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者:北湖岚影      更新:2021-05-28 05:44      字数:4328
  史航的第一次不是马华阳不是刘克敏甚至也不是她们之前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尽管他交往过的女孩儿不少,但第一次引导他偷吃禁果的对象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
  那年他十七岁,顶替父亲进公司上班已经差不多有两年了。单位每年都会派几个职工到绵阳医药学院去带薪学习,这年学习的人员里就有史航。学习时间一共三个月,吃在校园内的食堂,住在集体宿舍。同学来自四面八方,年龄大小不一。有个重庆过来参加学习的女人,身材高挑、胸部饱满,走路时臀部故意左右摇摆。史航和她在学校附近街边的小店里吃过两次米粉,每次都是女人抢着给钱。她看史航的眼神大胆而直白,不算好看的五官凑合在一起有一种撩人风情。她洞察世事的眼光让史航不能直视,好像随时可以穿透他的内心,扫射到暗藏角落的蠢动。
  星期天同学们都出了校门跑到各处去玩,想趁着休息日多看看这个不在其中长久生活的城市,利用有限的时间储存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以提供今后刻板呆滞的漫长岁月的回味。
  史航也想约重庆女人郝红去外面玩,他觉得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很轻松愉快。她总是照顾他的情绪,顺着他的思维,态度随和、性情稳定,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闹情绪、更不会对他横加指责打击他的自尊心。和她在一起,他感到很舒服,甚至有一种被呵护宠溺的优越感,这是在任何一个女孩子那里无法得到的。
  楼道里空空如也,史航听到自己皮鞋敲在水泥地上的回音,随着郝红那间位于三楼尾巴上的房间越来越近,他开始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有些奇怪这种感觉,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慌。他想退回去,跑下楼,独自上街去游逛,但他不习惯那种孤独,他喜欢有人陪着,即使是这个比自己大十多岁、可以当阿姨的女人。
  门虚掩着,史航轻轻推开来,一眼就看见了位于窗户左边的那张床和躺在床上的郝红。她面朝里侧躺着,左手搭在腰胯间,凹陷的腰线和膨胀的臀部形成一道优美性感的弧度。暗淡陈旧的湖蓝色窗帘垂挂着,遮挡住了午后浓烈的阳光,风吹进来,掀动着窗帘的一角噗噗地拍打窗沿。床上的郝红纹丝不动,她一定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嘎吱声,但她没任何反应,好像正在熟睡。风牵动她后背上的发卷,发卷下面是半透明的大红色柔姿纱衬衫和衬衫里若隐若现的黑色胸罩后背带。
  史航掩上门,迟疑着走到了床前,他呆立了一会儿,期望郝红突然转过脸来,这样他便知道下一步怎么应接。但是她没有,保持呼吸平稳,他看到她凸鼓的胸部在呼吸之间上下起伏,两团白腻腻的肉球压出深深的乳沟。史航的血突然冲上了脑门,他想转身逃跑,但双脚却像稳稳地长在了地上,无法动弹。他上前两步重重地坐在了床边,郝红终于软沓沓地扭过了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那么自然而然,好像郝红一直在梦里等他来,她似乎在睡梦迷离里和他纠缠在了一起。他跌跌撞撞、惶惶惑惑、畏手畏脚,她轻车熟路、热情似火、大胆开放。
  当他们累得瘫倒在床上时,史航感觉到自己的脱胎换骨和幡然醒悟。
  他以前一直不敢也没有机会跨过的这道门槛,此刻终于跨了过去。
  那一年,史航十七岁,他结束了自己的处男之身,仿佛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是他一直在内心遗憾甚至愧疚,直到遇见刘克敏,才见识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处女。他忽然明白了女孩儿和女人的区别,他回想起那个夏日午后自己的第一次,那种手足无措和用力过猛却找不到一条正确的路的焦虑和尴尬。而在刘克敏这里,却是知道那条销魂的路径,却怎么努力也进不去。必须在他们一起经过了漫长的折磨后,才终于打开了那条艰涩的通道,他和她在那狭窄的路途上裹挟着达到巅峰又坠入谷底。看到被自己坚挺的进攻撕裂后由女孩儿瞬间变成的女人,他感到了一件精美物品被自己打碎了的惶恐和不安,他怀疑是不是应该对自己的莽撞负责或者从此就要担负起修补保护的义务和职责,他担心自己不具备这种能力和恒久的决心,他知道自己的飘忽善变不适合扮演这样的角色。他害怕自己被自己唾弃,害怕那个叫良心的东西在某一个时刻跳出来拷问自己。因此在之后的岁月里,他潜意识里告诫自己不要成为某个女孩儿的第一个男人,不要去承受打破的艰难与恐惧。
  史航和马华阳的第一次他又看见了血,印在淡黄色床单上的殷红的一团,不是鲜红,是暗红。他那么顺利地就进入了她的身体,他觉得那不应该是***破裂流出的血,那么润滑的通道,敞亮而畅通无阻,他甚至感到了她身体里剧烈抽搐的快感、看到了她闭着双眼沉溺在快乐里有些变形的脸和半张着的嘴,她努力压抑着的亢奋的声音还是冲出喉咙锐叫了两声,那是快乐达到顶点的无法抑制的类似动物的鸣叫。
  马华阳说她是第一次,史航知道,那不是。他看出马华阳的脸色里有一些要挟的意思,他内心闪过一丝阴影,但他没有马上反驳和揭穿,好像床单上的那团血就是罪证。但他无法说出她所谓的第一次和刘克敏的真正的第一次的区别,一个是脸色苍白、痛苦抽搐,汗和泪流了满脸;一个是满脸绯红、张嘴鸣叫、眼里闪着极度欢愉的亮光,他无法把两者等同起来。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接受了马华阳主动的投怀送抱,接下来他和她只有继续下去,揭穿或比较都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她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好单位,有一个优渥的家庭环境,她是父母宠溺的女儿,容不得他忽视和践踏。
  史航已经认命。但是在他对马华阳的态度渐渐从疏淡逃避转变为接纳顺从的时候,马华阳的性格却越来越显露出了骄纵与专横。她不给史航一点空间和时间的自由,最大努力最大限度地把他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中,有时就连史航去上厕所,她也要跟着。她觉得史航随时会从自己身边跑开,各种花枝招展的女孩儿会围绕在他身旁,自己随时有被顶替淘汰的可能。这种失去人身自由的管制,让史航有了强烈的逃跑欲望。
  临近过年,马华阳迫不及待地要史航到她家里去见父母,她已经主动对父母家人说起了史航,并表示自己把史航看着了结婚的对象。她一厢情愿地以为父母会接纳史航,欢迎这个自己中意的男朋友。结果事与愿违,父亲很看不起史航,嫌他没有大学文凭,没有一个风光的单位,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家庭都没有,更别说良好的家庭背景。所有他看重的条件,史航一样也没有,徒有一个时髦的外表有什么用?外表能让他的宝贝女儿过上优越的生活?恰恰相反,男人风流的外表只能给他的妻子带来隐患甚至伤害。这些马华阳的父亲都看在眼里,计算在内心。在他老于世故的办公室主任的眼里,史航几乎没什么分量,他的女婿绝不能要史航这种类型的。
  现实给了史航一个沉重的打击,这在他几乎一帆风顺的生活历程里,算是第一次来自外部的重创。如果抛开父亲的病故不算的话,他的人生经历里还没有谁让他受到过这么大的刺激。是的,他现在没有父亲、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没有殷实的家底,但这么多年他还不是顺顺当当、安安稳稳地从学校直接进了父母的单位,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个国营企业的工作,每月按时领着一份工资,工作轻松、生活随意、不焦不愁,况且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围绕在他的身边,像一群花蝴蝶似的忽远忽近地让他应接不暇吗?他从来不是一个缺少女朋友的人。然而就在他勉勉强强地准备接纳其中一个并不算起眼、除了单位好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女孩儿时,却被人家嫌弃了。他强烈想逃跑的欲望一下子被重捶下去,被击得粉碎的还有他的自尊心,他突然担心起他的未来,怀疑今后是不是有女孩儿的父母会接纳他,他是不是会永远和她们厮混下去而不会有一个结果。
  史航坐在柜台里,默默想着这些问题。正是午后的一段时光,店堂里没有什么买主,他可以长久地呆坐在那里,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理清楚一些思绪。从内心来讲,他对马华阳是没有多少留念的,尽管在亲密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渐渐开始贪恋她的肉体,让自己习惯并沉溺于她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的依恋,他觉得确实应该收心了,正儿八经地和马华阳建立一种正常的、可以长久相处的恋人关系,但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却走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也许最让他放不下的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而不是对马华阳的难舍难离。
  当他正在胡思乱想、心绪烦乱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胖墩墩的青年急冲冲地走了进来,不加思索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漫无目的投向街边的散乱目光。他像被突然惊醒似地抬头看那个小伙子,呆了几秒钟才反应出站在面前是马华阳的弟弟马华斌。史航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看见马华斌一脸的焦急,微微张着嘴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史航问:有事?马华斌用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眼睛仍然定定地望着史航,好像有什么话难以出口。史航开始感到不妙,又问了一句:啥子事?有一些怨怒开始爬上了马华斌的脸,他的目光横向一边没有看史航,憋了一口气才说:我姐姐都绝食三天了,我爸爸叫你尽快到家里去一趟。
  史航吃了一大惊,怀疑自己听错了话,反问一句:绝食?怎么会?!马华斌右手的食指顶了一下眼镜下框,眼睛在镜片后面不自觉地向史航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和她的事。她说我爸不同意她就一直不吃东西,这几天水都没喝一口。焦急和担心逼退了脸上的怨气和冷淡,他急切地望着史航:你快去家里看看吧!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史航的心狂跳起来,一些恐惧携带着一阵激动狂绝地抓住了他的心。一种对马华阳从来没有过的怜爱甚至是生死相依的感情充溢着大脑,他没想到她这样决绝,为了他可以和家里所有的亲人决裂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们的自由,从始至终,还没有哪一个女人爱他爱得这样的奋不顾身。
  马华阳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当她看见史航推门进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胜利的窃笑。马华阳的父亲尽管阴沉着脸,还是无可奈何地指挥史航去厨房端了一碗稀饭和一盘黄瓜肉片到女儿的床前,他对这个为了狗屁爱情一意孤行的女儿不得不妥协。
  史航用调羹一勺一勺地喂马华阳吃饭,她心仪的眼神和胜利的笑容还在不断涌现。史航轻声细语地说:你也是,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不晓得这样会饿死人?他的心绪还没有能够从起先的惊吓中跳脱出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后一定要好好对她,她为了你死都不怕。马华阳看着史航脸上从未有过的柔情和怜惜,想到父母已经默许了他们俩的关系,心里更加为自己的这一行动暗自得意。她忍不住悄悄从床底下拿出一爪香蕉,在史航眼前晃了几晃说:你看,我偷偷藏了一些香蕉在这里,他们看不见我的时候我就偷偷吃一根,哪里就饿死了!说完又十分得意而且调皮地笑起来。
  史航也被她的鬼精灵逗笑了,想起以前自己说马华阳胖,她每天早上便不吃早饭,只吃一根香蕉充饥,有一天上午被饿晕倒了,还被办公室同事取笑了一阵子。在史航眼里她不漂亮不苗条,不能让史航着迷,但她主动、专一,铁了心认定了史航,史航的亲戚都说她配他绰绰有余,好像反而是他捡了个大便宜似的。
  于是,史航在大家统一的世俗标准中,勉勉强强且心安理得地捡了这个大便宜。却不知他们在今后的相处过程中,会经历那么些波折与纠纷,最终导致两人的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