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已经不敢去看于敏。
  男人没法分辨女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或许真假都有，王文成不知道于敏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他也不敢知道，所以连转头都不敢，怕在于敏脸上看到答案，自己不知道要内疚多少年。
  他就是这种糯糯的性子，也大概于敏就是喜欢他的柔？
  不等王文成开口，于敏便很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带着笑意问他：“不说以前了，怪尴尬的，还是说说现在吧。我刚来就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不聊以前，聊现在？王文成顿时一脸苦笑，心道：那还不如聊以前呢。
  心里可以想，话却说不出口。
  可那苦笑的神色却被于敏捕捉到：“怎么？工作上出问题了？该不会是跟雪慧吵架了吧……”
  于敏问的时候，声调拉长，两个问题之间隔开了间隙。
  一边问，一边注意王文成的神色，问到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于敏就知道不用继续往下问了。
  “不是吧？两口子闹别扭了？你们可是老夫老妻了！”于敏有些惊讶，“从当时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吧？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两口子吵架，很正常，这不叫事。从来吵架那才叫有事。可于敏却能察觉到，恐怕不是小事。如果是小事，王文成怎么会一个人躲在酒吧喝闷酒？如果是小事，他为何口风那么严，半点跟自己透露的意思都没有？
  尽管许多年不见，于敏依旧无比确定，如果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王文成早就倒豆子一样，跟自己大吐苦水了！
  果不其然，随着于敏的问题，王文成已经是满脸苦涩，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我去，你俩该不会要闹离婚吧？”于敏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你就是块榆木疙瘩！根本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出啥事了？跟我说说，我教你怎么把哄你媳妇！”
  “到底怎么个事情？跟我也不能说？”
  于敏连番追问，带着善意劝解，王文成也是一肚子苦水，也是喝了酒，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其实我跟陈雪慧早就离婚了，都好多年了……前几天，她结婚的婚礼，我还过去了呢……”
  这消息，有些太惊人了。
  以至于于敏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听错了，或者王文成喝多了，说错了。但是仔细想想，这种事情不管喝多少酒，都不可能说错了吧？
  知道没错，于敏心里却更是震惊：王文成和陈雪慧，已经离婚这么久了？于敏虽然多年不见王文成，可跟其他同学还有联系，对这件事却半点风声都没听到。偶尔说起这两口子，大家语气中还颇为羡慕，觉得这几乎是婚姻的典范了。
  真的太惊讶了！于敏忍不住喝口酒，压压惊，偷偷看王文成一眼，便发现王文成眼角晶莹，几滴眼泪蓄在眼眶，却没有掉下来。
  怪不得一个人过来喝闷酒呢。于敏心里恍然，以为王文成是因为陈雪慧结婚的事情，才如此难过。
  惊讶之后，于敏却也稍稍平静下来，抿了口酒，想起这些年自己听来的一些事，感觉这也不算太意外。
  “我前些年，认识了个看事情的大师傅，看东西挺准，说话也挺有道理的。”于敏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他说婚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甚至也不是买车买房，一个缘字，谁也抵抗不了——说到底就是个命字。”
  “就比如说我，大师傅说我急也没用，不急也没用，缘分从出生那刻起就定了，我这辈子只能等，等我的那份缘分，缘分到了自然而然就结婚了，缘分不到就没用，想跟我结婚的人我不愿意，我愿意结婚的人不能跟我在一起……”
  “就比如他一个佛友，跟一个女孩子两情相悦，却阴差阳错，没法结婚。两个人真的相爱，特别爱彼此，女孩却没法离婚，后来又阴差阳错的，那个佛友娶了女孩的妹妹——是为了接近姐姐才娶了妹妹，可那之后却更痛苦……都是命中定下的，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在一起的必然不是他真心喜欢的，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还有有份无缘，大家都很痛苦。最后这个人就干脆出家修行。”
  “我是肯定不会出家的，我还得等我的缘分。”一直说到这里，于敏再次看向王文成，轻笑着说：“所以，缘分这东西，真的说不清。要不要我带你见见大师傅？让他给你指点指点？随着缘分来，别太难过。”
  于敏的说辞，多少的给了王文成一些启发。缘分这两个字，他也蛮喜欢，也有想过思考过，他跟陈雪慧从相识到结婚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不是一个缘分如何能踏入婚姻的殿堂？
  可王文成想得还要更多一点。
  跟陈雪慧之间，有缘分，但大概是两个人在一起太早了吧？所以早早把缘分用光了，用尽了所以就分开了。
  那么李佳婷呢？王文成觉得自己跟李佳婷之间应该也是有缘分的，如果没有缘分，那也不会踏入婚姻的殿堂。
  甚至那几年，王文成觉得，李佳婷才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自从跟李佳婷在一起之后，不管工作，佳婷，父母那边，各方面一直顺心顺意，顺风顺水，不说万事如意，日子却也过得舒坦，不闹心——比起陈雪慧那会的糟心，真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跟陈雪慧的缘分尽了，跟李佳婷的缘分就开始了，这些年王文成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再一看，自己跟李佳婷只能称得上一段孽缘！
  跟陈雪慧早就结束了，王文成心里有愧疚，但是绝对没有更多其他的想法。
  现在他愁的是李佳婷的事情，现在喝了酒，聊起这些话题，王文成发现自己心里终究还是在意她，多年的夫妻，还有爱情的结晶，就像曾经在乎陈雪慧一样，王文成在乎着李佳婷！
  那么他跟李佳婷之间的缘分，也已经到尽头了吗？
  王文成愈发心烦，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真喝多了，话就有些拦不住。王文成也真想有个人倾诉下苦水，想有个人帮自己参谋参谋：不是像母亲那样武断地给自己一个命令，而是好好帮自己看看感情这个问题：“其实，我不是愁陈雪慧的事情，或者说不全是那件事。其实好多年前，我们俩离婚之后，我就另外结婚了，还有个孩子。不过前几天，雪慧跟我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