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瞒住你
作者:言觅      更新:2021-05-26 05:42      字数:4094
  他数百年前的确来过此地,不过是路过,顺便替干旱许久,在龙王庙前浩大的跪了一片的村民们通报了此地布雨的仙君一声,便离去了。
  菜肴好吃果蔬清甜?大抵吧……听闻凡界的吃食是一向如此的。
  汀儿明白他心中此刻是有几分郁结的罢,于是不再说话,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跟在他身后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
  事实上也并非同尧昇说的那般,光让人想想便觉得香甜可口,甘甜入味。
  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头所属的王城似乎是有些不太平,路上只有寥寥的几家茶楼,望去却也十分萧瑟,街道上尽是行色匆匆的布衣百姓,携了重重的包裹,拖家带口。
  他们二人方一出现在那又显热闹却也萧瑟万分的街道上时,便吸引了来往人或遮掩着的或明目张胆上下打量的目光。
  看那身姿打扮便知是气度不凡,更别替二人的容貌,仿若天神下凡,是这小小的边陲小镇中从未见过的好看人物。
  可如今是战乱纷飞,听闻北下的羌奴马上就要带兵打到此处,皇城中的贵族们皆四下逃散,连百姓们得了消息也纷纷收拾盘缠四下避风头,这“穷乡僻壤”里怎会出现这样的人。
  于是不免疑惑,多追着看了许久。
  汀儿被这样毫无忌惮的打量目光看的有几分不自在,尧昇却毫不在意,在纷纷替二人让出一条道的长街上阔步而行,还一边打量着尚且在惨淡营业的茶楼。
  “那家兴许不错,我们随便弄些吃食垫垫肚子,便尽快离开吧。”汀儿亦左右打量了一番,挑了个街巷中看起来稍为顺眼的,门口还挂了几条长幡,在以往应该是十分有阵势且排场的。
  尧昇亦望中了那间茶楼,他虽然身份矜贵,可年幼时也是历经了许多苦难,后来带领狼族精锐推翻原本荒诞的政权,亦是吃了许多苦头,于是性子愈发的温淡,对吃食这般身外之物并非很讲究。
  于是二人就着并非多么精致的,只能勉强算作可口的食物饕餮了一番,又顶着店家与寥寥几个立在不远处观察着的小二打量的目光中吃了些茶楼中备的果实,倒能算作清甜可口。
  远处密林中,高大的树干上隐约盘绕着一道纤长的黑色身影,漆黑的鳞片在透过茂密树叶落下的斑驳光影中泛着点点冰冷的光泽。
  那黑蛇收敛了气息,整个身体都藏在“窸窸窣窣”随风而洞的树影中,昂扬着头颅往远处望去。
  他的目光越过长街上是宛如蝼蚁般移动的人群,直直地落在茶楼中靠窗坐的那张方桌边的少女身上,一袭洁白衣裳,拢袖轻扬,正毫无顾忌的拿着一样不知是什么的吃食往嘴里送,那模样与他记忆中的无半分差别。
  “汀儿……”他口中蛇信轻吐,两个字脱口而出,婉转的仿佛梦呓。
  往后这雪域中又缓缓过了数百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雪域西南角落里那原本只是小成规模的寒梅林已日愈壮大,顽强的在这寒风飘雪的雪域里生存,成了一片偌大的梅林。
  伴着雪域经年不息的飒爽的雪,别有一番韵味,久而久之,在六界中还生了些名气,不时有慕名而来的仙君或者仙子,原本空旷寂寥的狼族便又热闹了几分。
  尤其是近些日子正在筹备的狼王婚典,每日在长街上的狼族百姓更是络绎不绝,行色匆匆,狼族数千年来的第一桩大事,人人皆尽心尽力的布置着,满面喜气。
  街头巷尾都有来雪域看热闹的小妖精,或者天界结伴而来的年轻仙君或者仙子低声议论着数千年来被唤做“高岭之花”的雪域狼王,到头来究竟是折在了什么样的旷世美人手中。
  众人皆好奇,也不是没有理由。
  毕竟那伤的结云仙子直接闭关五百年,声声念着的冷漠无情的男人,许多为结云所感染,将那位狼王殿下说的是连身旁经过的飞鸟只要是雌性便都不大乐意看上一眼的那般。
  还有未有署名的折子从不知哪重天上流传了出来,折子中写的是个令人肝肠寸断泪流沾襟、惨兮兮到凄美的爱情故事。
  不过却是两个男子的爱情故事。
  一个身居高位,性子冷漠的紧,平日里不苟言笑,可一旦笑起来便是春暖花开燕归来;一个生了副比女人还漂亮精致的容貌,用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都不为过……
  便是这样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居然看对了眼这般剧情,放在凡界都是不妥当,可大抵是仙界的人太过闲了又或者是因为这折子用词之华丽,行文脉络如同行云流水,十分吸引人的眼球,居然迅速的广泛传阅开来。
  有人说折子中这冷漠英俊睿智潇洒的男旦是否同雪域的“高岭之花”狼王殿下有几分相似,如此便引起惊涛骇浪,众人皆点头称是。
  于是便有狼王殿下其实喜欢的男人的这般说法于六界之中更加广泛的流传了开来。
  她初听到这般传言时,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甚至眼窝里都笑出了泪水,可远远看到尧昇黑着脸走过来时,便硬生生的止住了。
  于是她实在不敢苟同。
  可这样众人口中喜欢男人的狼王殿下,居然突然向六界发了帖子宣布婚讯,新娘是个女人,据说生的还十分貌美。
  立马便给天界一众无聊度日的仙君或者仙子多了些磕着花生瓜子当作家常八卦来话的有趣事儿。
  ……
  汀儿坐在镜前,峨眉轻敛,明眸朱唇,凝白如玉的肌肤,一袭大红的喜服将裸露在外的肌肤衬的更加洁白,一双更加含了盈盈春水的眸子也始终垂着,纤长的睫毛仿佛鸦羽,一下下的颤动着。
  “姑娘……姑娘你真好看……”尧昇少数肯亲近的大奶娘生的在尧昇殿前服侍,做些杂差事的那个傻女儿丽娘杵着腮帮子静静的倚靠在梳妆台前,看着盛装打扮的汀儿,一时都有些怔愣了。
  “姑娘容貌本就生的清丽,这般打扮下来,更加是美得出众。”后边认真打理替拖曳而出有数米的长摆褶皱的婉儿听到,轻轻笑了一声,又狠狠地夸了汀儿几句。
  夸的倒也的确是真心实意,一来雪域民风淳朴,一般不大爱说些谎话来阿谀奉承;二来汀儿平日里总是不施粉黛,尽管她不施粉黛,众人便觉得她美,尽管她今日只是淡淡的染了层胭脂,众人便觉得她没得无与伦比……
  汀儿仿佛从长长的思绪中被拉扯了出来,终于有了反应,她抬头,淡淡望了眼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明眸皓齿,的确是美得,但她却并未有太大的反应,扯了扯嘴角轻轻笑着,算做应了,怎么看都有些敷衍。
  就算如丽娘这般大智若愚之迟钝的,也察觉到了狼王殿下今日的新娘子情绪似乎并不是太高涨。
  想必是新娘子才出嫁,心里大抵是有些对做少女时的不舍,或是为人妇的不习惯,心里有些纠结郁闷也是常态。于是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言。
  门口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丽娘回头去看,便望见头灰白的小狼莽莽撞撞的越过高大的门槛跑了进来,方才落地便升起一阵白眼,那小狼刹那间便变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耳畔夹了一朵红花,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王上来了。”她咧嘴笑着,满面喜庆。
  汀儿头更低了几分,一双手在宽大的拢袖中,将那块鲜红的喜帕绞得更紧,指间都被勒出道道红印。
  “咋咋呼呼的,何时才能正经些!”婉儿蹙眉意思着训斥了她几句。那少女大大咧咧的笑着,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径直走到了镜前端坐着的汀儿身旁。
  “汀儿姐姐真好看。”她亦学着丽娘,蹲了下来,托着腮帮子痴痴地望着汀儿,十分沉醉的模样。
  汀儿望着她那样故意讨她开心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方才紧绷着的弦蓦然放松了片刻,她低低的叹了一声,摇着脑袋,仿佛有些无奈的绽放出一个笑来,伸出手在那少女发顶揉了揉。
  尧昇方一进门,便看见她恬淡温柔的侧颜,黛眉轻扬,朱唇点漆,唇畔的梨涡深邃,鸦青的发间是精致繁琐的凤冠,延伸出来的一截如同栩栩如生的纤长凤尾。
  有轻摇慢晃的璎珞坠子落在她耳畔,折射着点点清润的光,将她的面容衬托的更加洁白莹润。
  尧昇突然便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轻咳了一声,便立在门边不再往前,跟在他身后的枯月始终低着头走路,未想他会停下来,便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他高大坚实的脊背上。
  “咦?”枯月揉着脑门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尧昇一眼,便顺着他的目光朝阳光洒落,十分明亮的屋内看过去,一眼便望到了也朝这边看过来的汀儿身上。
  那纤细匀称的身影背对着日光坐在镜前,背后是拖曳至地的长长裙摆,上面是王上亲自挑的凤戏牡丹的图案,送到织女殿中赶制,七天方才拿回来,古朴大气,沉稳大方,又隐约有些俏皮纯真,是天界独一无二的款式。
  穿在汀儿身上竟然格外的合她的气质,不多不少,刚刚好。
  枯月觉得这衣裳挑的,端得是王上数千年来眼光最好的一次。
  “凤冠霞帔,姑娘穿这身衣裳真是顶顶的好看!”枯月忍不住赞叹道,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连连咋舌夸了一遍:“实在是太好看了。”
  婉儿低着头,唇畔的笑意渐渐延伸开来。
  尧昇冷哼一声,亦勾了唇角往他脑门上便又是一个暴栗,“让你平日里多读些书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夸人的时候能多想些词儿出来。”
  婉儿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枯月挠了挠脑袋,粗犷的面容上难得有了一丝羞涩。
  汀儿方才昙花一现的笑容不知为何,却在尧昇出现的一刹那收敛了起来,她垂着脑袋,面色有稍微的苍白。
  余光里有尧昇立在明媚阳光中的颀长身影。
  “汀儿……”他还是走了过来,“你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他宽厚温暖的手掌便搭在她肩上。
  丽娘早已经察觉她今日似乎是有哪里不对,便跟着傻傻地应和着:“姑娘今日似乎是有些低落。”
  “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挺好的。”汀儿勉强扯出个笑来,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让他的手落了下来,她自然地顺手又揉了揉丽娘柔软的头顶,丽娘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看她。
  她的目光始终有些闪躲,甚至没有稳稳地落在他身上过,即使一眼,也立马移转开来。
  尧昇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失落,却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稍一颔首,“你们都先出去罢,我有些话要和汀儿说。”
  汀儿脊背一僵,却还是淡淡一笑。
  屋中服侍的人便如流水般低着头退了出去,枯月最后一个,还贴心的替他们拉上了门。
  “王上有何话要说还不能留到洞房,吉时将到,可他还连衣裳还没换呢。”枯月声音低低地,却还是有支离破碎的声音飘了进来。
  之后是婉儿也压低了声音的温柔劝慰,“你不用担心,王上换衣裳历来利落,用不来多时,他也是想汀儿姑娘罢了。”言罢,还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洞穿了一切。
  汀儿将手中的帕子捏的更紧了。
  “你有何事要说?”她用了力气,才拿捏出个不那么生硬的笑来,她历来不会说谎,从在涪陵山脚时便是,勿论谁做了什么错事却隐瞒了下来,姑姑历来不去拷问,却先来问她。
  尽管她努力的想仗义,什么都不愿意说,可姑姑还是能从她表情或者动作的细微末节中判断出,每每令她有些挫败,今日亦是如此。
  “你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尧昇往前一步,离他更近,漆黑点墨的眸子牢牢盯住她,难得的露出了狼那般的狡黠和锐利。
  汀儿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