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亲爱的先生们，”正在也夕和也荀用完餐之后的第二十分钟时，领头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们的用餐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办正事。”
  “阿荀，”也夕将也荀拥入怀中，“一会如果出了什么事，一定要抱紧哥哥。”
  “嗯……”也荀应了一声，细细地嗅着哥哥的体香。
  面前的桌子上杂乱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盘子，但是上面的食物却已经不见踪影，毫无踪迹了。
  “又见面了，亲爱的。”桌后洁白的墙慢慢地从中间分开，领头人站在墙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你要干什么。”也夕将也荀拦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领头人道。
  “没关系没关系啦，”领头人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屏幕，“让我们先来做个测试——你们叫什么？”
  “也荀，”弟弟答道，“哥哥叫也夕。”
  也夕扭头看了看弟弟，虽然他不明白也荀这么说的目的，但是点头默认了。
  “很好，”领头人俏皮地打了个响指，也夕和也荀面前就各自出现了一道屏幕，“做个测试——如果你是一名猎人，你趴在湖边的草丛中，潜伏了一天，终于等到一头鹿，正当它要低头喝水的时候，你的箭矢就已经飞了过去——但是很遗憾，没有射中。而此刻，你的选择是……？”
  “嗯……追啊，不追就让它跑了。”也夕如是说道。
  “不……应该继续等着，虽然惊走了它，但是它一定是渴才来喝水的，只要等着，它应该还会冒险回来的，不必花费多余的精力，”也荀紧随也夕之后，“如果还有其他水源的话……这种方法就完全失效了……”
  “嗯——”领头人勾起眉头，赞许地说道，“不错——下一道题：希望、死亡、绝望、仇恨、痛苦、宽容、爱。你们最喜欢哪个词？”
  “……痛苦。”也夕的眼神黯淡下来，无力地应道。
  “爱。”也荀坚定地回答，微笑地看着哥哥。
  “看来三年教育对你们来说很管用呢。”领头人背过手，饶有兴趣地看着也夕和也荀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们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死掉来换另一个人的命，你们会？”
  也夕立马摆出攻击的架势，威胁地看着领头人。
  “应该是我吧～”也荀站在也夕身后，摸着下巴道。
  “阿荀！”也夕凝视着领头人，叫了也荀一声。
  “不过我哥肯定会不会允许我这样的啦。”也荀听后轻笑道，双眼注视着领头人。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领头人突然屈膝弯腰，大声疯癫地开始大笑。笑声尖锐地撞进也夕的耳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使也夕也荀只待在原地。
  “咳咳——抱歉失态了，”领头人在笑了近半分钟之后抬起头，整了整发型道，“我问完了，接下来让我带你们去清洁一下，然后就开始我们的实验了。”
  领头人偏身让出一条路，指着另一个房间的一个浴室道：“进去脱下衣服呆上两分钟，智能系统会自动帮你们洗浴完成的。”
  也夕也荀对视了五秒，最后紧牵着手，共同打开浴室的门，里面亮起了橙黄色的桔灯，也夕也荀对视着点了点头，踏了进去。
  “哥？”也荀站在约二十平米的浴室里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没关系，一会就能……‘清洁’了？”也夕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很显然，他们连洗澡是什么都不知道。
  “您好，已自动开始洗浴模式，请您放松身体站在原地，洗浴即将开始。”浴室内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虽然兄弟二人都能听懂她说的话，可是对其意思却理解不多。
  “站在原地就好了吧？”也荀脱下衣服跺了跺脚，还享受着可以自由活动的喜悦中。
  “应该是这……啊啊啊啊啊！”也夕刚说了半句话，他的头顶上就突然涌出了股股水流，从他头顶上浇下。
  数只机械手从墙壁里伸出来，上面拿着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毛巾等等等等一系列洗浴用品，为也夕和也荀的第一次洗浴工作起来。
  五分钟后。
  “呼……”也夕浑身软绵绵地从浴室里走出来道，“好不想动啊……”
  也夕也荀穿着浴室洗浴后自动配套的浴衣看着面前的领头人，放松的心情渐渐紧绷起来。
  “咳咳，”领头人打了个响指，他身后又打开一道门道，“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实验吧。”
  也夕走在前面，径直走向了那道门。
  随着白门消失，另一个房间的模样就展现在也夕和也荀面前了。
  一个庞大的黑色平台上摆了两张金属制的床，整张床上面的纹路密密麻麻的，让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恐惧。除此之外，房间里还飘着一个蓝色的小球，在看到也夕也荀的瞬间就飞到了他们的身边。
  “躺上去，我们马上开始。”领头人指了指那两张床后，转身走进平台旁边的一面墙，不见了踪影。
  “怎么办？”也荀看向哥哥，想要寻求一些帮助。
  “如果我们不做的话，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吧。”也夕盯着那两张床说道，攥紧了拳头。
  也荀听后，径自走向了其中一张床。
  “阿荀！”也夕大声阻止道，“你要干什么？！”
  也荀坐在了床上，微笑地看着哥哥道：“既然没办法预知未来，那就边走边想吧。”
  也夕怔在原地，随后甩了甩头坐在了另一张床上笑道：“真拿你没办法。”
  “好的，二位，你们的配合工作做得特别棒。那么现在平躺下去，双手放在身侧，实验马上开始，不要害怕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有预防措施来保护你们的安全，在实验过程中我会时刻陪着你们，并与你们进行交流，如有不适请及时说出，随后我们将会马上停止实验。”领头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流利的话语让人感觉他在读稿子。
  也夕也荀注视着对方，缓缓躺了下去。
  就在二人刚刚躺下的时候，那床板上竟莫名生成几段弧状牢锁困住也夕也荀，身体上每个关节都被牢牢锁住，无法动弹。也夕用力挣扎了一下，换来的却是关节处剧烈的疼痛。
  “做得很好，现在我们将抬高床体，让你们可以看到对方，这会让你们安心的。”领头人的声音响起，身下的床也随之抬起，也夕现在能够倾斜着看到弟弟了。
  “你要干什么？”也夕大声质问道，但是心中的不安丝毫没有退却。
  “询问是无用的，马上你就会体验到实验的内容了。”领头人回应道，“我的名字叫做叶天清，这对我们以后的交往有好处。”
  “那么五秒钟后，实验就会开始喽。”叶天清嬉笑道，他的语气让人无法放松。
  “五。”
  也夕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突然的冲击力，他看到弟弟的那张床后面插了几根从墙里伸出来的管子，也许自己身后也是那样的吧。
  “四。”
  “哥。”也荀微笑道，“没事的。”
  “三。”
  也夕看到弟弟床后的管子开始闪闪发光，涌动着彩虹的颜色。
  “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困住也夕的牢锁和他背后的床板下突然伸出数根细针刺进他的体内，也夕和也荀瞬间叫出了声。
  “一。”
  也夕强忍着剧痛看向了弟弟——也荀也同样在挣扎。
  “开始。”
  领头人的话语刚落，也荀就感觉到从浑身上下数不清的细针中往自己体内涌入了异常丰富的能量，但下一秒这些能量就在自己体内屠杀撕扯。
  那比砸成肉泥更痛苦，那比雷霆万击更炙热，那比逃离黑洞更绝望，那比求死不得更残忍。
  如那股能量如千万挺机枪扫射一般蹂躏也荀的身体，大脑的意识开始弥散，但一瞬间又从深渊拉起自我，感受太阳的内核。炎热从心脏里迸发，每一毫米流过的血管都清晰可碰，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原子都在嚎叫挣扎，哀求着解脱。
  也荀看向对面——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冲到了自己面前，他身后还插着数根能量管。
  也夕抱紧了也荀，将也荀背后的能量管扯下几根，可能量流仍链接着也荀——也夕冲着弟弟笑了笑。
  “不。”也荀想着，摇了摇头。
  也夕微笑着强忍着剧痛趴在弟弟耳边，他轻轻动了动嘴唇，留下了一滴泪水后将那几根能量管插进了自己的腹中。
  也荀很明白哥哥刚才想说什么——
  “我爱你。”
  爆炸般的能量涌入也夕体内，他脆弱的身躯根本抵挡不住这股巨大的能量。他跪倒在地，能量波从他的体内爆发出来，震退了周围的一切事物。
  “哥！！！”也荀撕心裂肺地呼唤着，但对击退自己的能量波无能为力，只能任凭也夕拯救自己。
  一阵犹如核武器爆炸的能量过后，一切归于沉寂。
  “停下吧。”
  叶天清看着眼前的监控，手底下还摁着一个“打开二号牢锁”的按钮。
  叶天清周围站满了记录人员，他们面前的屏幕好像在不断记录些什么。
  “这是……？”叶天清身旁的一个记录人员疑惑道，实验时明明是禁止打开牢锁的。
  “还以为哥哥能活下来呗。”叶天清摊了摊手，看着屏幕上那具半身焦黑的尸体，起身道，“我进去看看。”
  叶天清走进那个刚刚经历过能量爆炸的实验室中，看向了地面上的也夕——从腹部向周围扩散的焦黑还散发着臭味，只剩面部还算能辨认出来他是什么——他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叶天清撅了撅嘴，轻轻摇了摇头后走向也荀被震飞的实验装置。
  叶天清伸手将也荀的实验装置翻了过来，他看到装置上的也荀正面血肉模糊，已经无法分辨他的特征了。
  叶天清挥了挥手，示意实验室中的工作人员将牢锁打开。打开牢锁后，叶天清戴上手套把也荀翻了个身——毫发无损。
  “可惜啊。”叶天清如是想着，摘下了手套，“还以为能成功一个呢。”
  叶天清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实验室，对监控室中待命已久的士兵说道：“带到他们原来最深处的处理场吧。”
  “可是……”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叶天清说道，“我看那挺缺‘食物’的，送过去让他们想用了也罢。”
  “是……”
  领头的士兵想说些什么，可是被叶天清打断了。
  士兵们走进实验室，让浮游器扛起也夕也荀的尸体。他们回到监控室，踏上了已经设置好目的地的传送器。
  士兵们站在也夕也荀曾经生活的那片区域里，只不过这里是之前发食物的那个地方的另一端。
  因为发食物的人总是会从那个传送器出现，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一端，好去抢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食物。这里就没有多少人。
  而这里，则堆积了大量饿死的、自杀的、放弃希望的人的尸体。
  当然，还有实验后废弃的尸体。
  而堆积起来的尸体，慢慢形成一座尸山，但更像是一座垃圾场。
  领头的士兵指了指尸山顶，浮游器就带着也夕和也荀飞了上去，但是快飞到山顶时，浮游器就将也夕和也荀甩了出去，不管尸体落到何处。
  士兵们点了点头，扭身带着浮游器离开了这个空间。
  ……
  腐烂变质的尸体堆成了一座不小的垃圾场，满天都是数不尽的腐食昆虫萦绕在食物旁边，蚕食着解脱了灵魂后的躯壳。
  而在也荀的“尸体”上，缓缓地发生了些变化。
  莹蓝色的微光笼罩着也荀受伤的部位，，失去的血肉再一次恢复生长。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也荀的意识重回体内，重新拥有脉搏的他疲惫不堪。
  「这里是……」
  也荀用尽全力撑起身子，观察着四周。
  「好暖……好舒服……」
  也荀感受着微光带来的身体几乎恢复完成，他也终于看清了四周。
  也荀习惯了这般场景，随后缓缓向上爬去。
  「我……」
  也荀在犹豫之后，终于抓着尸体的骸骨与血肉尚存的人的头颅、四肢向上爬去。
  耳边只有尸虫的嗡嗡声，但是它们因为也荀身上的微光而不敢靠近，似乎在惧怕着这未知的光芒。
  “咔嚓。”
  也荀脚下的头颅承受不住压力脱落下去，也荀险些摔落下去。
  「那是……？！」
  也荀攀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因为他看到了某个似曾相识的东西，但他不敢确定。
  也荀抓着骸骨的手腕爬上去。
  也荀抓着人类的脚踝爬上去。
  也荀抓着裸露的脊柱爬上去。
  也荀抓着无皮的关节爬上去。
  「不……」
  「不……」
  也荀跪在那具尸体旁边，不能接受地摇着头。
  他能辨认出来——那具有着从腹部向周围扩散的焦黑，有着自己熟悉的面容，有着那股熟悉的感觉的尸体，就是哥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荀将也夕搂起，抱在怀中。愤怒与绝望分裂着他的灵魂，数十年的挤压与此刻爆发。
  以也荀为中心，这片空间内数百万数千万从墙体上剥落的薄片螺旋飞舞着，将周围除也夕也荀外的一切物体斩杀成灰，空中还不断涌现出各式各样的物体——座椅、水杯、石块、树木、衣物、地板……
  传送门的红绿指示灯不断闪烁着，随着也荀的怒号跳动。
  也荀面前不远处飞来一只机器人小队——绝对是叶天清了解到这里的能量暴动而派来的。
  “死啊啊啊！！！”
  也荀双手抱着也夕，对机器人怒吼着。
  只见机器人小队上下方的建筑被挤压着，飞速向中间撞击后再度展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荀怒吼着，看着面前的机器人小队被天花板和地板碾成碎片。建筑随着也荀的意愿移动着，摧毁着也荀所仇视的一切。
  许久。
  浮在空中的也荀缓缓落下，他轻轻放下怀中的也夕，双眼中所剩的光芒消失殆尽。
  “为了你，我能舍弃一切。”
  也荀轻声道，站起身来。
  他很明白，自己俨然拥有了被赋予的灵力——或者说是被注入的。
  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掌控着什么——
  “虚拟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