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明所以
作者:山鼠兔      更新:2021-05-26 16:10      字数:4671
  人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自我痛恨,这是杨小羊早就知道的道理,是他从那两个想杀他的土匪身上学到的。而这一次,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痛恨,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勇气和毅力不过是无稽之谈,逆袭不过是幻想。跑吧,不跑还能怎么办呢?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青山当然就有柴,可是人要是没天赋,留着命就能有逆袭的那一天吗?
  杨小羊没命地往前跑,偶尔回头看一眼,炎灼就在他身后不远,步伐不紧不慢,仪态从容。杨小羊跑过房屋,跑过假山,跑过树林,想利用这些东西的遮掩甩开炎灼,但不知为什么,炎灼总能察知他的所在,极为从容地跟过去。
  不得已,杨小羊跑向了石室。他不知道凭炎灼的实力他会不会被玉壁吸引住,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至少值得一试。
  经过月洞门的时候,杨小羊感觉到有少许阻碍感,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他想起了小丫鬟的说法,没有内力不能通过月洞门,自己刚才受了伤,经脉中的内力正在发挥修复作用,所余越来越少,这大概就是原因吧。
  进了门,被玉壁短暂地一照,杨小羊顺利地藏身在玉壁后面,调整呼吸准备应对接下来的状况,心里想着万一炎灼没有被玉壁吸引住,到时候就只能拼死一战了。
  炎灼在门口停留了片刻,似乎在顾忌着什么,但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刚进门,一道绿光便照到了他的脸上,炎灼闭上眼睛,眉头微皱,仿佛在忍受什么不好的事情。下一刻,他突然面色变红,弯下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起来。
  杨小羊看得惊异,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他看炎灼的表情十分痛苦,心里一软,就想上前问候一声。他这一点随他的姐姐,对人很容易心软,哪怕是他的敌人,只要不是想要他的命,他都可以善待他们。
  好人对上坏人很容易吃亏,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杨小羊为此付出了代价。就在他问了一声“你没事吧”,俯身想把炎灼拉起来的时候,炎灼突然出手,一掌击在了杨小羊的小腹。“砰”的一声,杨小羊倒飞出去,直接撞在了玉壁上,刚才还没修复好的伤势变得更重了,而且更令他糟心的是,经脉中的内力似乎用光了。
  杨小羊的嘴角流出血来,想站起来却是徒劳,只能背靠玉壁坐着。
  “你丫真是个混蛋,死一万次都不可惜。”杨小羊恨恨道。
  炎灼没有回应,他似乎伤得很重,无力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睛重重地呼吸。
  杨小羊知道自己的内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因为经脉中的内力已经被消耗净尽,之后的修复只能靠身体自身的能力了。
  过了好一会儿,炎灼缓缓直起身来坐着,说道:“我怎么知道你刚才不是想害我?”
  “我差点忘了,你曾派人刺杀过我们三个,虽然事情最终没成,但梁子早就结下了,刚才我应该趁机对你下手的,这才叫报应。”可能是因为事情过去很久了,也可能是因为当时主事的人不是炎灼,杨小羊差点忘了炎灼曾想置他于死地,此刻回想起来,恨意顿生。
  “晚了。”炎灼说了这一句,又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道:“我现在越发觉得,不能留你活着,虽然你没什么本事,但说不定就会搅了我的事,还是趁早杀了的好。”
  “不想利用我去要挟炎烈了?说不定我就是他未来的女婿呢。”杨小羊嘲讽道。
  “有赵无形就够了。”
  杨小羊知道他说的对,自己在炎心心中或许确实有些分量,但在炎烈心中却未必。当初炎烈提出让他跟着赵无形来北方,虽然是尊重杨小羊的意愿,但明显也有把他支开的意图,一旦和他女儿分开久了,那份感情说不定就烟消云散了。
  “想杀我或许没那么容易。”杨小羊道,同时再次试图站起来。
  炎灼神色不变,闭上眼睛开始运功疗伤,呼吸渐渐平缓。
  杨小羊有了危机感,心想等炎灼恢复过来,自己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必须想个办法才行。玉壁前那三个人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在杨小羊的跟前,因为被玉壁吸引而置身事外。
  拼了!杨小羊心想,如果再不吸点内力修复伤势,自己今天就得死在这儿,到时候保密还有什么用啊!
  这么想着,杨小羊就用手在身后的玉壁上推了一把,想借力挪到最近的那个人的身边去,可他的手刚接触到玉壁,就感觉到一股内力从上面传了过来,立刻定在那里。
  这玉壁上竟然含有内力?
  感受着经脉中细微的流淌,杨小羊欣喜若狂:真是天佑我也!这样我就不用吸人内力,不会暴露自己了。
  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被修复了,杨小羊又咬破嘴唇多吸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他看着炎灼脸色渐渐好转,打算动手了。
  狼想要吃羊,但羊不想被吃,于是只能趁狼虚弱的时候对它下手,改变自己被吃的命运。
  杨小羊出手了,对付一个坐在地上不能动的人,根本用不着什么精奥的剑招,黑棍子直接点过去。
  可是棍未至,风先起,棍尖在距离炎灼胸口半寸的地方停住,而后杨小羊就被风顶得退了回去。
  就在杨小羊错愕的瞬间,炎灼站起身来,吃吃笑道:“看来你没抓住机会。”
  杨小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微微向下看着地面,冷静地思考着接下来的策略:硬拼,只会是死路一条,看来只能智取。他并不知道我有借助内力修复伤口的能力,这面玉壁就是我最大的倚仗,有了它,受多大的伤我都不怕,或许可以借此消耗他,直到他精疲力尽。再不济,我可以假装受伤垂死,骗他放过我,等他走了,我再借助玉壁上的内力恢复过来。
  这么想着,杨小羊就变得有底气多了,眼睛直视着炎灼说道:“看来今天我们一定要你死我活了。”
  “是你死我活。”
  “对呀,是你死我活。”
  炎灼笑而不语,眼神中流露出的鄙视很明显,说道:“只有没本事的人才逞这种口舌之利,你若想死得还算有点尊严,就像之前那样直接动手吧。”
  杨小羊觉得他说的有理,战斗前的谈话通常都是由弱势一方出于拖延的目的而发起的,拖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没有必要。既然如此,杨晓阳就动手了。
  没有刀光剑影,黑色棍子像是一只幽灵快速舞动起来,鬼魅而妖异,又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迅猛地扑过去,只是无论怎样,总是触及不到炎灼的身体。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屏障将他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不像是一场战斗,因为只有一方在攻击,可杨小羊又不得不攻击,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于是体力一点点耗尽,仿佛燃烧的蜡烛,只等着火焰熄灭的那一刻。
  内力这玩意可以治伤,但似乎不能消除疲惫,疾风骤雨般的一轮攻击过后,杨小羊气喘吁吁,他隐隐觉得这样下去不妙,可又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种僵局。
  天渐渐亮了,外面的景物已经显露出模糊的轮廓,杨小羊身心俱疲,便想后退到玉壁处靠一会儿,可就在这时,他背后突然中了重重一掌。惊骇中他回头一瞥,之前站在玉壁前练功的一位中年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会醒的?杨小羊来不及多想,借着这一掌之势往旁边一跃,与二人成掎角之势站好,他留心了一下玉壁前的另外两人,还好,并没有醒。
  这一掌似乎并没有给杨小羊造成太大的伤害,中年人露出讶异的神色,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杨小羊却知道自己受伤不轻,只不过情势不允许他表露软弱,只好强撑着,等待内力把伤势修复好。现在,他有必要给自己争取时间了,于是他望着中年人道:“从背后偷袭可不太好啊!”
  没想到这一如意算盘没打响,中年人并没有中计,而是直接向杨小羊冲了过来。他手中没有兵器,便使一对肉掌攻击,招式大开大合,气度凝重。
  杨小羊有伤在身,不敢硬接,展开简化版忽焉步四处游走,中年人的掌法虽然凌厉,倒也奈何不了他。在这一过程中,杨小羊注意到,炎灼一直都没有动,心里不免疑窦丛生:难道他受了伤还没好?又或者他在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
  因为心有旁骛,杨小羊就没注意到玉壁前的另外两人也动了起来,其中一个揉着额头一脸痛苦和疑惑之色,喃喃自语:“怎么玉壁上的字模糊起来了?”然后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正在室内腾挪闪转的杨小羊,马上就明白当前是什么状况了,于是迅速出手。
  杨小羊虽然没有事先料想到这个变数,但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开,很快便注意到那两个人,虽然没被偷袭成功,但应对的压力却难免大了几分。更令他焦虑的是,他的体力渐渐不支,炎灼虽然没动,但给他的压力却不小。
  必须先把这三个人制住。杨小羊心想。伤势虽然没有完全修复好,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杨小羊忍着疼痛转守为攻,先把炎灼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对付起那三个人来。
  或许是因为没想到少年会突然反攻,三人面上都微微一愣,就趁这一瞬间,杨小羊黑棍翻滚,倏进倏退,在每人大腿上扎了一下,直至碰到骨头才退出来。
  三人或大叫,或闷哼,接连倒地。杨小羊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倒脑后风响,他心中一紧,来不及回头便把棍子向后刺出,想着务必要逼退敌人。没想到炎灼早有预备,轻松避过棍子,一个手刀砍在了杨小羊的后脑勺上。
  就在杨小羊意识模糊、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一个蒙面的红衣女子闯了进来,而后就生死不知了。
  醒来后杨小羊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下铺得很厚、很软,疲惫的身体沉得仿佛要深深地陷进去。他听到耳边有谈话声,转头一看,只见寒彻、赵无形和吕大成正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透过窗纸射进来的阳光显示此刻正是黄昏时分,气氛宁静和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回事?”杨小羊挣扎着起身问道,他喉咙里似乎有痰,发出的声音带着呼噜呼噜的声响。
  “醒了啊!”赵无形转头问,脸上带笑,“醒了咱就早点走,省得再惹麻烦。”
  杨小羊不明所以,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位红衣女子是谁?怎么看着像炎心?炎灼那家伙呢?我又是怎么……原本有一大堆问题要问,结果全堵在嗓子眼里,一个也没问出来。
  “早点走好。我现在看着你们都有些无地自容。”寒彻微微低头,看着手上的茶杯说道。
  “这也不怪你,你是你,你爹是你爹。”赵无形安慰道。
  吕大成歪着脑袋双眼无神,呓语般说道:“我想我爹了。”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杨小羊跟着赵无形和吕大成走到大门外,他懵懂的表情众人都看在眼里,但就是没人跟他解释。
  “这就走啦?”杨小羊痴痴地问。
  寒彻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呦!我忘了一件事。”对驾车的赵无形的道:“稍等一会儿。”然后转身进了大门。
  过了一会儿,他牵着一个又瘦又小的丫头出了门。那丫头身着丫鬟服饰,个头能到寒彻的胸口,面容青稚中带着几分可爱,脸色可能由于长期吃不饱的缘故而发青,她落后半步跟着寒彻,低着头似乎不敢见人。
  “送你了。”寒彻把小丫头往杨小羊跟前一推。
  “啥?”杨小羊错愕不已。这怎么还送起人来了?就算模仿古人互赠姬妾,也不该送这样的呀!怎么像因为吃不饱饭然后送别人家里养活呀?
  “你们也算是缘分一场,怎么好意思不收留她呢?”
  “缘分?哪来的缘分?我根本就从来没见过她。”杨小羊诧异不已,盯着小丫头仔细看了看,确信从来没见过。
  “你没见过她,她可是见过你的。”寒彻微笑着说,低头问小丫头:“小小,你是不是见过他?”
  小丫头头也不抬,一张脸却红得分明,嗫嚅道:“见……过,光……屁股的。”
  杨小羊眼睛急眨几下,突然记起来了,失色道:“哎呦,你不会是……”
  “想起来了吧?”寒彻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收了她吧。”他看杨小羊神色阴晴不定,补充道:“她得罪了我父亲,所以才会被罚住在湖中小榭,想必以后也很难在我寒家生活下去。她是陪我从小到大的,我不忍心看她受苦,所以才想要把她送出去。我是相信你才会把她托付给你,你就当帮我个忙……”
  “好啦!”杨小羊打断寒彻的啰嗦,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让小丫头上车。
  小丫头似乎不舍得离开,回身抱住了寒彻,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在抽噎。寒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这个家伙人不坏,不会欺负你的。再说了,他没什么本事,要是真欺负了你,你就捎信给我,我替你揍他。”
  杨小羊扭头看向别处,就当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儿,小丫头才擦着脸上的泪走向车厢,三步一回头望向寒彻,自始至终没看杨小羊一眼。
  “走了!”杨小羊懊恼地一甩手,转身跃进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