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苍看着他和指在眼前的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用剑指着了，他甚至都在想过，何时被人一剑斩下去，也比看这么多人间悲剧得强。
  他眼睛望着韩信，仿佛看到那个从小受尽屈辱、愤愤不平的韩信；
  仿佛看到那几年从军途中，每每抽空跑到他这来蹭饭的年轻弟弟韩信；
  他眼中没有那个齐王、楚王、淮阴侯韩信，那都是虚妄、泡影，会随风而去。
  韩信拿着剑，也满眼是泪，他手抖动着，整个身体都抖动着。
  之前的屈辱；
  之前的荣耀；
  之前的不公；
  之前的傲慢；
  和很多个深夜，内心深处的那种害怕都涌上心头。
  他突然一把扔下剑，蹲到地上大哭了起来，仿佛之前那个受了胯下之辱的年轻孩子，把当时都没发泄的委屈哭了出来。
  利苍看着地下的他，又抬头看看天。
  利苍：“我听朝中传闻，你和陈豨密谋造反，可真？”
  韩信停了一下，依然抽搐着，没有回答他。
  利苍叹了口气：“你这个糊涂蛋，高帝算是善待你的，这么多人造反，他独留你在身边，留条命不好吗？我们都是刀枪剑林里面走过来的，见过的死还少吗？记得垓下和新安那次地震吗？那么多人，在火里哭着、喊着，你看得还不够吗？”
  他低头看看韩信：“高帝生性猜忌，天下的王就一个，你若无心夺天下，就安守一命，不也挺好吗？要什么王权富贵，有了这些东西能长生吗？能和身边人长世永生吗？”
  韩信头埋在胳膊里，但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
  从韩信府里出来时，韩信平静很多，利苍更是。
  韩信拱手道：“向家里人问好！”
  利苍：“嗯！你也乖乖的，长沙来长安一次不易，我下次也不知道何时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来了？希望还能看到你，添一子嗣。”
  韩信也笑了，笑得勉强而苦涩。
  韩信：“那你何时再给我添一侄儿？！”
  利苍笑了，一挥手：“呵呵，年纪大了，添不动了！不像你们，好了。”
  末了，他一挥手，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兄弟，拍了拍他胳膊。
  韩信退后一步，正襟弯身，给他行了个大礼，送这个世上不多的兄长。
  远处夕阳，孤云野鹤，楼宇苍茫。
  ***
  这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