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外交通告
作者:锅炉煮雪      更新:2021-05-25 20:10      字数:3981
  空间术法,是一门艰深的学问。又因这门学问是苦境邪人魔类的专长,所以三教都不屑钻研。唯一在空间术法上有所造诣的正道门派,也仅有道境玄宗而已。
  穆昭青曾在道真和登道岸的典籍上窥见空间术阵只言片语,后来真正有所精研,还是得到了天阎魔城的术法密录之后。可惜魔城术法,也只有魔族功体能够修习,穆昭青虽身兼圣魔之力,也还是受限于自己的道门根基。
  虽说无法学习,可拿到术法密录,也给了穆昭青一个研究方向。穆昭青这人资质不行,悟性不错,这种技术上的东西难不倒她。很快,她就研究出一套适合自己使用的空间术法。
  空间术法被穆昭青成功破解,可这也是个鸡肋,连拿来赶路都不如直接化光效率高。要说在哪方面比较好使,大概就是做仓库吧。苦境三教都有一个生活实用技,叫做袖里乾坤。什么宝物、吃食、剑谱之类,直接往袖子中布的乾坤阵里塞就行了。
  正因此,当御神风堪破南诏密狱实际上是一个结界空间时,是不屑一顾的。结界嘛,御神风想法很简单,你把空间做成了一个圆环,那我把这个圆环剪了就行了嘛。
  如果是寻常人,御神风的想法是对的。但他的对手是穆昭青,穆昭青的大脑没有这么简单。
  南诏密狱,是用两个结界套起来的。最外层的农场空间让穆昭青给扭曲成了一个克莱因瓶的形状,是一个既没有里层也没有外层的空间;而牢房空间则是一个简单的莫比乌斯环,是一个既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还相互交织的圆环空间。两个空间相互渗透,又相互包裹,破碎外层的农场结界,则会进入牢房;而破碎牢房,则会回到农场。
  穆昭青再一次用她的现代文明知识做出了超脱苦境人常识的事情。不过现在御神风没有心情去感慨穆昭青的精巧设计,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他就想把穆昭青头盖骨揭下来当碗使。
  倦收天御神风“客居”南诏密狱,穆昭青则开了个小会,和众人商议处置认萍生之事。
  穆昭青说:“这样一来,就是证据确凿了。”
  许行说:“不想御神风居然会前来劫狱,幸而王早将认萍生送走。”
  夜染衣说:“王打算如何处置认萍生?”
  穆昭青问:“你以为呢?”
  夜染衣颔首说:“毕竟认萍生与王有君臣之谊,何况南诏与忠烈王爷也并非死敌,若是杀之,反而更惹忠烈王嫌隙。”
  卫无私冷冷道:“南诏律法,叛国者处死,王登基至今,尚且受律法辖制。若是因为忠烈王府就法外容情,岂不使律法成了笑话?”
  夜染衣说:“认萍生常年来职司邦交,王立位之初,便是认萍生助王稳定南诏局势。如此功劳,难道比不得冷冰冰的律法吗?”
  穆昭青冷冷说:“我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我也不例外。这事儿要论,是忠烈王先在我南诏安插卧底,而我南诏可没动过他一根汗毛。”
  夜染衣垂首:“臣失言,请王息怒。”
  许行接着说:“王,臣以为,目前还不必要与忠烈王府臻至极端,认萍生此人,便以叛国罪处死,只是这罪不用大肆宣扬便是了。”
  穆昭青说:“恩,可以。忠烈王那儿呢?”
  许行说:“发出外交通牒,斥责忠烈王府安插卧底的行为,要求笏政撤回他安插在南诏的所有卧底,并停止一切针对南诏的间谍活动。”
  穆昭青点头:“可以。说来,如今认萍生被抓,要个人来补认萍生的缺位,有合适的人选吗?”
  许行说:“臣觉得,认萍生的副手哈姆丝拉玛可以胜任。”
  “哈姆丝拉玛……”穆昭青回忆一二,说,“她似乎是滇族公主吧?”
  许行答:“是,滇族被翳流灭后,她便辗转流落至苍梧山,是王施恩收留了她。”
  穆昭青问卫无私和夜染衣:“还有其他人选推荐吗?”
  卫无私说:“吾亦认同哈姆丝拉玛。”
  哟,稀奇。南诏朝堂居然还能有卫无私认同的人,这个哈姆丝拉玛不简单啊。要说能和卫无私对付得来,那绝不是什么爽利磊落之人,九成九是个八面玲珑的姑娘。
  夜染衣说:“臣推举剑倾姬。她常年来无所事事,王还是赐她一个位置,让她消磨时间。”
  穆昭青笑道:“剑倾姬做外交?估计她谈得拢就谈。要是谈不拢,先揍一顿再说。剑倾姬的处事原则是:世界上没有揍一顿不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揍两顿。这样也好,若是我们需要直接刺杀敌军首领,就派她去吧。”
  听穆昭青这般调侃剑倾姬,卫无私都难得笑了笑。在场众人,便只有夜染衣笑的尴尬。
  穆昭青说:“那就让哈姆丝拉玛暂替认萍生之缺。给忠烈王府的外交通牒,就由她去执行。”
  御神风和倦收天被困了一天一夜,音信全无,笏政是十分着急的。原本他想救出认萍生以便将来对付穆昭青,却反将两大对穆宝具搭了进去。不过笏政并不担心倦御二人的安危,他料想穆昭青不敢轻易背上弑师的罪名。
  不过笏政也不能束手待毙,必须采取对策才行。
  此时,忠烈王府的随侍来报:“王爷,南诏礼部侍郎哈姆丝拉玛求见。”
  笏政一怔,想起身为礼部尚书的认萍生如今人在狱中,生死不明。笏政整整衣襟,沉下呼吸,挤出了一副慈仁客套的笑容出来,道:“有请。”
  一名身形娇小纤弱的女子走了进来,初看觉得端庄,后才发现哈姆丝拉玛眼里一股灵气,十分可人。不过哈姆丝拉玛的面色显得严肃而冷峻,这股冷峻与她娇小可人的外貌结合,竟一点不觉突兀,反倒有种端庄威仪。
  笏政高坐上位,打量哈姆丝拉玛几眼,打算客套一番:“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数十年前一别,不知武王身体可还安康。”
  哈姆丝拉玛盈盈屈膝,行礼之后,道:“回忠烈王爷,王体康健。今日鄙女前来,是传达王前日下的一道旨意,和王要给忠烈王府的一则通告。”
  笏政疑惑:“通告?”
  哈姆丝拉玛拿出一道黑色蛇纹卷轴,照着卷轴上的辞令念道:“南诏前礼部尚书认萍生,经查实勾结忠烈王府,以邦交之名义,行卖国之逆事。今证据确凿,奉王之令,将认萍生等一干主从犯投入南诏密狱。”
  笏政眉头皱了起来,方想接话,只听哈姆丝拉玛说:“我知王爷有话要说,但鄙女不过暂代礼部之职。此事事关重大,若王爷有话,还请来日做客南诏,与我王当面详谈。”
  笏政不悦,却还是选择退让,保持风度:“那武王要给吾什么通告?”
  哈姆丝拉玛拿出一个小册子,展开来念道:“经查实,认萍生乃忠烈王府安插在南诏的卧底。对此,南诏给予忠烈王府强烈谴责,要求忠烈王府停止一切针对南诏间谍活动,并撤回忠烈王府安插在南诏的所有卧底。认萍生卖国行为证据确凿,今以国法处死,忠烈王府及中原正道,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手段干预南诏对认萍生的处刑,否则将视同挑衅。”
  哈姆丝拉玛念完,便将册子递交随侍。笏政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笏政说:“这便是武王要你所言?”
  哈姆丝拉玛颔首:“是。我王还有几句话让鄙女转达。”
  笏政面色难看,但礼节还是到位:“请说。”
  哈姆丝拉玛说:“王知晓南诏与中原风俗迥异,难免有猜疑嫌隙,但南诏立国之初,便一直是想与中原这个邻居搁置争议,共谋和平的。话虽如此,可南诏不惧战,望王爷好自为之。话已带到,鄙女告辞。请。”
  “奉送。”
  笏政说了奉送,但根本没动身,他现在也没心思动身。
  笏政默然捻须,面色十分难看。随侍见忠烈王如此面色,赶忙上了杯茶,劝道:“王爷,您消气,不过蛮夷与妇道人家,竟如此嚣张,我们麦和他们一般见识。”
  笏政瞪了随侍一眼,随侍吓得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笏政觉得头疼,按了按太阳:“下去吧。”
  哈姆丝拉玛回到南诏王宫向穆昭青回禀,穆昭青说:“准备一下,两天内,忠烈王就会来拜访。你通知许行夜染衣卫无私三人让他们去接待。”
  哈姆丝拉玛问:“王不出面?那要如何向忠烈王解释?”
  穆昭青轻笑:“忠烈王爷把我师尊送到南诏来了,我总得好好地尊师重道啊。”
  哈姆丝拉玛颔首:“臣明白了。”
  穆昭青说:“明白就好,下去吧。”
  哈姆丝拉玛退下后,穆昭青就前往南诏王都地宫,见到了关押起来的认萍生。
  认萍生见穆昭青前来,保持了基本的礼节,向她微微颔首。穆昭青打开牢门,就地坐在稻草席上,像个不拘一格的江湖侠女和朋友闲聊。她故作感慨:“想不到啊,你我竟有这一天。”
  认萍生正襟盘坐于地,一派悠然自得,不像是将死之人,更像是山林隐士。
  认萍生说:“王,省下客套吧。吾之沉浮,早便是你心中谋定之局。”
  穆昭青说:“起初并非如此。当时,我感觉到你已经乐意为南诏效力了,是什么事儿改变了你的想法?我做错了什么,使你不仅不愿投效,反而还向笏政透露我的情报?”
  认萍生闭目养神,说:“王什么都没做错。身为王,你做的很好。但吾始终都是中原人,只要你还有染指中原之野心,我们便是敌人。”
  穆昭青说:“中原之地,门派林立,三教势力根深蒂固,各族各派各方势力都想在中原称雄。就算我有此野心,南诏建国才几十年?根本无有侵吞中原的能力。你在南诏为官多年,不知打天下难,治理天下更难吗?”
  认萍生反驳:“王,你之战略,并非一口侵吞,而是逐步蚕食。狼吞虎咽,南诏会消化不良,不仅无法守成,反有灭国之危。所以你派遣南诏商旅前往中原经营,同时也在为南诏博得美名。何处有灾害发生,南诏商旅便赈灾救济,展现仁德。你又向中原派遣了数十名教书学子,便是让他们在中原之地为你宣扬南诏美名,如此一代传一代,南诏仁德之名远播,入主中原便也易如反掌了。”
  穆昭青双眸微眯,这在朝中虽然不算绝密,但她也是让许行低调执行的,这认萍生当真是细心,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能注意到。
  又听认萍生接着道:“你之战略,便是先收服中原民心。中原既是门派林立,盘枝错节,那便搅动他们内斗。当时机成熟,南诏便会出兵。届时一切顺理成章,也不怕消化不了了。”
  “呵。”穆昭青起初还只是冷冷笑了笑,随后便大笑起来,难以自禁。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牢房中,或许是心境使然,认萍生只觉这笑声听起来尤为嘲讽。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良久,穆昭青停下了笑声,忽而感慨说,“你终究不能为我所用。”
  认萍生已闭上了眼。
  “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从来都没有野心。”穆昭青说,“我有今日,并不是我刻意追求,我只是不自觉地,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而已。”
  认萍生还是闭着眼,如今,他只认为穆昭青是自欺欺人,既然如此,多说也是无益。
  “今天好好休息吧。明日夕阳西下之时,便是你的处刑之期。”穆昭青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