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知道自己是醒着的，是因为天花板上那淡绿色的霓虹灯星星从后面盯着我。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深呼吸，让我的眼睛适应房间的黑暗。梦的残余仍在我的脑海中舞动，但当黎明的曙光驱散了黑暗，它试图溜走。不幸的是，这个特别的梦对我来说是熟悉的，并且它需要我回到意识世界把它从我的头脑中驱逐出去更多的东西。
  我把头靠在枕头上，对着闹钟眨了几下眼睛。一大早就呻吟着，我翻过身来，把头埋在枕头里。我猜想黑暗对潜意识世界有某种要求，因为我的行为不但没有驱散梦境，反而让它迅速回来。
  我沮丧地大发雷霆，踢掉被子，斜靠在床边，翻找着散落的鞋子和遗忘的袜子，翻找着我目前的日记。几年前，我一直在看的治疗师认为追踪这些反复出现的奇怪梦境是个好主意。在进入寄养系统之前，任何时候我梦到任何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我都应该把它写下来。还有我醒着时看到或听到的任何奇怪的事情。我讨厌这么说，但是幻觉发生的次数比我愿意承认的还要多。
  尽管我收集的日记里除了这些疯狂的东西，还有其他一些琐碎的信息----至少每年一次，在同一天----同一个梦被描述得近乎完美。
  我掸去最新日记的封面，从床头柜上抓起一支笔，点击灯，打开一个崭新的页面。这个梦又开始溜走了，但并不是说我不能记住细节。这个梦我已经写过很多次了，可能在拥挤的体育馆前，我还没来得及背诵，就已经看不到写在上面的文字了。倒不是说我有胆量在一大群人面前讲话。然而，我开始写作:
  我又做了一个梦，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做这个梦。在我的梦境中，雾没有往常那么浓，但是我可以感觉到赤足下的沙砾和柏油路上的寒冷。我低下头，当然我没穿衣服，但至少在梦里我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我停下来想了想。很久以前我就决定，我的梦只不过是我开始的传奇故事的一个下意识的说明。据我的养父母说，当我两岁的时候，我被发现在洛杉矶黑暗的街道上游荡(一直是在万圣节的晚上)，全身赤裸，胡言乱语，没有人能听懂。我知道大多数蹒跚学步的孩子都在胡言乱语，但是据收养机构的一位妇女说，我胡言乱语的东西和正常人类婴儿在试图与他人交流时产生的东西完全不同。好吧。就像那个奇怪的梦，我也无法解释。我很幸运，他们告诉我父母，因为他们在洛杉矶发现我的地方因帮派斗争而臭名昭著。
  不知怎么的，我熬过了那次夜间漫步，却被提醒了整整十五次----自从我被发现以来，每年一次，每年一次。十五年过去了，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梦想不能离我而去。我叹了口气，继续写作。
  梦境改变了，我注意到我的右手紧贴着一个温暖而坚实的形状，我的手指抓着一团粗糙的东西。我只能从眼角余光看到它是什么:一只巨大的白色狗，它满身是泥的毛皮为我的小手提供了支撑。即使从我孩子的角度来看，这只狗也很大。我想转过身，好好看看它，但有什么东西让我的眼睛一直向前看，就好像有个疯狂的催眠师在我面前转动一个黑白相间的螺旋轮。
  城市的灯光闪烁着一种诡异的橙色，这是这个黑暗和灰暗的世界里唯一的颜色，我靠近了我旁边的狗。它轻轻地走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几乎引导我走向某个遥远的目的地。我想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我就醒了。
  就在我合上日记本，把笔放回桌上的时候，我的闹钟开始尖叫，我差点心脏病发作。梦把我吵醒的时候，我忘了关掉它。我把床单扔了回去，按下了打盹按钮，甚至懒得关掉我的台灯。我希望我可以整天睡懒觉，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星期一。我呻吟着，星期一是最糟糕的。
  在打了十五分钟的盹后，我终于起床，努力为这一天做好准备。我用手捋了捋头发，畏缩不前。这是一团乱麻，但这很正常。我打开卧室的灯，走到粘在浴室门上的镜子前。呃。有时候我讨厌我的卷发。不够直，被认为是优雅的，卷曲的不够真正美丽。塔利总是告诉我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头发能卷起来。她的头发是如此的直，以至于当她用卷发棒烫头发时，发胶甚至无法固定住。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用刷子刷掉乱糟糟的东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叹了口气，走到浴室刷牙洗脸。对于一个有五个男孩的家庭中唯一的女孩，我很幸运，有了自己的房间和浴室。当然，唯一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兄弟们害怕这个房子的特殊部分，一个改造过的地下室，曾经是前主人的储藏室。我认为他们不知怎么的就相信这里闹鬼了，但那只是因为这个房间感觉像是在地下。不过它并没有完全陷入地下，更像是房子的地基被压进了一座小山的一侧。面向后院的一面墙上有一个滑动玻璃门，上面展示着一片桉树林正在消失在我们邻居后面的小沼泽中。
  我把梳子和多年来收集的发带和发夹一起扔回抽屉。凝视着镜子，我徒劳地希望赶走我所有的缺点。不幸的是，无论我多么彻底地洗脸，我似乎无法使雀斑消失。至少我没有塔利那么多。当然，我的眼睛更黑。我揉了揉鼻子，但也没用。此外，我不能整天像一只生气的兔子到处跑，这只会让我的鼻子看起来更小。
  最终，我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当我的眼睛回望着我的时候，我有点畏缩。有时候我试图说服自己，是我笨拙的身高和零星的雀斑让人们离我而去，但是我知道内心深处是我的眼睛。俗话说，它们是心灵的窗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如果人们甚至不能直视我的眼睛，那么我的灵魂一定出了什么可怕的问题，我自己也很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