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眼见为虚
作者:炎炎闲闲      更新:2021-05-27 02:28      字数:2287
  这一声叹息轻飘飘的,仿佛一枚秋风卷下树梢的枯叶,可听在傅八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他原本还未干透的衣服仿佛瞬间就被汗水重新浸湿,全身如遭重击一般飞了出去!方才即使是在巨龙闪电追赶之下,他尚有能力四下躲避,可此时,他却好似一个面对世界级拳王的小小婴儿,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他就好似一个破麻袋,被狠狠地摔落在地,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大象重重踩上了一脚,口鼻之中汩汩流出了血来。但他依然做出了一个别扭的笑容,费力地想要直起身子,朝着已经落在身边的身影道:“太师祖!您终于回来了!小八担心死您了!”
  那张熟悉的白玉一般的小脸上似乎没有丝毫的感情,她那双和本身年纪完全不符的深邃眼眸中无喜无怒,只是淡淡地看着摔落在地的傅八,淡粉色的樱唇轻启,吐出了一句足以让傅八全身血液凝固成冰的话语:“我都知道了。”
  傅八还在尬笑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瞳孔突然放大,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人,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呼吸心跳突然停顿,甚至连每一个毛孔都仿佛闭合起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临下山时,拜别时师父的一幕。
  祠堂内烛火昏暗,师父坐在蒲团之上,只顾着低头擦拭手中的牌位,那牌位崭新崭新,上面是师父亲手刻着的他的名字——傅捌。
  “你这一去,恐你我师徒再无相见之日,为师先替你将这牌位制好,种了你的魂引,他日即便你魂散他乡,也总有个轮回转世的希望。”
  他朝师父行了大礼,便听师父道:“天色不早了,你走吧。”
  此时,他突然想起来,原来那一天,师父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师父那件常穿的道袍,似乎也格外宽大了许多。
  死亡的阴影慢慢爬上他的身躯,傅八心中突然变得一片平和,无悲无喜无悔无怨,他不是还有个轮回转世的希望吗?真好……
  傅八不再多言,只静静地躺倒在地,睁着双眼望着雨后的天空,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断喝:“快闭上眼睛!”那声音娇滴滴的,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又仿佛近在耳畔,却隔了层玻璃纸,听得并不真切。
  闭上眼睛?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在临终的最后一刻,他只想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可不知为何,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同时,他感觉到眼睛上一阵冰凉,似乎有人把一块寒冰放到了他的眼上!
  有人在自己身边?什么人?他大惊失色,刚要挣扎,就听到一个声音道:“别乱动,难道你想死吗?”
  是刚才的女人!他怔了下,死吗?当然不想!虽然能转世轮回,可转世之后的那个人,还是自己吗?还是他傅八吗?
  见他不再胡乱动弹,花娇娇这才松了口气,看到这陌生老头双眼上趴着的胖嘟嘟的冰蚕由雪白变成了赤红,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但她心中却是不由生疑——一把年纪还出来做贼,是个稀罕事儿。见到所怕之事,竟然能把自己几乎活活吓死,又是个稀罕事儿。这老头儿,看来不是个一般人!
  眼睛上的冰块渐渐失去寒意,傅八这才慢慢回过味儿来,他还说为何敖应会陷入魔障,出现那么大的反应,他自己这不也是着了道儿吗?
  而且,小龙崽子大概是想起了黑蛟之类,故而还有心反抗一番,可他居然见到了太师祖!自然毫无还手之力地放弃了抵抗。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又是那声音道。
  傅八乖乖睁开眼睛,入目的先是那片似乎并未改变的天空,目光一转,却见身边果然蹲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娇俏姑娘。
  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小儿手臂粗细的肥虫子往一个竹筒里塞,只见那虫子通体赤红,那颜色,就跟刚刚发狂时敖应的龙目一样,红得十分诡异。
  那怪虫难道是蛊!是花家人吗?可怎么没听说他们还养蛊?傅八迅速翻身站起,谨慎地打量着对方,这人究竟是谁?是敌是友?
  花娇娇费劲儿装好了冰蚕,这才站起身来,只觉得双腿微麻,忍不住跺了两下脚,再抬眼望向眼前的老头儿:“这是私宅,不能擅闯不知道吗?”
  口气不大好,但不大像敌了。而且这个口气,肯定是花家的人了!傅八捏捏半干的长须,露出个童叟无欺的纯善笑脸来:“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来拜访一位花家的长辈,花容,请问你知道吗?”
  拜访?拜访长辈你不走正门?听到这话,花娇娇不由得嗤之以鼻,但闻听“花容”这个名字却是一滞——这不是三姨婆吗?这老头儿找三姨婆干嘛?还鬼鬼祟祟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只觉得全身的八卦细胞都活跃了起来。因为她亲阿婆去世的早,当时还未成婚的三姨婆就把她母亲养在了膝下,后来她出生后,也是三姨婆把她带大的。对她而言,三姨婆就和她的亲阿婆一样。而传说中她似乎还有一个三姨公,但在她的记忆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难道……
  傅八感觉眼前的小姑娘打量自己的目光突然变了,似乎一下子多了几分好奇,又多了几分嫌弃。嗯?嫌弃?傅八不由得低头掸了掸身上的衣衫,眼瞅着这身原本十分仙气的衣服,被折腾地跟枯菜叶似的,又悄悄揪住了衣角,使劲儿往下抻了抻。再抬起头来,却见那姑娘的眼神——呃,似乎更嫌弃了。
  什么情况?欧阳秋这小子也忒不靠谱,不是说这个长辈在花家地位不低吗?还说假如他们真被人抓个正着,报出那长辈的名号来,来人也不会太为难他们吗?
  傅八提了提气,努力把刚刚被淋得水湿的气势给撑起来,继续装模作样地道:“小姑娘,你也是花家的人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听着这跟哄孩子似的语气,花娇娇忍不住想笑出声来,刚刚还想着眼前这人莫非就是自己那素未谋面的三姨公?此刻再看,她直直摇头,越发觉得眼前的老头形容猥琐贼眉鼠眼,怎么着也不像能配得上自己三姨婆的人物!
  只是,他这样偷偷摸摸来见三姨婆,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缘故?她又想起他刚刚居然能被自己所见活生生吓得气绝,心道若不是这人太过胆小,就是他一生所见所闻有太过恐怖之物。眼看这人翻墙入室被人抓个正着,还能脸不红心不跳胡扯,就知道他可不会是什么胆小鼠辈。莫非,这是三姨婆从江湖上找来的什么奇人,特意为自己的眼睛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