去一想起来就抱着被子猛哭,现在她也必须对他微笑。
  “啊,姐姐你生气了吗?”他又切换到了惊慌小鹿的模式。“看看我都说了什么。我不是要责怪姐姐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一边说,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
  “我没有生气啦。”红叶把眼泪吞了回去,用力抓住了他冰冷的手,“紫非只是太寂寞了。事到如今,就算我和姑妈说我们多么关心你爱你,你也只会觉得我们是嘴上说说是哄骗你而已。所以我希望用行动来表示我们对你的关心和爱是发自内心,是真诚的。”
  “姐姐你爱我吗?不管我做什么都会永远爱我吗?”他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她。“比爱白山南还要爱吗?
  “这个——”这个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嘛。
  “我就知道,比起我还是他比较重要。”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还是去台北吧。不用管我了。”
  又回到了起点。
  每天都这样反反复复。不管是散步,吃饭,看书还是玩游戏,对话总是绕来绕去,一会说着伤人的话,一会又认错道歉,妄自菲薄。
  最后就是——
  “我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红叶刚想说点什么,有人打断了她。
  “那你就去死好了。”
  听到这带着挑衅口气的声音,紫非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猫一样瞪着门口,因为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把他的全盘计划搅乱,害他变成“阶下囚”的“学姐”saya,后面还跟着她的黑墨镜保镖和穿白大褂的蓝季夏。
  “saya?!”红叶又惊又喜,可是saya并没有理她,径直走到窗前打开了窗,一股夏末残热立马跑了进来。
  “怎么样,有本事就从这里跳下去。”这个病房位于住院部的最高层,从12楼跳下去自然是必死无疑的。
  “你以为我不敢吗?”紫非绕过病床正打算往窗前走,却被红叶一把抓住。
  “不要做傻事啊。紫非。”接着她看向挑事者,“saya,紫非只是说了句赌气话,你不要刺激他。”
  “你太碍事了,跟我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saya粗暴得将红叶往门外拖,走到门口还不忘说,“那奇,看到那小子跳下去了你再来找我们。”
  “等等,saya。”
  完全不顾红叶的抵抗,待她们出来后,蓝季夏关上了病房的门。
  “让我进去,要是紫非他——啊——”原来是一罐冰可乐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该冷静的人是你。紫非不会跳下去的,观众都不在了,他演戏给谁看。”
  “演戏?”
  “对啊,就是因为你这个傻瓜每天都来当观众,他的演技都打磨的炉火纯青了。”saya转头问蓝季夏,“有会议室吗?”
  “去我办公室吧。”
  进了院长办公室,saya要求红叶先把冰可乐喝了。
  “放心吧,有那奇看着不会让他跳下去的。再说了,他又不是真有病。他那点小伎俩也就骗骗你和红香。”saya往大办公桌后的皮椅里一坐,“哇,院长的椅子果然舒服。”
  “你见过姑妈了?”
  “不但见了她,还见了你爸。我从他们那里接到了正式的委托。从今天起,紫非就由我接管。”saya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由我,崔真夜来做他的主治医生。”
  “这是什么意思?”蓝季夏隔着办公桌坐在saya对面,红叶也跟着坐下。
  “意思就是我要带走他,用我的方法把他这个矫情的毛病给治好。”
  然而这番话并不能让红叶信服,她转头看向蓝季夏。
  “你放心吧,这种怪病没有人比她更有经验了。”蓝季夏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好过分啊,小夏。我可是把你手上的烫手山芋给接手了呢,你难道不该对我感激涕零么?”
  话是没错,但那神气十足的小样实在叫人不爽。“少来,你不过是来给自己留下的烂摊子收尾。话说,红叔一定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这下,saya露出了更加得意的表情,“你爸也出了份子钱哦。”
  “我爸?!”这倒叫蓝季夏意外了。父亲确实为了紫非的事和多年冷战的红家接触了,但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一起委托saya。
  这些年,在她光顾着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的时候,这丫头究竟长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呢。
  作为医生,蓝季夏经手的患者已经多到数不清了,这其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saya,而这份难以抹去,如同烙印一般铭刻在记忆深处里的印象绝不仅仅因为saya是她的第一个患者。
  当时的她正在日本攻读医学硕士,导师是神经外科的国际权威中村教授。第二年,学习成绩优异且已经成为教授助理的她原本是内定到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实习的,结果因为派系斗争,开后门,暗箱操作等不上台面的潜规则,她被分配到了镰仓樱之川的镇级医院。
  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成就了她和saya之间孽缘的命运吧。
  报到的第一天晚上,她就见到了自己从医生涯的第一个患者。不,这句话应该需要更正,那个时候的saya还不是她的病人。她只是看到了从救护车上被担架抬下来的她,当时的第一印象是那是个漂亮的如同人偶一般的女孩子,脸色苍白的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紧闭的双眼只有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由于当时的情况有些混乱,医院小人手又不足,于是作为实习生的她也被叫去帮忙,由此得知了大致的情况。这个年仅7岁的女孩是韩国恒和集团崔家的小姐崔真夜,发现她时她倒在了真神神社附近树海中的一棵樱花树旁,身边还躺着一具男性尸体,准确的说她是被那死去的男人紧紧抱在怀里。经查,男子是和她同住的中国籍监护人万俟震。该男子身上有多处伤痕,死因是失血过多。崔真夜,即saya没有外伤,只有颈脖处有一处明显的咬痕,现在处于昏迷中,初步判断是受到了惊吓所致。
  saya这一睡就睡了3天。这期间,真神神社的真神堇老太太来看过她一次,并表示会联络她的家人。医院对于她身体没有异常却迟迟不醒毫无对策,就在他们担心她是否会就此变成植物人,商讨是否要转去东京的大医院时,saya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那晚是蓝季夏当班,当她巡查到saya的病房时发现她居然坐了起来。可就在她准备通知其他医生时,原本看向窗外的saya突然朝她转过了头,披着朦胧月光的静谧黑暗中,接触到那双眼睛的蓝季夏彻底被镇住了。
  大概这一生都无法抹去那段记忆吧。
  紫色的左眼,金色的右眼,流光溢彩,美丽而又妖异。
  她吓得完全说不出话也做不出任何反应。然而此时的saya却抱着脑袋开始大喊大叫,接着一群医生护士赶来,一阵手忙脚乱才让她镇静下来。
  天亮以后,她和其他与saya接触过的医生护士都被院长叫到了大会议室,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会议室里等待他们的居然是崔家当家崔仁和本人。听了医生们对于saya病情的总结汇报后,他不但要求他们将saya继续留在这里治疗,还希望将这件事控制在最少人知道的范围。这时蓝季夏明白了,发生了这样的死亡事件却没有警察来调查,一定是崔家在背后压下了这个事件。
  会议结束后,崔仁和单独约谈了蓝季夏。在那老人震慑人心的视线压力下,她说出了自己那晚看到的情形。老人既不意外也不吃惊,反倒是笑着说“这或许也是某种因缘吧”。随后的谈话中,对方表示知道她蓝家大小姐的身份以及师从中村教授的背景,并提出由她日后作为saya的担当医师。
  “中村教授那边我会去打招呼的,saya就麻烦你照看一段时间了。”
  就这样,saya成了蓝医师出道的第一个患者。
  之后的半年,蓝季夏在中村教授的指导下对saya进行各种治疗,其实说治疗还不如说是研究更确切。作为独享研究对象的一方,中村教授所接受的条件是不得对外公开任何研究数据。即便是如此苛刻的条件,因为自己的主业而不得不留在东京的教授每天都会第一时间看她的汇报内容并做出最新的指示,一到休假就亲自来医院和她开讨论会,可见对saya是多么感兴趣了。
  半年以后,稍有好转的saya被崔家接回了韩国。而教授依旧乐此不彼的分析着那些血液样本及细胞数据,并将这些资料命名为“怪物”样本。当然,这个词对教授来说可不是贬义词,基本等同于“研究至宝”的意思。只是,这么珍贵的研究资料只能作为她和教授两人的秘密最后被他们带进坟墓,着实有点可惜。不过越是深入地研究越是觉得还是不要公布的好,这点上,教授和她的意见是一致的。
  蓝季夏后来也见过saya几次,对她的一些事迹也有所耳闻。知道她开始做“贩卖愿望”这个生意时,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怪物”已成形的预感。
  “总之,紫非的事我来接盘。不过相应的,我有开出一些条件。”saya往前挪了挪,看着红叶说,“其中一条,在我接管紫非期间,你们,准确的说,你和红香不允许见他。”
  “为什么?”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saya的口气变得冷冷的,看起来是要开始说教了。“我刚才已经说了,正因为有你们这么愚蠢的观众在,他才乐此不彼的天天演戏。对他来说,这只是利用了你们对他的包容和愧疚而对你们进行精神折磨的游戏而已。所以我问你,你还没意识到吗?从他被关在这里发神经开始,痛苦的不是他,而是你,是红香。既然你们无法对他下狠心,那么只好把你们隔离开来。这样他就不必再演戏了。”
  “那他会怎么样?”
  “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saya扬起了嘴角,那是恶魔一般的笑容,“因为对象是我,对他来说是敌人,所以不必客气伪装,把最直接的感情宣泄出来就可以了,就像刚才一见到我就炸毛一样。”
  “那不是更加危险吗?”
  “危险?我连‘疯狗’都可以调教,区区一只伪装成野猫的家猫有什么可怕的。”saya伸出食指指着对面红叶的额头,“在我看来,现在最危险的人反而是你。”
  “我?”红叶眨着大眼睛一脸茫然。“我有什么危险?”
  “你到现在还没去上大学吧。”
  似是被说到了痛处,红叶低下了头。
  “我记得你在伊甸时的外号叫‘红玫瑰’,红玫瑰的花语是热情和热恋,一年前的你给我的正是被热恋包围充满了热情的印象,但是现在呢?热情被消磨得已经快到极限了吧,连自己的恋人都顾不上了,你是打算要放弃白山南吗?”
  “我并没有想要放弃和山南在一起,并没有——”嘴上那么说,眼泪却不争气的掉在了红色的裙子上,“但是现在——”
  “正是现在才要坚持不是吗?黑白两道的家庭背景,分隔两地的现状。”说着说着,saya意识到自己如此在意红叶和白山南的理由,口气变得柔和了许多。“你考上台大不就是为了能到台北和白山南团聚,两人携手一起面对将来吗?如果因为紫非那混小子装疯卖傻就不去上大学,放弃了这一步,后面的路就更艰难了。”
  红叶静静的听着,蓝季夏觉得她已经快被saya给说服了。
  “回忆起来吧,红叶。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我的愿望……”
  saya那天使般的笑容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让我来帮你实现吧。”
  红叶走后,蓝季夏问saya插手红叶的事是委托还是管闲事。saya大眼睛咕噜噜一转,笑着说于公是委托,于私是为了卖个人情给白山南。
  “你到底要管多少人的事啊。真希望能有个人来管管你!”话是这么说,蓝季夏还真怀疑这世上能有谁管的了这个小恶魔。
  “这点你不必替我操心,人选已经有了。”
  “哦?”蓝季夏对此显然很感兴趣。
  “有机会介绍你认识。嘛,我这么辛苦卖人情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不知何时她已换上了严肃的面孔,“现在我要去审问紫非,走吧。”
  审问?
  蓝季夏虽然心中冒出了很多问号,但还是听从saya的话将她带回了病房。说带着是因为没有她根本打不开紫非病房的门禁系统,医院里只有少数医生和护士的卡有这个门的权限。红叶和红香用的是访客卡。
  蓝季夏刷卡开门后先看到了满地狼藉,紫非盘腿坐在床上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用被子把自己罩了起来,saya的保镖站在病床和窗台中间,显然地上那些飞行棋子,扑克牌,塑料花瓶,餐巾纸盒等等都是拿来袭击他的。
  “啧啧,这是打了一仗么。”没人回应saya的调侃。
  蓝季夏觉得与其说是打仗,还不如说是一个小鬼在单方面撒野。在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彪悍男人面前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完全是自取其辱。saya这家伙是存心在审问之前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吧。
  “姐姐呢?”紫非用尽全力瞪着saya。
  “我让红叶回去了。现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你就归我管了。顺便说一下,这段时间,你妈和红叶都不会来见你。你就死心吧。”
  “你凭什么——”他突然发了疯似得从床上跳下来,作势要对saya动手,然而黑衣保镖的动作比他更快,大手一抓,把他双手扣在背后按倒在地。
  无计可施的紫非心里一阵嘀咕,这个男人明明刚才不管朝他扔什么他都只闪躲不还手,一旦冲向saya,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愧是saya养的狗。
  “我有话问你。”saya在他的头顶上方用不容反抗的口气说道,“是谁和你说了伽蓝堂的事?”
  紫非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你以为我会乖乖告诉你吗?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saya叹了口气,“你似乎不太清楚自己的立场啊。”像是为了配合她的威胁一样,那奇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疼的紫非叫了起来。“要对你逼供的话,我有的是办法,但是要验证你是不是撒谎很麻烦,还得顾虑别不小心做过头弄死了你,所以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她朝那奇使了一个眼神,黑衣保镖一手依旧扣着紫非的双手,一手抓起他的后领将他像小猫一样提了起来,让他跪在saya面前。
  saya捧着紫非那张吓得惨白的脸,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
  已经任由saya摆布的紫非像是被催眠一样看着她举起一只手遮住右眼,而左眼渐渐变成了绚丽的紫色。
  “好了,告诉我是谁和你说了伽蓝堂的事。”
  仿佛回应那句魔咒一般,紫非脑中关于这件事的记忆片段从记忆深海库中一点点浮了上来,映照在视网膜上。
  “原来是这样的机关设置啊。”saya闭上眼睛,放开了他。“那奇,把他带车上去吧。”
  他们离开房间后,蓝季夏问她,“你已经能控制眼睛的能力了?”
  “说控制还有点远,现阶段只能说差不多适应了彼此而已。”她摆了个假笑,“教授最近怎么样,研究有成果了吗?”
  “对他来说,你就是个挖掘不尽的聚宝盆,一直可以研究到死。”
  “哇,你居然咒自己老师死哦。小夏你胆子也太大了。”
  “那个人才没那么容易死呢。不把你的脑袋打开来看看,他是不会死的。”
  中村教授现在已近古稀之年,依旧精力旺盛,老当益壮。
  “好可怕。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见他老人家了。”saya顽皮的笑了笑,“那我走了,小夏。有空再来看你。”
  “saya,你要带紫非去哪里?”
  “俗话说的好,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坐在黑色小车里的紫非比起刚才明显安静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被saya的一系列作为给吓着了,还是因为现在双眼被蒙住的关系,也或许聪明的他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红家已经彻底不管他了。
  saya上车的时候他问要把他带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
  “为了给你增加惊喜度嘛。”
  之后,双方像是回到了各自的心事中,车子里维持了一段短暂的宁静。
  “我被红家抛弃了吗?”
  紫非说这句话的时候,saya并没有感到他有多悲伤,也不像对红叶那种自暴自弃的口气或是歇斯底里。他很平静,并且这种平静不是勉强装出来的,就好像在问晚上吃什么一样,仿佛心中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甚至期盼着这样的结局。
  于是,原本打算好好回答他的saya不由得想使点坏。“这个么,你觉得呢?”
  虽然看不见,但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是在愚弄他吗?把他抛出去的问题又抛了回来。“你只是为了伽蓝堂才来找我的吧,为什么要管我的私事?刚才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他咽了咽口水,恐惧还未从身体里消失。
  “我为了我想知道的事情而来,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而行动。小子,你也是时候好好考虑一下了。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吗?这么无聊的东西。”
  差不多2个小时以后车子抵达了目的地。
  车停在大门口接受门卫的通行检查时,saya让紫非拿下了眼带,眼前的白色罗马柱和朱红色招牌对他来说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所谓惊喜就是指这个?”紫非对此嗤之以鼻,“这就是你安排的惩罚游戏吗?真是恶趣味。”
  “no,no。”saya摇着食指,“请将此理解为我善意的治疗方案。”
  “治疗什么?”
  saya没有回答他,转头对着看了通行文件后诚惶诚恐的门卫打了个招呼。
  车子再度往里开去。现在正值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间,宁静的校园里充满了一种安详的气息。
  这所毗邻台湾旅游胜地垦丁国家公园的伊甸学园在环境上可说是毫不逊色,米白色的建筑,翠绿色的植物,还有那座从校园每个角落都能看见的红色标志性建筑“乐园之塔”。
  “出了那么大的事,这个塔居然没被拆掉啊。”saya口中的那件事指的就是一年前在这个校园内发生的大规模暴力伤人事件,而策划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现在坐在她旁边的紫非同学。当时二年级的他在事件后被开除了学籍,遣送回了红家。“其实我个人还蛮喜欢这个塔的。你呢?紫非喜欢这个学校吗?”
  “喜不喜欢,我都已经被开除学籍了。事到如今你还带我回来干嘛?就算故地重游,也都只有不好的回忆。”
  车子穿过商店街,路过教学楼,图书馆和宿舍,在一幢两层建筑前停了下来。楼牌上标着“天秤楼”三个字,理事长秘书正挺着怀孕的大肚子在门口等他们。
  “欢迎您的到来,崔真夜小姐。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理事长才对。”
  理事长?紫非瞪大了眼看着saya。这个女人到底搞什么?
  “里面都整理过了吧。”
  “是的。请随意使用。”
  紫非一边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saya牵着鼻子走,一边不得不跟了进去。
  去年发生了那起暴力事件以后,理事长引咎辞职。因为司徒准和黄彬提交的伊甸改革计划,董事会那边也搞的焦头烂额,这种形势下被推出来的代理理事长做不了半年就又辞职了。只有理事长秘书留了下来,但人家现在怀着大肚子,也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秘书开了门后将钥匙交给了saya,“后面就拜托您了。”
  “你辛苦了,回去安心生宝宝吧。”
  理事长室只是被打扫了一下,内部并没有很大的改动。
  “没想到你居然成了新任理事长。”紫非终于明白了自己会输给她的理由,这个人从来都是不按牌理出牌,预测不到她的行动,所以无法有效的制定对策。
  “说起来,我还缺个秘书。”saya笑眯眯的看着紫非。
  “别开玩笑了!”他又忍不住炸毛了。
  “开玩笑?”saya也板起了面孔,“你以为做了那样的事,仅仅被关在病房里对着妈妈和姐姐撒撒娇,或是被拉到这里来受点白眼和指责就算是惩罚了吗?你才是开玩笑!红叶因为你差点死了,白雾曦瞎了一只眼睛,别以为你只是从窗口跳下去就能弥补这一切,这世界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温柔!”
  少年怔住了。但同时,心里却又奇妙地感到松了一口气。
  然而,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的松懈也被对方看透了。“出事以后还没有人这样狠狠教训过你吧。遇到我真是你的荣幸啊,你这个抖m。”
  “谁是抖m,你这个女魔头!”他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接着,saya往理事长的大皮椅里一坐,翘起二郎腿,嘴角扬起了恶魔一般的笑容。
  “欢迎回到伊甸学园,地狱生活正在等着你哦,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