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
  一金一白两道流光停在大海上方。
  “潇，你在哪儿！”凯尔声嘶力竭地大喊，“潇！回答我！”
  安德鲁按住耳麦，道：“指挥部，能锁定蓝潇的坐标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阿黛接起了通讯：“抱歉······蓝潇身上的定位设施损毁了，无法确定他的位置。只知道他的信号在你们的位置消失。”
  “阿黛，你的声音，为什么如此低落？”安德鲁的语气急促起来，“到底怎么了？”
  “蓝潇的体征检测仪器最后一次发来数据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严重损坏了。这样的伤势，致死的可能性很大。”
  “致死！？”两人大惊。
  “不行，我不相信！”凯尔用力甩头，将残破的上衣扯掉，“我去找他！”
  “凯尔······”
  不等安德鲁说完，凯尔羽翼收拢，一个猛子扎入海中。
  安德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下海。他的能力不适合进入没有空气的海水。
  四肢用力划水，凯尔在水中四处张望。阴沉沉的天让水下很黑，他只能看到五米范围内的东西。
  不一会儿，肺中的氧气用完，凯尔浮上水面，吸了一大口空气，又再度下潜。
  ······
  蓝潇的意识很昏沉，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哪儿，忘了自己在干嘛。
  肺部传来窒息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水进肚子。
  他只知道身体很冷，心跳仿佛都被冻结。
  这形容好像不是夸张······胸口“扑通扑通”的声音已经逐渐弱了下去，像一团火焰在冰冷的水中逐渐熄灭。
  我······是不是要死了？
  瞳孔逐渐涣散，模糊的视线中色彩变成黑白。蓝潇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突然，皮肤碰触到一双比自己暖和许多的手，他感到身体被提着向上浮去。
  ······
  “哗啦”一声，凯尔托着蓝潇从海面冒头。重新呼吸到空气，蓝潇条件反射地咳嗽了几声。
  “shit！潇，你冷的就像冰块一样！”感受到蓝潇的体温，凯尔不禁哆嗦一下。猎人的体温怎么可能下降到这种程度？难道说潇真的······
  “不！醒醒，别睡啊，混蛋！不许你死掉！”凯尔焦急地摇着蓝潇的肩膀。
  “凯尔，先把他带出海水再说！”安德鲁在头顶喊道。
  “嗯！”凯尔甩了甩满头的水珠，就要起飞。
  “等等！”阿黛突然在通讯里大喊，“有ß级能量反应······”
  “什么······”
  “啪！”
  凯尔上升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面色大变，看着卷住自己脚踝的触手。
  “滚开！”凯尔下意识地想要放电，却意识到毫无反抗的蓝潇也在水中。
  如果在导电的水里攻击，只剩一口气的蓝潇恐怕会被他害死！
  “shit！安德鲁，接住！”他大吼一声，双臂一甩，将蓝潇抛入空中。
  安德鲁的身影闪过，将蓝潇背在身后。
  与此同时，缠住凯尔的触手猛地下拉。放弃攻击的凯尔被拽入水中。
  “哦天啊，凯尔！”安德鲁保持在离海面五十米的地方大声喊叫。
  “哗啦啦——”
  海面翻涌，从空中俯瞰能发现，一只几十米长的章鱼在水下挥舞着触手。其中一只触手捆着正在挣扎的凯尔。
  凯尔呛了几口水，剧烈咳嗽起来。他面色一狠，全身缭绕起金色的闪电。
  “啪咔！”
  金色的光芒在水中爆发，闪电如同海蛇般四处游走。
  巨型章鱼发出低沉的咆哮，触须不断颤抖。然而它还能勉强移动，拖着凯尔往深海游去。
  不过十秒钟，窒息感从胸口传来，凯尔瞪大眼睛，极力挣扎，但章鱼的触须让他无法挣脱。
  眼前一阵阵发黑，凯尔放出的雷电减弱了许多。章鱼的游动速度又快几分，它似乎很清楚凯尔的弱点。
  海面上的安德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糟了，我们本就不适合水中作战，这样下去凯尔会被活活淹死的······”
  几道龙卷风在安德鲁身边成型，却始终没能射入水中。
  不说入水后这些风刃会大大减弱，单是有可能误伤凯尔，就让他无法下手。
  怎么办？他自己进入水中就是送死。这场地狱般的战斗已经搭进去凯尔与蓝潇两个猎人了，难道他还要作无意义的牺牲吗？
  安德鲁的脸色苍白如纸。
  ······
  “唔······凯尔······”趴在安德鲁背上的蓝潇轻轻哼了一声。
  安德鲁的体温让蓝潇的意识回光返照。他记起来了，自己掉入海中的原因，还有，自己现在必须做的事。
  “系统······”他勉强用意念道，“抽取······”
  系统面板上，40系统点飞速被扣除，变成了0。
  能否逆转一切，完全取决于这一次能抽到的附身对象。
  这是一次赌上自己和同伴性命的抽取！
  系统几秒钟的沉默，就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
  “叮——您获得了【妖精王·六雪尼】”
  系统面板刻上新的印章。看着这个出自动漫作品《七原罪》的附身对象，蓝潇耷拉的眼皮缓缓抬起。
  ······
  章鱼越潜越深，从空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恶啊，凯尔！”安德鲁痛苦地闭上眼睛，风在他身边哀鸣。
  “滴答——”
  水珠滴落的声音传入耳中，就如同上好的瓷器碰撞。光是听见声音，安德鲁就感到一股浓烈的生机。
  背后突然一轻，随之而来的是翅膀扇动的“呼呼”声。
  怎么了？安德鲁紧张地转头，看清身后的东西后，他停在原地如同石化。
  一个青年悬浮在那里，他背后是一双巨大的彩色蝴蝶翅膀。
  青年红发及腰，有一双琥珀色眼睛。他的面容精致得有些中性，但仍然能依稀看出蓝潇的模样。
  青年身旁，一朵鹅黄色的蔷薇花仿佛自虚空生长而出，安德鲁从花蕊处感受到无比浓郁的生命力。
  “你是······蓝潇？”安德鲁瞪大了眼睛。
  蓝潇笑了笑，右手一勾。身边的蔷薇花变形成无数碧绿的触手。
  “灵枪vasquez第十形态——翠蛸。”
  “刷刷刷！”
  翠蛸如闪电般没入水中，直冲水下的章鱼格隆姆而去。它们紧紧勒住章鱼的身体。
  蓝潇右手一抬，所有翠蛸一齐用力，将章鱼从海面下拖了出来。
  几根较细的翠蛸掰开章鱼的触手，将几近窒息的凯尔卷走。
  “呜呜——”猎物被夺，章鱼愤怒地低吼几声，挥舞触须冲向空中的蓝潇。难以想象它的触须竟然能延伸百米长。
  “喂，这么大的家伙，试探死穴要到什么时候？”安德鲁扶住凯尔，对着蓝潇喊道。
  “别急。”蓝潇手指比划几下，“第九形态······”
  如同触手般的绿色翠蛸再度变形，成为一团蠕动的墨绿色球体。
  “死荆！”
  墨绿色球体猛然炸裂，上百道手臂粗细、布满尖刺的荆棘从四面八方射向章鱼，将它刺得千疮百孔。
  一根死荆刺在章鱼头顶，发出“锵”的一声。覆盖性攻击下死穴很容易就被找到。
  “接下来，是最后一击······”蓝潇抬起右臂。所有死荆缩了回来，化作一杆充满金属质感的银色武器。
  “像矛，又有点像戟。这是什么？”安德鲁看着空中狰狞的武器。
  “呵，这是灵枪原始形态——vasquez！”蓝潇抬起的手臂猛然落下。
  三米长的灵枪化作一道光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贯穿章鱼的头顶。
  “轰隆！”
  光柱附近的海面激起一圈滔天巨浪，哪怕是浮在百米高空的三人也被淋湿。
  光柱贯穿的部位，海水被排开，形成短暂的真空地带。随着光柱消散，直径十几米的漩涡在海面汇聚。
  漩涡中央，章鱼格隆姆的身体随着浪花旋转，缓缓化作黑烟消失。
  ······
  一处未开发的海滩，蓝潇和安德鲁毫无形象地坐在沙地上。一旁躺着还在昏迷的凯尔。
  “所以说······你的能力在关键时刻觉醒了？”安德鲁惊讶地看着蓝潇。
  “可以这么说吧。”蓝潇点头，“但我可不会将这个作为保障。我的能力随机性太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觉醒，也不知道会觉醒什么。”
  “但你一定是被幸运女神亲吻过，”安德鲁笑道，“不然怎么会觉醒出拥有治愈能力、实力又这么强的形态呢？”
  蓝潇轻轻摇头：“灵枪vasquez第七形态月蔷薇，拥有‘生命之露’，只要人没死，就能在一瞬间治愈任何伤势。
  但是，生命之露只有三滴，用完之后就要积攒半年，并不能作为常用治疗手段。现在我用掉了一滴，只剩两滴了。”
  “那也是无价之宝。”安德鲁突然正色道，“潇，有关生命之露的事情，不要对外说。”
  “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公布自己的能力细节呢？”蓝潇觉得安德鲁有些多心了。
  “不，我是指，这种能力不要再对第二个人提起！”安德鲁的脸色十分严肃，“不然我怕你有麻烦。”
  “这么严重吗？”蓝潇也认真起来。
  “潇，你还年轻，甚至比我的儿子年纪还小。你这样的年轻人，对世界的印象总会偏向正面。”安德鲁叹了口气道。
  “但是，世界是很复杂的。哪怕是一齐战斗、出生入死过的猎人，也可能会因为一滴救命露水与你为敌。
  更别说关系网错综复杂的政府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政府，不管一个政治家目的多么纯良，当他上任后，也总会在那样庞大的系统中感到无力，从而慢慢屈服于利益纠葛。”
  “你觉得防御局不能信任吗？”蓝潇感到心情十分复杂。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还有谁是能完全信任的吗？”安德鲁反问了一句。
  蓝潇没有说话。
  “说实话，防御局绝对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存在，它只是人类面对生死危机时推举出的守护者。
  一个庞大的组织中，分歧、压迫与剥削总是存在。我认同防御局一开始成立的理念，但不代表我认同一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
  只是，我看着防御局做一些我不认可的事，却也没有试图改变什么。因为，人总要在某些时候学会顺着水流走，如果一定要逆流而上······也许你会被拦腰折断。”
  “但也许你会成功！”蓝潇反驳道。
  “然后呢？”安德鲁无奈一笑，“你成功逆着水流到达了顶点，你能将整条河的流向改变吗？
  如果逆流成功，你只会成为一个异类，一个世界不敢冒犯、却又对世界现状无可奈何的异类罢了。”
  蓝潇无法否认。不得不说，安德鲁的人生阅历比他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