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军队里面你真有熟人？你认识马俊良？”
  颜莉不回答章润清的问题，反问章润清：“你说的这个马俊良是什么军衔？任什么职务？”
  “他应该是个上校。任什么职务我不清楚。”
  “他既然是你大学的同学，这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么这些年来你跟他接触过吗？了解他的近况吗？”
  “没怎么接触，也不了解他的近况，只知道他好像刚刚回到南京，以前好像还在海外工作过。”章润清明显感到这个颜莉应该跟军方有某些关系，只好闪烁其词的多少介绍了点马俊良的情况。
  “我可以告诉你，南京的军队中不可能有这么个人。”颜莉语气肯定地说。
  “为什么呀，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章润清盯着颜莉的眼睛问。
  “因为南京所有少校上军官我都认识，没有一个叫马俊良的人，更不用说上校了。我姐夫在政治部工作，是个中将。”
  “就算你姐夫是政治部主任，你又不在部队任职，怎么可能认识所有的校级军官？”章润清反问。
  “说起来可笑，我姐姐颜惠想把我嫁到部队里去，她说按我的待遇级别应该嫁个上校，可是哪有上校到现在还单身的？没办法又降到中校甚至少校，把所有的未婚军官的照片、简历都给我弄来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颜莉苦笑着说。
  “哈哈。你姐姐给你选美呢。可是怎么非得是政治部的呢？野战部队的不行吗？”
  “什么给我选美？我姐姐、姐夫还不是为他们自己着想？，政治部主任比他官大，年龄却小了小十岁。我姐夫一个副主任，这是要到点了，在给自己安排后路呢。”
  “原来如此。”章润清顿时释然。她得到觉得准确的情报，知道马俊良一定在南京军区，就又进一步提供消息，说：“我想起一件事来，马俊良不一定是南京军区的现有编制内的军官。他好像是刚组建的特种部队的。前一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到美国躲了一段时间，最近被弄回来了。听说就在南京军区接受审查呢。”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这可是军事机密。”颜莉又瞪圆了眼睛。
  “实不相瞒，”章润清只好实话实说“马俊良到美国找过我，还在我那里放了些东西。我担心他回国过不了关，所以来看看他，有些事也可以帮他说说清楚。”
  “好了好了，你不要跟我说了，说多了对你我都不好。这样吧，我带你去找找我姐夫，你跟他们谈。如何？”颜莉建议。
  “我们直接就去闯军区政治部，这样是不是太莽撞了？还是你先去你姐夫那里打听一下好。如果马俊良真在这里，我再去也不迟呀。”
  “我看这样，我这就给我姐姐家打电话，问问我姐夫什么时候在家，我们再去。我可不敢一个人去说这样重要的事，出了漏子不但我姐姐姐夫饶不了我，我们单位也会把我开了。”
  见颜莉说的如此严重，章润清只好同意她打电话。
  颜莉用了章润清房间里的电话，要了军线，过了几分钟，电话接通了，颜莉按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喂，哪位？”
  “首长，这是来自南京大学的外线电话。”章润清清楚地听到是一个军区总机一个年轻的女孩声音在提示。
  “荒唐。外线电话怎么接到这部机子上来了？”
  “姐夫，别放电话，我是小莉！”
  “小莉？你不在上海吗？跑南京来干什么？找你姐你打家里的电话呀。打这个电话你不是添乱吗？真是的。”电话里的男声听上去火气很大。
  “姐夫，我不是来给你添乱的，是有事找你！大事，关于你们军区的事。你派车来接我们吧，我还有个朋友，女的，晚上到家里吃饭。”颜莉生怕那边挂了电话，像炒豆子似的急忙说。
  “好吧。不过我只能给你半小时，晚上还有会呢。你把地址说一下。”电话里的男中音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颜莉把地址跟吴长海说了，然后对章润清说：“下楼吧。他的秘书十分钟就到了。”
  这一通电话把章润清打得目瞪口呆，自己居然碰上了军区政治部副主任的小姨子！
  章润清跟着颜莉下了楼，刚走出大厅，就见一辆军牌奔驰车流水一样开过来停下，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军官下了车，过来跟颜莉握手，笑着打招呼：“颜教授您好，首长让我来接你们，请上车吧。”
  颜莉把章润清介绍给那个军官，然后纠正说：“什么颜教授，是副教授。以后别乱叫，小心你们首长骂你。”
  年轻军官给她们开了车，送上车，自己坐在副驾驶位上。汽车悄然启动。年轻军官回过头来笑着说：“你上次来不就是副教授了吗？我寻思着这么长时间了，该进步了呢，怎么还是副教授？”
  “臭贫，你以为大学是你们部队呀，副教授升教授跟喝杯酒似的？”颜莉看上去跟年轻军官很熟，笑着骂他。
  “你们那个破院长真不是东西，我们首长都跟南大说好了，要调你过来，进门就是教授，可是你们学校国际关系学院的院长牛得什么似的，我陪着南大的人去调档案被他骂了一顿，还说要到军委去告我们首长，什么东西呀。也就你性儿好，能陪着这种玩意儿混。”年轻军官愤愤不平地骂。
  “行了行了，李参谋，回头我请你吃饭就是了，别骂我们院长了，我还得在他手下过日子呢。”颜莉小声对章润清耳语道：“我姐夫想把我调到南大来，我们院长不同意，我夹在中间难受着呢。”
  “你不是在华中师大中文系吗？怎么又扯到复旦国际关系学院了？”章润清不解地问。
  “哎。华师大是兼职，复旦国关才是我的窝。要不我也不至于副教授都好几年了，还升不到教授。衙门大规矩多，论资排辈。”
  一路说着话，车子开进军区大院，持枪卫兵敬礼放行，章润清心里嘀咕，如果不是碰上政治部副主任的小姨子，自己一辈子也进不了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吧。
  车子一直开到别墅区的一栋小楼门口停下，年轻军官下车给开了车门，橘黄色的灯光下章润清隐隐看见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和一个年轻的保姆迎了出来，颜莉叫了声姐姐，把章润清介绍给她，并对章润清说，这是我姐章惠，章润清也跟着叫了声姐，章惠就热情地把她俩招呼进了小楼，在客厅坐下，让保姆上茶。
  章润清偷偷打量了一下章惠，感觉这姐妹俩眉眼确实有些相像，心里稍稍放下。章惠唠唠叨叨说：“你说你这个小莉，到了南京也不来家，你姐夫刚才打电话回来还骂我呢。你这么神神秘秘，来无踪去无影，迟早把我们都弄神经了。”
  “这不是害怕你们给我找对象吗。我咋神秘了？我又不是特务。”
  “好好好，我不管你的事了。我给你们收拾饭去，正好是饭点了，你姐夫大概也没吃，不出去吃了，我让老王烧了几个菜，我去看看。”
  颜惠弄好了饭，招呼章润清和颜莉坐下吃饭，这时，一个瘦高个、理着平头、五十多岁肩扛中将军衔的军人走进来，颜莉站起来叫了声姐夫，章润清也跟着站起来，知道这就是军区的政治部副主任吴长海，却不知道该叫什么好。
  吴长海目光炯炯打量了一下章润清，对章惠说：“你先陪客人吃饭，我跟小莉说个事。”说完，示意章莉跟他进了书房。
  吴长海一进书房，就压低声音，口气严厉地问颜莉，“她是什么人？你怎么能随便往我这里带？”
  “从美国回来的女作家，找马俊良。对不起姐夫，我来不及向您细说，就带过来了。”颜莉解释说。
  “马俊良？小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马俊良是北京首长亲自过问的人，连军区参谋长都不得过问，他的材料直接送北京，你居然带着人来找他？”
  “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有必要把她控制在我们手里呀。姐夫，其实我这次来南京也是因为她呢。我们单位........您知道，也跟马俊良这个案子有牵涉，这个马俊良不知道要牵涉多少人呢。我看您还是跟上面汇报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期间，这个女作家暂时由我陪护，不能脱离我们的视线。”颜莉悉心解释了一番，又做了进一步的建议。
  吴长海知道自己的小姨子表面身份是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的副教授，实际上背景深厚，这还是他想调她来南京大学，无意中了解到的。他非常为颜莉感到惋惜，好好地做学问多好，跟那帮家伙混到一起有什么好处？他曾经劝导过颜莉，不想颜莉却说，自己的导师以前也是这条路子走通的，噎得吴长海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吴长海说：“你姐夫我马上要到点了，我这个年龄，熬到中将军衔已经是极限，不想也不可能再上了。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别出乱子，平安着陆退休养老，你可千万别给我弄出什么事来。”
  颜莉暗示吴长海说：“我做这件事，其实也是为了您呢。如果我们能在马俊良这个案子上做点什么，高层肯定很快就知道了，您还需要天天考虑解甲归田吗？”
  “你这次来南京，是你老师的意思？”
  “姐夫，你还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呢。这样的问题我怎么能回答？”
  “明白了，你让我做什么？”
  “你帮忙安排一下，让马俊良跟这个女作家见见面。我们不就可以从中了解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好吧。我会安排。”吴长海一向谨慎，但是在自己这个具有通天关系的小姨子面前，他也只能赌一把了。
  吴长海和颜莉出来，脸色缓和了不少。颜惠和章润清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一直坐着等，一口也没吃。
  吴长海：“来来来，吃饭吃饭，不是说让客人先吃嘛，看菜都凉了，吃吧。”
  章润清看看颜莉，见她面带笑意，知道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向吴长海鞠了一躬，道：“我是从美国来的，叫您首长不合适，我还是叫您叔叔吧。吴叔，给您添麻烦了。”
  吴长海笑道：“叫什么叔叔，你既然跟小莉是朋友，那就跟着小莉叫姐夫好了。”
  章润清看了一眼颜惠，一脸不好意思。颜莉笑道：“润清啊，你这一边叫大姐，一边叫叔叔，把人家两口子叫乱了辈分，我看该罚你一杯。”
  章润清一脸绯红：“我认罚，谢谢大姐，谢谢姐夫，谢谢小莉妹妹。我先喝了这一杯。”说完一饮而尽。不想这杯酒是六十多度的茅台，不是在美国常和红葡萄酒，不由一阵剧烈的咳嗽，连眼泪都辣出来了。
  颜惠连忙过来帮忙，让章润清喝口茶压一压酒气。吴长海哈哈大笑，道：“虽然出国多年，还是我们中国姑娘的脾气，好样的，我喜欢，我也干了！”
  颜莉举起自己的杯子，也一口干了，面不改色心不跳，让章润清好生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