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三十二.布莱赛侯爵的心病和狩猎场后的交谈
作者:
西凉锦绣 更新:2021-05-28 02:15 字数:4534
法国的十一月份虽然不如德意志地区寒冷却也让莱茵哈德打了个寒噤。“咳……咳……▪”莱茵哈德王子,我睡了多久了?”散着褐色头发,穿着宽松,单薄白色衬衫的布莱赛侯爵在床上不住干咳着,伴随着咳嗽他的身子颤抖个不同,虽然略显憔悴,但是布莱赛的面容依然是那么的俊秀,温雅。
他原本皮肤就白皙过人,此时更是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就蒙了他是白到透明的绢布做成的一样,脆弱到让人心疼。莱茵哈德抚摸着布莱赛侯爵瘦削的脸庞,感到憋了数日的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露西在一边红着眼睛说道:“大概整整一天一夜,你终于醒了!”布莱赛颤动的手抓住莱茵哈德的手说道:“我是否说了什么胡话?”莱茵哈德一边抚摸着他抖动的肩头一边沉声叹息道:“你当时发着烧,做着噩梦,因为你说话非常不清晰,我们只听到你一直在哭,反复断断续续地提道:“救救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布莱赛听到莱茵哈德提到他的梦中呓语,叹息道:“看来我在梦里都无法摆脱折磨自己灵魂的东西!”
“很抱歉,我不该在你明明身子不适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偏激,激化你的病情!”莱茵哈德连连致歉道。“这个不关你的事,那几天我本身就很病弱体虚,我就不该逞强去参加那场宴会的!”布莱赛听莱茵哈德呵呵一笑,笑着笑着他就怔住了,失去灵动气韵的蓝色眼眸和他悲伤的面容仿佛石化了一般。
只有那发红的眼圈和偶尔为之一转的眼睛能让人看出他是个活人。过了好一会儿莱茵哈德才发现这张毫无生气的苍白脸庞露出几丝让人心酸的悲悯,宛若画像上的圣徒。他像自言自语一样用悲怆的声音说道:“我为不能让更多人避免灾难而痛苦,我多么希望那些死于巴黎动乱中的人所受的折磨都被转加在我身上啊!”听到布莱赛侯爵的自责,露西觉得自己胸口像被插了一刀一样流血不止,她为这颗因为不可腐朽的高洁,慈悲而脆弱的灵魂疼痛着,长叹一声说道:“个人的力量是很难维护所有人周全的,你又何必自责?”
“可是听到那样悲惨的事情,只要是血肉之躯的人,谁能够安然面对,被蛊惑的大多数都是一些陷入绝望中的平民,他们连求得一间比猪圈好不了多少的庇身之所都是奢求,连一点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自然免不了铤而走险,如果不切断罪恶的源头,悲剧永远都会循环出演,而那些被残忍虐杀的人又有何辜,为什么他们必须毫无尊严地死去……▪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布莱赛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凄厉。
“莱茵哈德抚慰他:“最可怜的是被害者,至于害人者无论他们有多么悲惨的过往,他们选择叛乱就注定只能面对大炮和枪弹!”
布莱塞听完无力地倒了下去对莱茵哈德和露西说道:“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想休息一下!”莱茵哈德和露西望着布莱赛侯爵缓缓合上的美丽的眸子,沉默许久,宛若两尊沉思的石像一般,把忧伤持久的凝滞在脸上。在这短暂的法兰西之旅中,他们逐渐看到了在法兰西这副精美绝伦的油画上日益滋长的霉斑。
懒散,爱玩的夏尔十五继承了波旁家族对打猎的爱好,无论是在咖啡馆里还是在公园里,每个人都为只醉心于狩猎却从不亲自打理军政事务的国王感到悲哀。每个人都为只醉心于狩猎却从不亲自打理军政事务的国王感到悲哀。于是人们带着嘲讽的语气称他为“和平者夏尔”,更平和一些的,则称之为“大猎人”。
在收到兰博女侯爵洒满了银粉的邀请函后.莱茵哈德虽然并不喜欢亲自参与屠杀动物,并觉得这项娱乐运动除了用动物的流血和惨叫满足某种征服欲以外毫无意义。
但是出于礼貌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拒绝于是他还是和露西都收拾了一下去参加这场盛大的皇家狩猎活动,他这次没有穿惯常的军服或礼服而是戴着装饰着羽毛的三角帽,穿着光泽白亮的丝袜和镶嵌着钻石鞋扣的低跟皮鞋,罩了一件深蓝色的斗篷,佩戴着洁白的手套。露西则换上一身银灰色的带有金色扣子的外套,罩着一件黑色镶嵌着金边的披风看上去去优雅,英俊不失干练。当他们到达丹枫白露宫附近的丛林的时候,前来参加打猎的各路王公贵族们已经纷纷骑着骏马,让仆人牵着猎狗,猎鹰,在白雪皑皑的树林里汇集在一起。
穿着绣有金边蓝外套的爱弗勒蒙侯爵看到莱茵哈德以后冷哼了一声,不过莱茵哈德并没发现,他的注意力都在已经彻底痊愈的布莱赛侯爵身上,此时布莱赛侯爵正穿着一件带有金扣绊的天鹅绒长外套,神色和姿态都很沉静地骑着一匹深色的骏马,而他看到莱茵哈德正用那双深沉的蓝色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也回复给莱茵哈德一丝淡雅的笑意,莱茵哈德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兰博夫人戴着三角帽外面穿着一件桃红色绣着金色百合的夹克,越发越显得身形凹凸有致,英武俏丽,下面配有玫红色的长裙,自有一种风流之态。她以一种很调皮的神态向莱茵哈德倩笑道:“你们瞧瞧,俄里翁来了,本来我以为莱茵哈德王子穿礼服更加英俊迷人,也难怪像狄安娜这样的女神能够为一个半人半神的少年如此黯然神伤了!”
莱茵哈德很享受这种有些轻薄的赞美,对兰博女侯爵优美地脱帽行礼道:“夫人今天也让我大吃一惊,我以前还不敢相信,现在真的心服口服,今天遇到的这位美丽聪慧的狄安娜如此英朗秀丽这难怪可以一支精巧的眉笔能够领导法兰西最优秀的人呢。”一面说,一面和露西策马在树林里旋风般地疾驰,蓝色的披风和三角帽上的羽毛随风颤动,越发越显的身形俊挺,英姿飒爽。穿着紫色骑装的夏尔十五一下子愣住了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兰博夫人一边暗暗惊叹道:“这个两个普鲁士人的骑术和仪态简直比法国人还法国人,真的难以想象在那样的荒蛮之邦居然能够出现这样的雅致的人物,如果他们能为波旁家族效力该是一件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事。”
夏尔十五并不像普鲁士国王那样在战场上追赶过奥地利,萨克森的士兵。即使在给他带来盛名的丰特努瓦战役,他也只是穿着华丽的军服,摆出一副勇武不可一世的架势作为军队名义上的统帅而已,但是此刻在追逐野兔,狐狸,野鸡和鹿的时候他却显示出了十足的英雄气概,当他手中的猎枪射伤了他看中的最漂亮的一头雄鹿以后,他便拿着一把猎刀还没等到侍从跟上来就下马冲了上去。随后莱茵哈德看到了酷烈的一幕,数十只猎犬汪汪吠驱赶着那头鹿,撕咬着它的皮肉▪而一向显得懒散温雅的法国国王此刻在不停地用猎刀刺那头鹿身上的要害部位,连续好几刀下去,那头鹿才正式结束了自己绝望的哀鸣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国王笑吟吟地站在死去的鹿面前像一位打了胜仗的将军,他华贵的紫衣和俊俏的脸上都满是血渍。
莱茵哈德被这个场景震惊了,虽然他也见过不少酷爱射猎的王公贵戚包括露西和约瑟夫,但是很少有热衷于用这样凶残的手段展示自己勇武的。莱茵哈德虽然久经沙场却对这种与丰功伟绩无关的心狠手辣有些反胃,他厌恶这种在战斗以外的心狠手辣,望着染红了雪地的鲜血产生了一种恶心的感觉。最后当娇滴滴的兰博女侯爵都所获甚丰,莱茵哈德依然没有收获任何猎物只是单纯地在狩猎场上展示着自己的威武骑姿,即使如此此刻的他依然是最具有骑士风度的勇者之王!他的速度简直就像旋风一样,那蓝色的披风剧烈抖动,以至于连精通骑术苏比兹亲王都不得不被他的马上英姿所折服!
打猎结束法国国王决定邀请大家在丹枫白露共进晚餐,肉肴就是烧烤的猎物,大家一起喝着陈年的美酒,呼吸着烧烤猎物的浓香。这次数露西捕获的猎物最多,人们都对克鲁格中校一击必中,又准又快的枪法叹为观止。
所有贵族们都和国王同席,餐桌上激情笼罩,欢声不断,爱弗勒蒙公爵见莱茵哈德空手而归,笑个不停说道:“莱茵哈德王子这样一个奥地利人的枪弹都不放在眼里的盖世英雄,怎么空手而归,要知道这次出行很多娇弱的女士都捕获了大量的鹿,狍子和野兔,难道你的比一个弱不禁风的妇女还要缺乏勇气?”莱茵哈德没有回答爱弗勒蒙公爵而是以一副更考究的姿态切割起自己的食物来,他用叉子叉起一块野鸡肉,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布莱赛侯爵则帮莱茵哈德打圆场:“在战场上的英雄不一定什么事情都很精通啊,“在战场上的英雄不一定什么事情都很精通啊,你不也常常弄错法文措辞吗?”爱弗勒蒙一向最恨有人提到他不爱读书,文化素养低的问题听布莱赛侯爵这么一说,顿时像火上浇油一般怒视着布莱赛,高声道:“我确实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写字,但是像我们这样高贵的人有必要像一个金融家或者穷酸学者那样去关心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吗,某些人倒是爱看书,天天把自己闷书房里,结果把自己读巴士底监狱去了!”
布莱赛侯爵被爱弗勒蒙气了个倒仰又咳了起来,莱茵哈德怕他病发赶忙去扶住他给他喝了点水劝道:“算了遇到了恶犬难道你还要对那头恶犬吠叫吗?”
露西身为女性,自然听不惯爱弗勒蒙公爵如此蔑视女子的言论,她撇嘴笑道:“爱弗勒蒙公爵我记得今天兰博女侯爵射中的野兔数量远远超过你吧,同时我还记得文采横溢的她多次一针见血地和法国国王指出你信件里连十几岁的少年都少见的错漏之处,这是否说明你也不如一个娇美的女士呢?这个世界上虽然不乏柔媚悦人的小女子更有一些灵魂和披着狮皮的赫拉克勒斯,刀枪不入的阿喀琉斯相似的女人,她们也渴望像那些古代诗歌,神话里的英雄一样冒险,战斗,做出一番凡的业绩。只是从出生开始她们的美德就被限定为像珀涅罗珀那样用永不停歇的织机来证明自己对丈夫的顺从,长此以往她们的一切梦想也就因为现实的囚笼冷却了,因为能像俄国女皇那样为自己雄心大志而活的女人是稀有物种。”她说着瞟了一眼兰博女侯爵。兰博女侯爵白腻的脸颊浮现起了两片霞红,满意地笑了:“看来你还挺懂女人的,倒是爱弗勒蒙公爵的见识太浅薄,粗暴了。”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娇艳宛若盛放的牡丹,爱弗勒蒙公爵气得脸色青白却无话可说。
夏尔十五笑吟吟地对女侯爵说道:“他还真说对了,这个世界上美丽的女子千篇一律但是像你这样千姿百态,像维纳斯一样娇媚又像密涅瓦一样聪慧,勇敢的女子是少数。”
女侯爵优雅地吃着一块兔肉用欣赏和爱慕的眼光望着露西只觉得她看上去那么欣长,俊逸看上去就像天使加百列落入凡尘一般。再看看英俊,潇洒却显得有些发福的夏尔十五,一丝迷离,失落从她眸间落下。她知道作为国王情妇自己和眼前这个俊美的精灵没有任何可能,一切只是痴心妄想而已。但是她还是用更柔美的声音问露西:“不过你觉得我真有你说的那么能干吗?”露西举起一杯酒喝了一口,貌似平静,心中的尴尬快要掩藏不住了,女侯爵的目光和声音让她猜出了些什么,但是她无法回应这份热情,因为回应了只会让对方更像那决绝的飞蛾一般更加奋不顾身地飞向火光之中,她犹豫了半天才轻声说道:“我可不想犯阿伽门农的错误,去唐突那笼罩着皎月光华的狄安娜女神!”。
“能得到这样一个英俊男士的赞美是我的荣幸,我有个好奇的问题要问克鲁格中校,像你这么容貌俊秀,风度翩翩的男士可否找到了自己的心仪女子?”兰博女侯爵眉梢荡漾着温柔的笑意,藏在桌子底下的宽大裙摆乘机蹭了露西的方根皮鞋一下。
露西被女侯爵身上的香水味迷得有些心神意乱,莱茵哈德连忙帮露西解释道:“克鲁格中校是个军人,军人自然要以守护自己的国家为首要职责,普鲁士这个正义自由之国尚未安定,他还有什么风花雪月的闲心?”女侯爵心有失望也只能做出一副娇笑的样子说道:“好一个不流凡俗的奇特男子!”窗外的风声似乎静了很多,莱茵哈德又看了女侯爵几眼觉得她还是那样的柔婉美丽,眼横秋波,唇若涂朱,镂雪为肤,揉酥作骨,丰艳中带着几分秀雅,雍容中带着几分清新。露西却看到隐藏在她内心的另一个女子-----一个孤独,失望,哀怨的盛装丽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