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钓鱼约会
作者:温颜欣      更新:2021-05-25 14:49      字数:4101
  参加完文学研讨会后刚回到纽约,章润清就接到了北美华人作家协会会长任奎松教授的电话。任教授提出组建北美华人作家笔会的想法。当初曾有人也邀请章润清作为发起人加入作协,章润清以自己没有像样的文学作品为由婉拒。没想到他们成立不多日子就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因此在研讨会上,虽然跟任教授不期而遇,章润清还是向他敬了好几杯,以示祝贺。
  任教授这次来电话,除了旧事重提,还对她在香港出版的那本有关金色冒险号的纪实文学大加赞赏,他说这本书故事不错,情节紧凑,且偷渡、谍战等元素很有卖点,如果能编成电视剧,一定能火一把。还说约了一个来自大陆的影视专业的唐教授,此君也这本书赞不绝口,想跟作者谈一下,看看有没有合作意向。
  章润清却感到为难,因为这本书不是她一个人的作品,而是跟金焰的合作作品,金焰目前下落不明,联系不易,自己也不好做主。而且章润清从来没有念头要把这本书改为电视剧,因为她觉得这就是一个纪实故事而不是文学作品。章润清把第一层意思跟任教授委婉地解释了一番,电话那头任教授沉吟了半晌,道:“不妨,我们先聊聊作品本身,合作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这样一来章润清不好再推辞了,当下就约好了这个礼拜六在法拉盛的中国银行二楼秋雨教会读书室见面。
  一个礼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晃又是周末。章润清依约从曼哈顿赶往皇后区的华人小区法拉盛。因为周末车堵,她选择乘坐地铁。纽约的地铁系统全世界是最发达的,一个小时后,她已经从七号线的地铁点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穿着灰色风衣,带着鸭舌帽的华文作家出版社社长王大生。
  王大生也看见了她,立刻迎上来说:“章小姐跟我上车吧。任教授让我来接您。”
  章润清略略吃惊,道:“到中国银行也就几分钟的路,何必来车接?”
  王大生道:“是这样,今天又有几位朋友也要来参加讨论您的大作,秋雨教会那个地方太小了,而且嘈杂不堪,所以我们把地点挪到了长岛的一个山庄。那里地方敞亮,环境也幽静些。”
  既然如此,章润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上了他的车。不想车上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王大生年轻俊俏的新夫人文静,跟章润清早就认识,另一个居然是魏明璋!
  章润清隐隐有些不快,总觉得此行有些被人算计的成分,她冷着脸对魏明璋说:“是魏大师啊,纽约看来真是个小地方,我两周参加两个活动,每个活动都能遇到您!我现在相信您是能掐会算的活诸葛了,您是不是每天都要给我摇上一卦?”
  魏明璋尴尬地笑道:“章姐好像不欢迎我?”
  章润清:“谈不上欢迎不欢迎,又不是我组织的活动。我只是感到奇怪,你魏大师一个研究天道啥的,都是靖国安邦的大功业,怎么对文学这种小众的东西感起兴趣来了?”
  一旁开车的王大生转过头来说:“魏先生也是作家协会的理事呢。他在国内的时候就有著作出版,是个通才呢。”
  “这个我知道,”章润清笑着说“魏大师还送了我一本,叫《易断江湖》。我都想什么时候有空了当教科书好好拜读,也能从中学一招半式,说不定哪天没饭吃了可以上街摆个摊子赚点银子呢。”
  魏明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不已。说:“我知道章小姐瞧不上我,把我当成了跑江湖的,可英雄不问出处,跑江湖的就不可以爱好文学了吗?”
  章润清笑道:“我可没这个意思呀,我哪敢瞧不上您呢。您是研究天道的学者专家呀。再说了,摇卦算命也是了解社情民意的好办法,更何况还能摇来银子。我听说在您之前,法拉盛有个算命大师,瞅准了华人好赌迷信的文化特性,没几年就忽悠了一套大别墅,据说价值上百万美金呢。他不过是个江湖术士,而您可是真正的易学大师,前些日子您给我算的那些卦,毫厘不爽,全部应验,比诸葛亮都神!我事后想起来都后怕得心脏砰砰乱跳。有一段时间我去您的住所找您,发现您已经人去楼空,我甚至疑虑您是不是跟那人是一伙的呀,故意编了故事来忽悠我?没想到一别三月,还能再见到您。只是您已经成了专家还是诗词大家!跟纽约顶尖级的华人作家艺术家相与唱和。您的角色变幻就如同川剧的变脸,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您的真面目了。”
  章润清一席话,让魏明璋急也不是,恼也不是,正不知如何应对,坐在一边的老王的新夫人文静听说魏明璋会算命,而且很神,起了兴趣,说:“章姐,这位魏先生真的算得准?能不能给我也算算,看看我和老王能否白头偕老?”
  章润清见文静纯良可爱,故意逗她说:“何须劳魏大师?我就能给你算!你跟王总编注定不会白头偕老!”
  文静瞪圆眼睛,惊讶地问:“为什么呀?”
  章润清道:“你今年多大呀?二十五六吧?老王都快六十了,等你满头白发的时候,老王就该成彭祖了。”
  文静一想,笑了起来。“章姐,你这嘴真损。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让老王给我立个遗嘱,将来他的钱都给我,后半生我得靠这些银子再去找个小白脸呢。”
  老王一边开车一边说:“想啥好事?没听人说吗?‘黄泉路上无老少,黄土垄下红颜多。’要立遗嘱,大家都立,还不一定谁死在谁前面呢。”把文静气得挥起小拳头去捶打他,老王喝道,“别闹,开车呢。”
  老夫少妻打打闹闹,驱散了刚才的尴尬气氛,大家说些闲话,不一会儿,长岛山庄到了。
  山庄有三部分组成,有三个湖泊,环列在东北、西南和正南方向,湖泊与湖泊之间生长着一大片林木,丛林中有小溪连接,中间是湿地、草地和用白石子铺就的小路,方便与外界交通。庄园里还有三栋建筑,主楼临近最大的湖泊,是一栋三层的木楼。东南方向小路的两侧还搭建了两座铁房子,都上了绿漆,很像是工厂的车间。在辽阔的草坪上,到处散布着形态各异的不锈钢雕塑,有人物、走兽、花草,设计夸张,都是些现代派艺术的风格。老王介绍说,这本是一个犹太富婆的产业,此人在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现代艺术,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在这里摆弄这些雕塑。老人去世后,她的继承人不堪忍受每年二万美金的地税,以低于当初购买价百分之五十的价格出售。老王的朋友从大陆来,一眼看中,预备作个影视拍摄基地,因此用了二百万美金买下这个具有四十英亩永久地产的庄园。
  任教授他们已经提前到了,正在湖畔赏枫,见老王的车开过来,就一齐走回木楼,大家彼此寒暄了一番,上楼开会。
  二楼一上来就是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大厅,一圈沙发,茶几,可供客人品茶喝咖啡,正对着的是一个长长的柜台,后面是琳琅满目的名酒,旁边的红木柜上摆着咖啡壶茶具等。一个白人姑娘正在用电壶煮咖啡,大厅里充满了浓郁的咖啡香气。
  大厅的正东方向是巨大的落地窗,坐在沙发上,楼下的湛蓝的湖泊及岸边的红枫黄橡树都可尽收眼底。鳞鳞水波中,野鸭游曳,白鹭低翔,纷纷飘零的枫叶不时落在水面上,惹得水中鱼儿群聚追啄,屡起波澜,章润清端着一杯咖啡,边喝便赞叹道:“这可真是画中的世界!”
  面容清癯的一位老者道:“好树好水好地方,却遣闲情惹愁肠。红叶哪知游子恨,落入月湖不还乡。”
  章润清正讶异这老先生何以诗兴大发,任教授介绍说:“这是唐教授,原来是苏州大学文学院的,退休了来美养老。唐教授对影视作品很有研究,大生把你的《金色冒险号》推荐给唐老师看过,老唐,谈谈你的看法吧。这就是作者章润清小姐。”
  两人握手,互相交换了名片,唐教授说:“故事很不错,影视作品应该具备的几个元素都有了,拍出来一定抓人。只是稍显粗糙,还需要细细打磨才是。”
  章润清道:“这本书基本上是真人真事的实录,如果说比较吸引人,那也是故事本身比较精彩,而且这本书我其实只做了点编辑工作,不能算是真正的作者。”
  “这个能看得出来。因为作为影视作品来说,应该有个女一号,贯穿始终。但是这本书里女性倒是有不少,却都是点缀,这是最大的问题。因此,这个本子要修改的话,需要大动。将其中一个女人的戏加重,不然不好拍啊。”唐教授沉吟着说。
  章润清心里嘀咕:我还从来没考虑要改电视剧呢。
  王大生对唐教授道:“我看《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改编称电视剧,也没有什么女主角,不是也很成功吗?”
  任教授道:“那是历史名著,已经在读者中深入人心,没有女主角也不影响收视率。现代小说怎么能跟三国水浒比呢?”
  见大家一开始就讨论得如此深入,章润清只好说:“这本书的真正作者并不是我,而是金焰先生。金先生很低调,书出版之后连稿费都没领取就失踪了,我现在也跟他联系不上,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不好冒昧跟大家谈什么改编的问题。请原谅。”
  唐教授听了这话,半张着嘴,看着任教授和王大生,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任教授事先跟章润清沟通过,对她的这个态度并不意外,因此低着头没有说话。王大生急了,道:“小说改电视剧,可以扩大影响,又有一大笔经济收入,这是一件好事呀,一般人做梦都想的事,金先生不会不同意吧?”
  章润清道:“问题是金先生不是一般人,他心里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预感他不会同意,他也不是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那本书的初稿就有三万美金的版税呢。至今还在书商那里,他并没有去支取。”
  “可是改编称电视剧,改编权可能是十倍百倍也说不定呀。我听说山东一个小姑娘写女人系列电视剧,什么《婆婆来了》、《丈母娘来了》等等,每个本子都是上百万元。我们的东西总不会不如她吧。”王大生急了,反复劝说章润清。
  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魏明璋这时候插了一句:“这本小说我也看过,就算改成了,恐怕也没法在国内播出。”
  沉默了半晌的任教授这时候开了言,他说:“如果能够拿到改编权的话,自然要改到适合国内播出,不然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说完,大家又一齐看着章润清,章润清感到无数道目光形成了巨大的压力,让自己无法沉默。只好说:“我回去联系一下金先生,如果他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
  王大生一听大喜:“这不就得了?你回去赶紧联系原作者,我们这边讨论出个改编方案来。我建议让我们家文静给你当助手,让唐教授、任教授当顾问,就这么定了!”
  章润清哭笑不得,心想,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给我派上个助理了?如果这事最后不成,助理费谁付?
  大家不再关心是否会拿到改编权的问题了,开始讨论女主角的戏份问题。
  周末的《金色冒险号》改编讨论进行到了晚饭时分才结束,王大生打电话要了外卖,大家在山庄吃了饭才散。
  章润清回家后,身不由己,给马丁发了电邮。她不太指望马丁能找到金焰,潜意识里甚至希望马丁不回才好,自己也好有个理由拒绝了任教授和唐教授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马丁不仅回了信,还预约安排她和金焰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