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小声解释道：“二位老伯的儿子正好在府中当差。那日之后，两家的后辈都折了进去。家中虽有儿媳却依然绝了后。如此情状的还有好多家，多数是战场上折了儿子，如今只留了儿媳在家守寡。这几日村中老耄已经在商量换媳之事。”慕青山皱眉，“换媳”这两个字是那么的刺耳。
  稍微发泄了一下情绪的二老之一，赵老伯温声道：“说起来没什么好奇怪。侯府周围俱是与军户多少有些联系的人家，我等在暗，他们在明。掌握了他们一举一动，活捉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惜是一帮不怕死的，没什么价值。”陈老伯遗憾道：“到现在也没查清是谁害了侯府，害了我儿！”
  仇恨是力量的来源。这一壮一瘦两位老者此刻振奋精神，斗志不减当年。
  “我知道！”慕青山安抚道：“我知道仇人是谁？”赵三虽然告诉了他们一些消息，但也不是那么的肯定。青山鬼使神差地略过其他，直接说结果。“康王”顿了顿，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们的仇人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是父亲连累了大家”红了眼睛的慕青山低下头：“别人都说是父亲功高震主，是这样吗？”到了这群同样仇深似海的苦命人面前，青山才真正表现出脆弱。
  “你心里也是这样认为吗？”一双有力的大手拍到青山的肩膀上，精瘦的赵老伯红着眼睛瞪着他。及见到他抬起的双眼中的仇恨和愤怒，转而又道：“听说你二哥当了将军？”声音轻轻的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还是他已经忘记了仇恨？”
  慕青山生硬道：“我.......没有告诉他”。不光是因为难以启齿，更是不想让他们也跟着痛苦。背负仇恨的痛苦，自己早就已经不堪重负，何必让他也坠入这深渊。
  话题始于仇恨，自然也终于仇恨。
  “父亲打仗时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做儿子的问出这种问题其实也是一种悲哀。
  “侯爷打仗就一个稳字”。
  “从不冒险，从不轻敌”。
  “据城而守；倍而歼之；倚险不攻；守虚不进”。
  “就因为这样，很多人认为他拒敌不力，所以一直是个侯爷，未曾再有加封。我们这帮老兄弟都为他不值”。
  “朝中的老爷们不懂打仗，只知道大胜为功，大败为过；而乡野小民只知道地里刨食，对我们这些守土之功视而不见。高高在上的皇帝，嘿嘿，稍微有了点功劳就成了功高震主；稍微有了点过错就成了投敌卖国。如今战乱不断，流民四溢。这天下迟早的完蛋！哈哈”。赵老伯说这话时颇有气势，可见他并不是个简单的老兵。
  “我们这些人再也不会为这该死的皇帝出一分力！”陈老伯红着眼道：“不管皇帝有没有参与这事。我这辈子见到的事，已经证明了他的冷血无情。今后，我们只为自己！”说着使劲拍拍胸口。于是一群人都拍拍胸口表态，慕青山知道他们的心凉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真正了解其中黑幕的人哪能不心凉呢？
  从北地回来的侍卫都在这里。
  慕青山自然就要问到父亲的死因，赵三虽然是最先见到遗体的人，但是他只是个新兵蛋子，对于某些方面，他并不够机灵。亲卫们说起旧事自然悲悲戚戚，但慕青山依然从中找到了答案。
  “将军后腰之上有一个小小的刀口”
  “只有一处伤”
  “血都流干了”
  其中一个侍卫很细心，他道：“我检查过将军的身体，确实只有一处伤口。其他地方没有伤痕，没有淤痕，不是内伤也没有中毒迹象。我猜那伤口应该极深才会致命。这里对于修炼者来说并不是致命要害，以将军修为，支持一段时间完全没问题！”
  亲卫还欲再说，但慕青山止住了他。
  “这样的伤口我见过，我很熟悉。一刀直穿心肺要害，歹毒异常！官军绞杀血魔时，那个刺客！虽然没有见过他的脸，但他一定跟康王有关系!”青山捏拳道：“我一定要宰了他，给父亲报仇！”
  “好，那把弯刀就是最好的目标！”
  “它的样子应该很独特”。
  “还有.....康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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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亮了，二位老伯和其他人分散出城，往连山而去了。慕青山一个人独行，没想到，他们就住在连山脚下的那个村子里。缘分当真奇妙。
  慢慢而行并不是目的，他只是不忍见到那即将来临的人伦惨剧。
  自从花大姐教训过青山之后，他再也没有手中提一把白玉剑招摇过市。手中物自然也就换成了一把折扇，像个富家公子多过像像一个江湖人士。
  晨光之中的连山郡恹恹的，像个生病的老人。出城后回首望去，安静的城市越发的没有活力，战争严重影响了这里。战乱而产生的流民之中，女人是稀少的。能活下来的女人总会有一个新的归宿——不是被卖，就是被卖中。而男人，却总是在人与兽的边缘挣扎，比如常威。
  流民无老弱，官家无余粮。
  一队由东往西，前往连山郡城的车队出现在前方。慕青山知道这是运送货物的车子。如囚车一般的车后跟着一串男人，如野兽一般饥饿的男人，再明显不过了。慕青山骑着马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群可怜人，内心没有一点波澜。虽然不仇视流民，但是流民作为凶手，冲进了他的家门。虽然不会报复在他们身上，但也不会可怜他们。所谓爱屋及乌，恨，也一样！
  人牙子，奴隶贩子，人口贩子，再难听一点的劫匪，暴徒，这些称呼用在胡掌柜的头上都不过分。
  刚刚干了一票，抢了个逃难的小家庭，可惜油水没几两，只得了个漂亮小姑娘，还不怎么听话，欠调教。前面就到了连山郡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脱手，赚上一比小钱。
  车队停下来打断了胡掌柜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