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的心跳的‘砰砰砰’的快：“殿下都知道了？”
  她缓缓垂眸，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一切还只是文卓的一面之词，她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
  毕竟活到这么大，她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可万一是真的，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她也不能赌。
  宋晏：“阿凝打算怎么办？是想自己查清楚真相？还是想推开孤，离开孤，退位让贤？”
  沈凝沉沉呼了口气，果然，宋晏都知道了。
  多么可笑，她的体内竟然可能潜伏着一只专门食人精血的蛊虫，而这种可怕的东西竟然还是她的父皇命人种下的，为的就是等她与宋晏成婚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蛊虫转移到宋晏体内。
  沈凝羞愧到无地自容。
  记忆里，她的父皇从来都是温润如玉，贤明仁善的模样，甚至在母后的衬托下，还显得有那么一点软弱。
  这样的人，怎么会使出从此卑鄙下作的手段，还是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呢？
  难道她生来就注定只是一个工具，沈凝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一刻，她心中的悲观达到了十五年来的峰值，她甚至很矛盾，既想追寻那个真相，又怕得到那个答案。
  手上一紧，沈凝随着一股力道，栽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从你身上带上孤的标签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只是大齐皇室之女，而是孤的人，孤很护短，不会抛下你，放心。”
  沈凝一动不动，好像僵住了，心尖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眼眶有些温热。
  “感动傻了？”
  沈凝语气哽咽的‘嗯’了声，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将额头微微靠在了宋晏宽厚的直角肩上。
  就靠一会儿，只靠一会儿。
  她曾以为最坚实的倚靠原来只是一场镜中水月，而被自己当成责任和义务迎合的他，却在这一刻借了她肩膀。
  说不感动是假的。
  “殿下，您...真的很好。”
  宋晏蹙眉：“只是如此？还有呢？”
  沈凝：“...就是...殿下原来这么会安慰人...”
  宋晏：“孤可不是对谁都如此，所以，阿凝要如何感谢孤？”
  沈凝差点被感动到理智全无的大脑顿了顿：“殿下想要如何？”
  宋晏轻笑：“孤暂时没想好，先留着。”
  沈凝缓缓从宋晏怀中退开了些，眼眶红红，神情带着几分不自然：“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文相已经回去了，不知她的母后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做何反应？
  会不会与父皇大闹一场？
  还是...其实母后也是知情的？
  不，不会的。
  沈凝脑子乱极了，根本不敢再用固有思维去判断。
  “殿下有什么打算，阿凝愿意全力配合殿下？”
  忘记在哪本古籍中看到过，蛊虫一般都是一对，子蛊被下到受害人体内，母蛊则会被保留在下蛊之人手中，若能找到母蛊，大约就能将子蛊引出来。
  只要一想到自己体内可能有那样一只恐怖的小虫子，沈凝就坐立难安，难受至极。
  正想着，有什么东西在沈凝脑海中飞快闪过，她下意识抓紧了宋晏的手。
  “殿下，苏晚虞体内会不会也有？”
  她记得那晚，孟中军说过‘没人能抗拒得了圣女的身体’，那种所谓的会让男子欲罢不能的魅香会不会也是某种蛊虫搞出来的？
  沈凝越想越觉得可能，毕竟苏晚虞的血她已经研究过了，看不出有什么奇怪，而苏晚虞如今身上，显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香气。
  想到孟中军那一夜想要对苏晚虞做的事情，正是要通过那种方式激发苏晚虞体内的异常，与文卓传话给自己的，简直是异曲同工。
  沈凝打了个寒颤。
  宋晏握了握她的手，一股温热的力量传递到了沈凝心尖。
  “阿凝猜的很有道理，看来孤洁身自好果然是对的，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中招了。”
  宋晏语气颇有些轻巧，显然是想努力平复某人紧张的神经。
  沈凝的思绪却忽的飘歪了。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宋晏一眼，心道：这厮以后跟女子那啥那啥的时候该不会有心里阴影叭？
  咳咳~
  宋晏见她眼神奇怪，以为她还是怕的，柔声细语道：“孤都不怕，阿凝怕什么？若是真的，那东西吃的也是孤的精血，不是？”
  沈凝的思绪猛然被拉回，她严肃蹙眉：“殿下别胡说。”
  若她的身体有真的有问题，她怎么可能还与他...
  “殿下还有心思开玩笑？”她嗔怪了句。
  二人间气愤正节节攀升，营帐外突然传来白祁的声音：“殿下，人追到了。”
  沈凝疑惑。
  宋晏失笑：“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沈凝：“殿下，我们出来不少日子了？不回建安吗？”
  宋晏丹凤眼流转：“再等两日。”
  …
  金秋没想到，短短几日功夫，她竟然就跟宛城杠上了。
  瞧着渐渐远去的城墙，她忐忑又带着那么点激动的放下车帘。
  可没一会儿，她就又探出脑袋，对着前面驾车的二人喊道：“你们真的是我皇姐派来的人吗？”
  巨泉扭头看了她一眼，惜字如金的‘嗯’了一声。
  他们是殿下派来的，四舍五入等于未来太子妃，等于这黄毛丫头的皇姐。
  金秋灿烂一笑，太好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肯定要被抓回去了，谁能想到还会峰回路转呢！
  “二位大哥哥，你们可真厉害，对了...那个黑咕隆咚‘砰’一声就能在人脑袋上穿个窟窿的东西是什么呀？好厉害！”
  这回，没人回头理她。
  金秋还是很兴奋，半点也不恼：“喂，我们还要走几天呀？是要一路去你们大盛的京城吗？”
  “我都三年多没见过皇姐了，不知道皇姐还能不能认出我，我瘦了很多呢！”
  “哎，你们能不能再把马车驾快点，要不然再找一匹马，我也能骑马的？”
  巨泉，石峰二人很无语，这位秋公主怎滴如此奇葩，她难道就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么？
  就不怕他们把她卖了，说什么信什么...
  看来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丝毫不知世道险恶。
  也幸亏他们是殿下的人，不会伤害她。
  见二人似乎真的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金秋讪讪缩回了马车，嗓子有点干。
  她拿起座位上放着的水壶，拧开喝了一口：“咳咳，竟然是咸的。”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三日后抵达了林间府大营。
  金秋全身的骨架子都快要被颠散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却在瞧见沈凝时迸发出了灿烂的光彩。
  “皇姐！”她飞扑到沈凝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
  沈凝反应了半晌：“金…秋…！你...”
  她回抱住身上的小少女，脑袋却转向了一旁背手而立的宋晏。
  所以，原来，他们留下要等的人是金秋。
  这厮的嘴巴怎么可以这么牢？
  “皇姐，我好想你！”
  沈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也想你，母后她还好吗？”
  金秋点头：“嗯。”
  宋晏吩咐小八和小九：“带秋公主去洗漱更衣。”
  小八小九立刻应‘是。’
  金秋依依不舍，但还是扬着大大的笑脸跟着二人去了。
  沈凝疑惑看向宋晏：“殿下为何将她...带回来？”
  宋晏挑眉：“瞧见妹妹，阿凝不欢喜？”
  沈凝：…
  这是她欢不欢喜的事儿吗？
  文卓也惊呆了，他没想到宋晏竟然这么简单粗暴，竟就这般将人给截回来了。
  他看看沈凝，又看看走远的秋公主。
  这二位大概还不知太子殿下的打算吧！
  鹅~他觉得他还是赶紧走为妙，又觉得不改将二位公主都丢在敌国。
  不错，他想，大齐与大盛，大约很快就要变为敌国的关系了。
  宋晏只一眼，便知他在想什么，邪肆的牵了下嘴角，拉住沈凝的手腕回了营帐。
  沈凝被大手拉着，只觉这人动手动脚的时候越来越多，以她如今的状况，其实是不适合同宋晏这般发展下去的。
  她不想将心丢了。
  “殿下...”
  “阿凝觉得，齐皇和齐后在乎这个唯一的嫡女吗？”
  二人一同出声。
  沈凝愣了一下。
  金秋与自己不同，自己从小被母后严加教导，每个时辰都排的满满当当，自七岁到十二岁的那几年，她每天都是只睡两个时辰。
  金秋则是被放养长大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没有做不完的功课，也不必抚琴练字练到手指僵硬，更不用四更天就起床扎马步。
  至于父皇...所有子女当中，父皇当然是最宠爱金秋的，满朝皆知。
  “殿下把阿凝搞糊涂了，父皇和母后自然是爱重她，但若面对的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阿凝...也不知道。”
  宋晏伸出食指，揉了揉她的眉心：“别皱，丑。”
  沈凝：…
  宋晏：“放心，孤不会伤害她，她不是也很想你，就让她在大盛待一阵子，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她想回去，孤绝不阻拦。”
  沈凝相信宋晏所说是真，但同时也清楚，他并没有将心中最深的思量告诉自己。
  看着他幽暗深邃的墨瞳，沈凝扯了扯嘴角，如此也好，自己不是也做不到毫无保留的坦诚，何必还去要求宋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