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疯狂
作者:午夜荡秋千      更新:2021-05-25 18:44      字数:3115
  迷离夜色中混杂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味道,罡风干燥得宛如利刃,长夜寂寂,而这样一条不夜街,却四下弥漫着诡异的心跳!
  那是饱含着愤懑与彷徨的心跳!
  “为什么要将我那美好的回忆打断?说好了要一起出海的啊,如果当时一起出海了,那个家伙也就不会死在海上了,为什么不给我继续挽回的机会,即使是梦境也好啊!”离夏彦最近的中年男子摊开双手,仿佛捧着一面光洁的镜子,他时而朝着空无一物的手憨笑,时而露出狰狞的模样……
  “我和她约定好了的啊,为什么她会成为别人的新娘?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把我留在幻梦之中,她是我这辈子的最终目标啊!往后的日子,究竟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眼镜男摘下自己的银框眼镜,七彩光弧里映射着他幻想中的女人,他忽然将眼镜揽入怀中,如痴如醉……
  “看看我这双屠夫的手,为什么不把我留在幻梦里,至少,那时我手握画笔,以拙劣的线条勾勒着世界的美好,而现在呢,一觉醒来所能看到的就只有爬满苍蝇的肉块,还要地面永远无法洗净的血液,我的下半辈子恐怕还要继续拿着杀生的刀,能让我停留在梦境里,那该有多好……”凶神恶煞的男人反复翻看着自己满是刀痕的手,眼瞳里闪烁着歇斯底里寒光。
  没错,这些人在陷入自己最纯真美好的年岁之后,彻底失去了对未来的期盼,人类永远是那样,得不到的才最珍贵,当这些梦境崩碎之后,大多数都不敢再继续面对这个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的世界,当这样一种疯狂的负能量侵占了他们的躯体之后,体内最为原始的杀戮渴望,被彻底激活!
  而这个矛头,自然指向了破坏他们梦境的人!
  “喂喂喂,好歹救了你们的命,你们这样看着我,当真以为我不会害羞?”夏彦往后缓缓移动,没走几步,便发现身后也有人围靠了过来,他紧握刀柄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十分清楚现在的处境远比先前危险多了,有意识的进攻远比无意识的行动来得更具杀伤力!
  “我警告你,马上让他们给我停下来,敢伤我妹夫一根汗毛,小心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即使韩少渊说出这样恶狠狠的话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绅士般的微笑。
  “我都说了,是你们将那些人的幻梦搅碎了,所以跟我没什么关系,即使你杀了我,他们依旧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早川忠茂的眸子宛如蛇瞳,让韩少渊诧异的是,瞳孔的中心仿佛游荡着一道黑色的虚影!
  进退两难的夏彦将太刀收入刀鞘,全身心投入到极为吃力的跳跃闪躲之中,饶是如此,还是无可避免的被一些人找到了破绽,拳打脚踢一顿自是免不了,面对这些负能量爆棚的人,远比对着恶鬼费劲多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你面前摆着一台法国跑车,本想上去大展拳脚的时候突然被告知:此车已售,不得触摸。
  “喂,秃子,你究竟放不放人!”
  “都跟你说了,这情况不是我能左右的!”早川忠茂警惕着后退,他的身后是料理店的玻璃门,门把手上闪耀着金色的光圈,亦如他瞳孔里流转着的光线。
  “好,看来你死活也听不进去了,那就别怪我发飙了啊。”
  韩少渊依旧保持着绅士风度,只是,他执刀的方式蓦地一变!长达三尺的黑刀被他纵向执拿着,由于刀身过长,吞吐着黝黑光芒的刀刃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早川忠茂不得不移向右侧的空旷区域,以便挟持小原和幸,保护自己,可就在他移动的一瞬间,他看到自己身前的黑色刀芒往他的方向偏折了一个近乎扭曲的角度,刀芒如刁钻的蛇信朝他的脖颈处刺来,他顺势将小原和幸贴在自己身前,完全挡住出刀的路线,试图逼退这一击。
  眨眼之际,刀芒在他瞳孔里一闪而逝,与此同时,韩少渊也随着诡异的刀芒瞬间消失!
  怎么可能!早川忠茂的脑子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想,一般挥击而出的剑技想要收住招式,整个人必定会暂时往反方向使力,乃至于剑技被迫中断,甚至连身子也会因为收刀而乱了基本的执刀站姿!
  可是……
  还没等他眨完眼,甚至连脑中的思路尚未清晰,便感觉自己的肩部一凉,皮肉翻卷、鲜血狂涌,紧接着,一股惊骇莫名的杀意瞬间掠过他的头顶!他下意识抬头,只见黑芒一闪,疼痛还未来得及传入他的脑部神经,眼前的事物便开始疯狂下坠!
  没错,就是疯狂下坠!朦胧月色在他的眸子里颤抖起来,身侧的霓虹灯缓缓升高、小原和幸的身子越来越高大、最后连同烤架里炽热的炭火也拔地而起!
  咚!
  剧痛如巨龙吸水一般随着这些上升、变得高大的景物汇聚与他的颈部,那一瞬间他甚至还向自己的手传达了格挡的命令,只是……他看到自己的身子往后倒退了两步,抬起的手伸向疯狂喷血的颈部,而颈部上方——空空如也!
  是啊,本来就该空空如也,不是景物在上升,而是你的头颅在你眨眼的一瞬间被斩落了啊!早川忠茂鼻息之间尽是自己鲜血的味道,同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泄漏出去,脖颈处火辣辣生疼,眼前的景物还在不断变化,他感觉自己的鼻子蹭到了柏油路面平整且粗糙的小石子上,最后终于停在了一滩污水之中,后脑勺一片冰凉!
  死亡的恐惧随着从自己身体里逃逸而出的力量逐渐增大,他的记忆宛如做过山车般回到了数天前的那一个晚上——他怀着兴奋得无以复加的情绪,接过老太婆手中炙烤的肉,将自己耳朵凑到她那龟裂的嘴唇边,等待着她说出制作烤肉的方法,可他只是隐约听到了一个‘死’字,便觉得意识瞬间模糊了下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料理店的冷藏室里,而且,当他不由自主的打开冰柜,看到里面摆放着一具具鲜活的尸体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莫名的兴奋,对,那才是最完美的食材,他也要跋山涉水去寻找那样的食材,否则的话,自己恐怕会死的吧!
  从那时,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浴火重生,以往遭遇所有的不公,他都会一一偿还,当他跋山涉水,找到同样的尸体,那种兴奋比他活了三十多岁加起来的兴奋和幸福都多,他像他的同事发来了邀请,说是要让他们看看自己在不久后能爬得多高;中途还牛刀小试了一番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美妙的烤肉技艺和完美食材在那猎人面前展示了一番,同时也唤起了他内心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多美好的时光啊!
  他的眼瞳渐渐泛白,所能看到的景物也逐渐模糊下去,但他的意识从未有过如此清醒——从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自己的他,刚才的那一番开张仪式的导语是说得那样令人为之动容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能鼓动数百号人为自己战斗,那种将生杀的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简直爽爆了——即使是死,他也心甘情愿。
  “喂,你就要死了,快告诉我怎么让那群疯子停下来!”
  早川忠茂感觉自己的头颅被提了上来,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了,没错,是刚才以诡谲莫测的剑技斩下自己头颅的年轻人,他想,那样的剑技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好歹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参加了剑道社团,虽然一直被排除在外,但他真的有好生研究剑技哦,他想笑,可能自己咧开嘴角的模样太过瘆人,而招来眼前的公子哥的白眼。
  “没用的,早、早就跟你说、说过了,那、那是出于他、他们自主的行、行为,无法终止……”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眼前的少年说了一句‘连死的时候也那么不绅士’,随后感觉自己又被扔回了冰冷的污水之中,鼻孔里再也闻不到那诱人的肉香,而自己短暂,却因为自己的外貌战战兢兢过活的生命也终将划下休止符,至少,在他生命最后的一段旅程里,他找到了认同感,也帮这些自己为是的家伙重拾了初心,至于他们是死是活、能否承受,那便是他们所要面对的事情了,而他自己,终将回归到冰冷、却又包容万物的泥土之中。
  他缓缓闭上了眼,整个世界也随之安静下来,他——死了。
  韩少渊收回长刀,眼前如同群魔乱舞的场面让他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很久没有事件能超出他的掌控,是了,那种不适感正是由于自己的力量不足所造成的,就像那个无法挽留的人一样,终究会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弃他而去——他跌跌撞撞的冲入人群,一种莫大的恐惧感瞬间袭上心头,他知道,一旦这种不适感爬上心头,便意味着他可能会失去什么?
  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