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yanz      更新:2021-05-28 07:50      字数:2101
  接下来半日,贺小川真就跟在阿芙身边,一步也未离开。
  阿芙向来自在惯了,哪受得了他这样的“严防死守”,还没到晚饭时间,她已经叫苦不迭。
  还有一事也颇为奇怪。
  自从昨夜开始到如今,阿芙连曼娘的影子也未见着,平日里她虽对阿芙颇有怨气,但也是规规矩矩留在客房听候吩咐。
  她忽然想起昨日曼娘哭红了眼,阿芙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可现下裴炎不着家,进忠不见人影,柳妈在厨房干活,她总不能从贺小川这个外人嘴里问出个所以然。
  日薄西山,阿芙甩不掉贺小川这粘人的尾巴,索性轻身飞上房顶,坐在青瓦墙上欣赏京城日落。
  与千湖不同,丰京的余晖落在城门后,蔓延往西北,被群山遮掩。
  她支着下巴,心情淡淡,素衣结发,脸颊边漏下的青丝随晚风轻拂起,果真有岁月静好之意。
  贺小川插着腰站在梁下,背光望着阿芙,“姑娘,你思春了?”
  阿芙白他一眼,头也不转,“转眼都快立秋了,我思什么春。”
  “过了及笄礼,该许婚配啦!”贺小川本想开个玩笑,说完就后悔不迭。
  他神色尴尬,看着阿芙竟不敢再说什么。
  可阿芙却满不在乎地说:“京城的小娘子都忙着嫁人么?”
  贺小川暗叹一声,庆幸阿芙没有因他失言抓住不放。
  “倒也不忙,只是大多都遵从父母之意,媒妁之言。”他笑了笑,想赶紧岔开话题。
  阿芙低声轻哼,不置可否,“你可见着蒙原的世......图敏公主了么?我听说她可是草原第一大美人。”
  贺小川心下一惊,忙道:“没有,说是公主与世子有些水土不适,入城时已闭谢百姓瞻仰。”
  阿芙一怔,半晌才道:“所以你也未见着世子?”
  贺小川惊惧,连忙摇头,“世子的尊容我怎有机会瞧见,不过裴大人今晚在宴席上,他应当能见着。”
  阿芙看他一眼,自然也懂贺小川为何惊慌。
  其实她不问也知道,裴炎应当明白她入京的目的,哪怕就是贺小川,也大概能猜到一二。
  她的不甘和委屈,裴炎小心翼翼不敢揭开,贺小川就更不敢多嘴问上半句。
  论到底,他们是朝廷的官,阿芙是皇帝心里的刺,蒙原特穆尔的漠视更是良关张氏夫妇留下的一道伤疤。
  谁也不敢插手来管这件事,每个人心中自有一杆称,也自有一局棋。
  利益往来,无非是此消彼长,或是玉碎瓦全。
  爹娘在世时常教阿芙要懂大仁大义,可如今她瞧见的,永远只有一己私利,顾全大局——谁真正想要为谁讨一次公道?
  大流如此,若不随波逐流,必然要逆行而上。
  阿芙便是那掌舵的摆渡人,哪怕是挑战这天下的皇权,她始终要一个答案——她何时曾对不起过景朝,又何时曾勾结过蒙原世子?
  “真不公平,裴炎能在宫里享用山珍海味,我就替他看家护院吃普通饭菜。”阿芙不想为难贺小川,却也不打算就这么把心思坦白交代。
  他猜到便任他猜到,该做的她照样不落下。
  索性转了话端,让彼此都好过。
  贺小川却道:“这有何难,你拿着慎行的腰牌,出入皇宫自然畅通无阻——只要当心被人看出端倪。”
  他笑嘻嘻地环抱着双臂,面上的神情和缓而自然。
  阿芙怔住,终于垂下脑袋,看着贺小川轻松自若的脸,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
  贺小川明明知道她来京城的目的,却为何毫不担心她听了这话真打算闯皇宫——如此重罪,别说他,只怕换了裴炎也担待不起。
  她皱眉,一时不敢接话。
  可又听贺小川自顾自道:“过几日正是中元节大典,适逢蒙原使臣到京,以官家的性子,那晚的佳肴才应叫人拍手称绝。”
  阿芙的心砰砰跳着,有些不敢认下心中揣测——贺小川是在替她指点明路吗?
  他明知阿芙今日未能得见蒙原世子,现在又说出这样一番话,岂不是让她动心思在中元节作文章?
  贺小川今日忽然赖在裴府不走,阿芙已经有所怀疑,如今他又说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糊涂话,便更让她心神不宁。
  可再看他的神情,倒真像是与她闲聊瞎扯,似乎毫不认为自己所言有何不妥。
  阿芙一时糊涂,面上不表,心间已如打翻了一盏油灯,又惊又怕,小小的火苗越烧越旺。
  二人各怀心思地在厅里吃了晚饭,期间再也没人挑起别有深意的话端。
  其乐融融,倒也轻松自在。
  夜深,贺小川仍未有去意,阿芙亦不催促,两人点了盏灯,在裴炎的书房斗双陆,可谓是玩物丧志。
  临近亥时,才见有隐隐灯明徐来。
  进忠提着灯笼推开房门,只见裴炎面色清淡地缓步进来,二人一愣,收棋盘的动作却比对方都快。
  一时混乱,棋子洒了一案,惹来裴炎低低的嘲讽。
  “几岁的人了,还玩这些把戏。”
  他解下佩刀,横摆一步,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轻轻拂了贺小川一眼。
  “我帮你看着书房里的宝贝,你还反有怨言?”阿芙手里捏着两枚小棋,满不在乎地瞪他一眼。
  “贺千户又忠心耿耿不敢擅自离开,可不是只能打发时间等你回来?”
  裴炎一怔,转而轻笑道:“你不想贺千户劳累,自己便要机灵些。”
  阿芙气不过,裴炎这话显然是在责怪她今早堂而皇之爬上画坊凑热闹,说就罢了,还偏把自己给摘了个干净。
  贺小川夹在两人中间好不难堪,不敢多言,只低头顾着收拾。
  他收好棋盘,起身道:“裴大人,今日夜宴境况如何?”
  “如以往那般无趣。”裴炎淡淡道,“只是与谢侍郎多谈了几句。”
  他说话时望着阿芙,目光如打翻的墨盘幽深难测。
  “谢侍郎?”贺小川惊讶道,“中书令那边的谢靖堂?”
  裴炎点点头,“他方才私下问我,此前麓州一行,是否遇到些许怪事。”
  阿芙惊惧抬眸,与他目光相接。
  三人的心思皆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