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又找借口到文创那边去，才知道小默已经从公司辞职了。
  她那么讨厌再次见到我，竟然速度这么快就辞职了吗？
  我出来的时候听见文创公司的领导正在办公室里面训话，文创是个小公司，地盘不大，办公室是透明的玻璃，说话的人也没把帘子拉上，房间隔音的效果也不算很好。我看见上一次讽刺小默的那个男人，也是在ktv包厢的时候搂着小默的那个男人，垂着头站在他们领导的面前。
  一个女人正在骂他：“你这样逼走了一个小姑娘，自己的名声也败坏了，人家说的清清楚楚，你三番五次的猥亵她，她待不下去了才走的，现在你还在这里狡辩，别说我们容不容的下你，你想想世奥那边的人……”
  这些人果真觉得小默和我们这边的谁有什么关系，才会被钦点上来做设计，如果一定要说她和谁有点儿关系的话，那么我知道，那个人只能是钦点她的我。
  我敲了敲玻璃门，里面的人都有些愣住，然后老板和老板娘都迎了上来，脸上堆着十分尴尬的笑意，问我怎么会过来。
  我看了那个一脸焦躁被训斥的男人一眼，直截了当开口对面前的这两个领导说：“如果你们公司还想和我们继续合作的话，道德品质这么低劣的员工，我不希望在贵公司再看到。”
  然后，我走了出去。
  我手机里存着小默的新号码，是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在餐厅里问那个领班经理要来的，后来我又故意给了小默名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抱着她会主动联系我的期待，但是我故意接近她，屡次三番无视她，甚至和别人一样羞辱她，她也不曾打电话给我，不曾联系我，我才从自己心底里冒出来的阵阵失落中察觉到了自己的期待。如今得知她竟然这么快就从我身边逃开，我的心里，只剩下了愤怒。
  我早就想好了要将她这个人彻彻底底的从我的心里抹去，她根本不值得我再对她费一丝一毫的心力，我不能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了。
  我掏出手机，果断的将她的电话号码从手机里删去了，没多久，qq里又冒出来文文给我发来的消息，我还没有将她的微信、qq加回来，也没有将她挪出电话的黑名单，她发消息问我为什么对她这么狠心。
  是啊，我为什么对她这么狠心？一个多月以前，我答应了她将近一年的苦苦追求的时候，也没想过我们的关系会短暂的只维持一个月的时间，我发誓我当时是真心想要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活，我要忘记一个我根本就不想记得的人。在餐厅的那天晚上，我合上了木勺子还给她，那是一把和小默曾经送给我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的木勺子，但是文文没仔细观察过我的那把木勺子，或者是她观察到了但是故意没有那么去做，文文送给我的那把木勺子，并没有刻上那个“默”字。我突然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醒了一般，我为什么会和文文在一起？是因为她那胡搅蛮缠的个性吗？是因为她特别喜欢游泳和大笑？是因为她大大咧咧的而且脾气火爆，又孩子气爱哭喜欢撒娇？但是我突然意识到，不管怎么样，叫做周小默而且走进我心里过的人只有那么一个。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就在餐厅的现场重新又遇见了小默。快五年以前我离开走马的时候，在火车站里和庄晓喃一起，我始终都在回头往外看，我的心里抱着最后的一丝期冀，或许她能赶来车站找我呢？林里应该将我要走的事情都告诉她了才对，我一直眼巴巴的盯着窗外看，我都想好了，只要在最后一刻之前她出现，我就立马原谅她。但是，窗外有好些送人出行的人，陆陆续续上车的人，还有隔壁轨道上下车的人，人那么多，铁轨无限延伸去遥远的地方，车门关上逐渐顺着轨道缓缓离开，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好了，够了，我想，她的辞职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这下已经够了，我何必强人所难呢？我何必还眼巴巴的往上凑？我要彻底将她忘记！
  我走出办公大厦的时候，手机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迟疑的看了一下，虽然是本地号码，但是我近期完全没有任何工作上可能有的陌生号码会打进来，我动了动手指挂断了电话，可是紧接着马上又有电话打了进来，还是那串数字。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接通电话，那头一个急躁的女声大声问我：“戚轮希，你是戚轮希吗？”
  对方显然是认识我，我回答说我是，对方马上就声音里带着哭腔颤抖的对我说：“能麻烦你来市中心第一人民医院一趟吗？小默她吞安眠药自杀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我当时整个人顿时就蒙了，电话里的女人说着话就声嘶力竭哭了起来，可是我一点儿安慰她的力气都没有，我惨白着脸缓了好一阵才问她是谁。她说她叫章小敏，从前见过很多次的。章小敏，小默的小表姐，我是认识的。我彻底慌了神，开车赶紧赶到医院里去。她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我冲过去就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拉着我的袖子只管哭，眼泪鼻涕的满脸都是，是彻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倒是旁边一个低头双手交握的男人站了起来，看似镇定的看着我对我说：“小默爸爸去世了，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就吞安眠药自杀了，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过来，但是你现在来了，如果她一会儿醒过来，你好好的劝劝她，别让她再做那样的傻事了。”
  这男人的话对我来说就像是个晴天霹雳一般，“什么，谁去世了”，小默的爸爸去世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血淋淋的真相中，一直以来，我都可以避免不去听她的消息，我换了电话号码，但是我心里想，我的家庭住址她是知道的，五年来我一直住在爸爸的房子里，是最近才搬出来的，她要是想要来找我，说不定早就过来了。我没想到她人就在上海，更没想到我们分开以后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吴雾聆你是认识的吧，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小默家买了新房子，吴雾聆也买了房子，两家人的房子就在楼上楼下，可是有一天吴雾聆的哥哥回来了，他哥哥原本就是个混混、无赖、畜生！她来找吴雾聆的麻烦，问她要钱，说她买房子的钱也有他的一份，小默一家人都帮吴雾聆，就这样结了仇。可是后来……”
  医院的走廊上，章小敏说着开始哽咽起来，她停顿好久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声音沙哑的对我说道：“后来他哥哥为了报复吴雾聆，就把吴雾聆的房子烧了，可是他没调查清楚到底是哪一家，他把小默家的房子烧了，当时那是第一天晚上，小姑和小姑夫在新房子里睡觉，就这么……小姑当场就死了，小姑夫受了重伤，后来赶到的小默的一个好朋友冲进火场里去救人，人没救着，当场自己也烧死了。还有小姑夫，当时就说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植物人，是活不过来了，可是一直拖着小默这么些年，到处打工赚钱，到头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小默大概是心灰意冷了。”
  章小敏一直在哭，哭着把陇长的一段话说出来以后，她又像刚才我方一见到她时候的那样死死的拽着我的手，对我说：“我知道小默一直都忘不了你，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当初是为什么分的手，请你眼下这种情况暂时陪在她身边吧，这次是及时发现了，下一次我真怕她又想不开。我知道她一直都想着你，那时候她天天给你发消息，但是她说你讨厌死了她，完全不理她，后来她爸妈出事的时候，她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求求你救救她吧！我求求你了！”
  说着，章小敏几乎要跪下来，她很崩溃，哭的一双大眼睛又红又肿，我呆呆的将她扶起来，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给我发过消息，我没回，给我也打过电话，但是我也没接吗？
  我木讷的转身要走，她怕我离开逃走死死的拽着我，我说我只是，只是出去，买瓶水喝。
  我躲到男厕所去，我抖着手抽了好几支烟，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联系谁问问这些事情，我才发现从前的人和事我已经有意识的剥离了开来，那些老同学我竟然一个有联系的都没有了。
  我像是想到了什么，终于翻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备注里打着的还是“阎王”两个字。我的手一直在抖，我用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它，好像稍微好一些了，我才把电话拨过去。
  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了，那头的声音十分熟悉，以前经常站在讲台上训人，问我是谁。
  我说老师，你好，我是戚轮希。
  他又惊喜又诧异，问我现在如何，怎么突然打电话给他。我连声说了些话敷衍回答，甚至不太清楚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大概有些语无伦次的，然后我迫不及待的切入了正题，我问他知不知道以前的同学周小默，她现在如何了。他又是愣了很久，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说周小默很可惜啊，偏偏高考以前家里出了那样的大事，考试是勉强去了，但是成绩一落千丈，后来随着家里亲戚到上海去了。他问我没和小默有联系吗，听说周小默还故意报了去上海的学校呢。什么叫做故意报了去上海的学校？我当时没来得及问老师。阎王叹息了一下我和她之间的往事，说这么多的学生里面，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们两个，我随声附和着，等挂断电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兜里那包平常当做摆设的烟已经抽完了，我的脸颊湿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