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日当地时间莫斯科
  「空白」
  〔同时-皇村〕
  众所周知，皇村是全寄宿制学校。
  这就意味着这所高中是有宿舍的，皇村的三栋宿舍分别分布在地图上标注为“a”、“c”、“d”的三点上。
  也就是在圣-以撒礼拜堂所在的百章空地与食堂所在的奇迹广场的交点，还有“代达罗斯之梯”分别与亚历山大图书馆四周的托勒密森林、克罗西姆体育馆的交点。
  三栋宿舍分别是教职工宿舍和男女学生宿舍。
  男生宿舍叫弗拉维，在体育馆附近。女生宿舍叫法洛斯，在图书馆外。
  西泽的教职工宿舍在奇迹广场旁边，可以眺望到圣-以撒礼拜堂，名字叫第395号宿舍。自然，是没有前面的三百九十四栋宿舍的，教职工宿舍只是叫这个名字而已。
  西泽今天不打算上班，这个决定其实昨天就做好了，他从今天开始实施。
  反正偶尔去露个脸就好了，他无所谓地想。
  annoiato.（意大利语，无聊）
  一个戴着牛仔帽的女人从楼下走过，西泽认出她是叶卡捷琳娜，一年级d班的负责人，阿列克谢的姊姊。虽然只来到这里不过一天左右，他已经弄清楚了宿舍里所有人的关系网，通过万能的“新约”。帝王之术，西泽他想到了这个词。
  为自己此后的生存条件做打算，他是这样认为的。
  这个时候，从隔壁走出一位老者，啊不，是一位苍老的人，唔……这么讲也不太对，应该说是一位银发中年人，称不上年轻，但是用饱经风霜这个词来形容似乎离他也有些距离。
  即便如此，当西泽凝视着他时，还是发现他的眼底有一丝疲态。
  别里科夫，这个男人，与世隔绝的样子，不曾有和其他人交往的记录。
  这样的人，在牛群中不是最弱的一只，就是最强的一头，西泽偏向于后者。
  “你，来这里干什么？”
  一双澄黄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别里科夫向西泽搭话了，这出乎他的意料。
  但不影响他回话：“什么？先生。”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别里科夫的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他。
  “我接受了学院的调令……”
  “你可以拒绝的。”别里科夫说。
  “我没有理由拒绝。”西泽有些莫名其妙。
  “哎，你本可以拒绝的。”别里科夫移开视线，自顾自地回到房间去了。
  留下西泽一脸不解地思考他的话背后的含义。
  十分钟后，他还矗立在原地。朝阳从清晨的氤氲云雾中升起，给予大地明黄色的恩赐，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此言极是也。
  他叩响别里科夫的门。门打开了，别里科夫站在门后，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进来吧。”他说道。
  西泽说了一声打扰了。
  屋子里的布置简洁明快，让人很难相信是别里科夫这样一位看上去垂暮矣矣的人独自收拾的。
  “坐吧，想要苏打水还是绿茶？”
  西泽要了苏打水。
  他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整个房间，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留声机，没有唱片，没有书架，没有书，也没有垃圾桶。当然，垃圾桶也可能在别的房间。至少客厅里没有，只有绿色的看上去养得很健康的盆栽巧妙地布置在房间的各处，令人眼前一亮。沙发背后木制的柜子半开着，里面有一些杂物和坚果，坚果的袋子用夹子夹住了，东南侧是餐桌，天蓝色格子餐桌布，竹编的篮子里有几个梨，一个苹果，两根香蕉。另一边是门，门的入口有一个鞋柜和一张很大的落地镜，他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观察的当儿，别里科夫端着杯子在西泽对面坐下了，他把杯子推向西泽，他自己面前则空无一物。
  “说吧，”别里科夫说，“你想要知道什么。”
  “很多事情。”西泽拿起苏打水喝了一口。
  “你要知道，我的权限并不比你高，‘新约’里的东西，我能知道的不比你多。”
  “但是很明显，你知道的就是比我多，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清楚‘旧约’和‘新约’的区别吗？”
  “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旧约’是给世界各地的负责人使用的，而‘新约’是给学院的成员使用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划分也没错，”别里科夫说道，“但是你要清楚，学院的存在历史远远长于世界各地的派遣点，这样的话，你还能说出那样的话吗？”
  “您的意思是？‘新约’比‘旧约’更加古老！？”西泽手抖了一下。
  “并不是这样，‘新约’确实是最近才创建起来的，但‘旧约’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久远。”
  西泽认真看着别里科夫，他用同样的眼神回望西泽。
  “您说的话我知道了，可是刚才的话又是怎么回事？我难道不该来到学院吗？”
  “是的，”别里科夫承认了，“你不该在这个节骨眼来学院的，倒不如说，这一百年以来你都没有来，为什么要这时候来呢？”
  “我接到了调令……”
  “学院有什么理由非要调你这样一个负责人来莫斯科呢？”
  西泽思索了一会儿，只能说没有。
  别里科夫赞成他的想法，并且说：“近些年亚历山大里亚和耶路撒冷关系愈发僵硬，罗马和安条克为了置身事外，做了不少努力，然而，学院去年的动荡，让这些努力全部化作泡影。”
  “学院去年的事情……我并不是很了解。”
  “很简单，‘新约’里可以看到，你什么时候去亚历山大图书馆一趟，顺带就能浏览这些。”别里科夫没有直接告诉西泽-西耶夫斯基事情的始末，而是叫他自己去看。
  西泽起身告辞，别里科夫送他到门口，说：“保重，孩子。当初介绍你进入学院的是我的教子，希望在这一次动乱中，我们都能平安无事。愿主保佑，阿门。”
  “阿门。”西泽行了一礼。
  送走西泽后，别里科夫在沙发上坐下，愣愣地说：“今年，究竟是会迎来什么呢？余震？还是说去年只不过是灾难的预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