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说过了，吾就是你口中的巫师。如果你认为，只有巫师才能弄出那所谓天山的雷霆和怒火的话。”风轩逸勉强撑起身子，将吴仲山与阿毛那颤抖且瘦弱的身形遮挡。他倒是想要将不远处的陌刀捡起，却担忧还没捡起，自己和身后的老者、孩童便会变成筛子。
  上前来，想要拿下阿毛的吐蕃兵士，妄图将风轩逸推开。却又被自己的上峰制止，翟渊的赤红双眸阴沉似古井不波，紧紧盯着风轩逸的双眸。仿佛如此便能看出他的内心想法一般，只是他终将失望。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又怎能从我的脸上看出谎言的痕迹？
  “吾说的句句属实，只不过你理解中的天罚和吾理解中，并不相同。那仅仅是火药的威力罢了。”风轩逸并不打算隐瞒，甚至他可以直截了当地将几种组成火药的物质告知翟渊，至于几种物质的比例，他自不会多说。在现今华夏，还没有精确度量这种说法，鉴于传统华夏哲学思维，大多实践还处于只可意会的阶段。
  问我吧，问我吧，我会将几种成分一一告知于你，甚至你可以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例如让我直接提供给你几种物质。我很乐意如此，看着你们无知而随意地将几种不稳定成分混杂一起，随即被炸上天，或是炸掉身上的某一部件，这将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风轩逸那真实的谎言显然令翟渊有些摸不着头脑，深谙微动作心理学的风轩逸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微皱的眉头和不断紧握并松开的双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依旧停留：“你便是巫师？”他迟疑着问道，看向风轩逸的眼光似有躲闪。
  那是恐惧的味道，纵使他掩盖的很好，却依旧被自己所捕捉。人不可能没有恐惧，除非他太过痴傻。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容易被外物所影响。
  风轩逸自不会表现轻蔑，他也会恐惧，像是现在随时都可能会面对的“死亡”：“吾更愿意称之为化……格物……”
  他收回了“化学”那只会令唐代人陌生的词汇，转而用儒学上更易为人接受，但却从不被重视的词汇，“翟将军唐话如此熟稔，想必对于华夏文化亦当是熟悉。”
  “格物我自是听闻过，”翟渊皱眉回想片刻，却不得要领，只得点头言道，“只是从未听说过其中有如此威力的物什。”
  自是没有，现今也只有自己这里才有那玩意儿的配方。不过原本该在唐昭宗时期出现的火药，现今是否已然在某个角落实验出了，却是不知。
  “格物一道，在吾大唐，并不受重视，记录文献有所佚失亦是正常，这不足为奇，不是么？”风轩逸四口胡说，却是侃侃而谈，“而偏偏，吾有幸得到一位神人的真传，不过区区三天时间，吾便获益匪浅，其中一项，便是这制造火药之法。”他故作得色，轻笑言道。
  翟渊双拳紧握随即松开，面部肌肉因绷紧而略有颤抖，他却强制自己表面保持淡然：“如此说来，并非天谴？”
  “自不是。”风轩逸很是诚恳地点头言道。他倒并非没想过以神鬼身份来神话自己，但如此一来，却很有可能会引发对方的杀意，毕竟，一个能够被杀死的鬼神，对面前之人来说，即是威胁，却又算不得什么大不了之事。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平凡的有用之人更为有效。
  果然，翟渊神色倏然变得郑重：“难怪七大王与我听闻中的有所不同，原本的你……现在更为出色。”
  想出这样的转折话语一定不容易，至少对于原本那个浓妆艳抹的娘娘腔，恐怕只有变态和废物才能形容。就像是此时蹲坐在流民当中，满脸怨愤的袁志成，不就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且一直都学不会改变自己的惯有思维。
  “传言只传入耳朵，眼睛却能看清事实。”风轩逸很是骚包地耸耸肩，做出一副天下谁人能懂我的模样。
  些许的聪慧加上十足且不知收敛的蠢笨，乃是降低对方戒心的不二法门。
  翟渊眼神中的警惕果然降低了几分，他冷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些许温和的笑容：“是的，正是如此。”他深吸了一口气，令自己的面颊更加柔和，“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有幸能邀请七大王前往吐蕃做客？我们天山子民，对待客人，可是非常热情的。对待敌人么……呵呵。”
  这便威胁了么？还真是直截了当，根本就不给我拒绝的余地。
  “自然是好的。”风轩逸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点头言道，“吾很乐意如此，素来听闻苍鹰只会在天山那湛蓝的天空下翱翔，而吾不才，最是热爱蓝天白云，雾霾什么的，最讨厌了。”
  “……雾霾……也是格物么？”沉默了半晌的翟渊开口问道。
  “……这个不重要，”风轩逸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个被自己越带越跑偏的话题给兜回来，“咳咳，总之，吾是非常乐意前往吐蕃的。”他顿了顿，神色变得黯然，“只是，吾身为大唐皇室，想要去他国巡游，并非易事，单是上书圣人，恐怕就需要些许时日……”
  翟渊轻薄的嘴唇上翻，露出了嘲讽的神色，一副“早就知会如此”的玩味模样：“七大王，或许如此言说，你会觉得不甚好听。”他身体前倾，暗红眼胚中，映照出风轩逸的轮廓。“你真的以为，你有的选择。”
  这就将话题聊死了，风轩逸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受伤的身体和心灵更变得舒适些，面对这直言不讳的威胁，风轩逸却也并不慌乱，而是依旧目整以暇地调笑言道：“你又怎知？吾没得选择？”
  翟渊呆愣当场，久久不再言语，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面色忽的变得铁青，他慌忙起身，朝身后吐蕃轻骑大喊：“撤！快撤！”
  尖啸声如同倏然冲出浓密草丛的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自箭塔之上，朝身着札甲的吐蕃轻骑撕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