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夫与妻
作者:问道巡音      更新:2021-05-25 12:43      字数:4690
  莫心带文馨来到了叶荣清的尸体面前。文馨看着叶荣清,脸色平静,就像睡着了一般。可她知道,他再也醒不过来了。莫心静静地退出了房间,留给了他们二人独处的空间。文馨颤颤巍巍地走到叶荣清身边,坐在床边,双手握着那双已不再温暖的大手,脸上的笑意再也坚持不住了。她扑在叶荣清的身上,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浸湿了盖在叶荣清身上的白布。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只是止不住地抽泣,悲伤的氛围顿时笼罩了整个房间。她嘴里喃喃地念道:“清哥。”想着自己同他的故事,不一会儿,便昏厥了过去。在梦里,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重新经历了一遍那段甜蜜的岁月。
  “与君一别已一月有余,不胜想念。古语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吾之相思之苦却更胜一筹。不知君安否?
  近日来天气突然转凉,寒风袭人。吾不幸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思君出行多日,不知身体有恙否?吾病情严重,望君速回。
  姓叶的,老娘快要病死过去啦!你再不回来等着给老娘收拾吧!老娘要是死在叶府,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再不回来,老娘拖着你下去陪我做伴!”
  文馨强撑着写下这封信,写到最后实在头昏脑胀,心情烦躁,只得随便写了几句说不出口的心里话,草草地塞在信封里,交给了身边站着的侍女。她则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点想动的念头都没有,仿若昏死过去。
  这可吓坏了旁边的侍女,连忙喊道:“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文馨让她们这么称呼她的,她觉得这样才和家里差不多。
  文馨的手指动了动,示意自己没事,那侍女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她又开始发愁,这封信该怎么交给老爷呢?他都出去一个多月了,一点音信也没有,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儿,那自己怎么送这封信呢?
  侍女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房门,慢慢地走到了大门口。正巧这时,叶荣清回来了。她看到叶荣清,仿佛看到了救兵一般,跑着说道:“老爷,这是文小姐给你的信,她现在病的很厉害。”
  叶荣清眉头皱了起来,打开信封,看到文馨所写的话,不禁又放松了下来,嘴角还漾着一抹笑意。他将碎影交给侍女,让她将马匹交给管马的老刘,自己径直向文馨的房间走去。
  文馨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只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勉强睁开了眼,看到了正在笑着看她的叶荣清。她摸了摸他的胳膊,确定不是做梦,她的手脚如同发了疯的打向叶荣清,嘴里还骂道:“姓叶的,你个没良心的,一跑就是一个多月,老娘病成这样你都不回来,你是不是想等着我死啊!你一天就只会欺负我,你个混蛋!”由于病的太重,看似气势汹汹的拳脚相加,打到叶荣清身上却和棉花一般。
  文馨一边咒骂着,一边奋力发泄着,不一会儿便力尽睡着了。叶荣清听到睡梦中的她还在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莞尔一笑,用自己的额头轻碰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道:“放心,你会没事的。”
  叶荣清帮她压好被褥,转身出门,去见为文馨看病的大夫。他看到正在客厅惴惴不安的大夫时,上去行礼,开门见山道:“苏大夫,不知她的病情如何?”
  苏大夫连忙过去扶住他,说道:“叶府主这一拜,小人可承受不起啊!至于文小姐的病,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却也极为难缠。先不说它极难根治,哪怕是老夫也只有一半的把握治好。”他摸了摸自己斑白的胡须,“更要命的事,这病也有极强的传染力,一个不慎,只怕得病的人就不止文小姐一个人了。”
  叶荣清说道:“照顾她的事情您不用担心,这个我自有办法。您只要负责治好她就行了。”
  文馨睡了一觉后,突然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原本迷糊的她彻底被惊醒,看到坐在床边的叶荣清。他还是那副模样,只是脸上围了一块湿手巾,看到文馨醒了,面露笑意,说道:“你醒了。”
  文馨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什么味儿啊?这么难闻?”
  叶荣清说道:“你的药啊,快点起来喝了。”
  文馨把被子向上一提,整个人都被埋在了被子里。叶荣清看到她在装死,哭笑不得,拍了拍被子,说道:“你还想不想好了?想好的话就快点把药喝了,要不然我这里可不要病鬼。”
  文馨把被子掀开,恶狠狠地盯着叶荣清,委屈地说道:“你要赶我走?我辛辛苦苦地帮你看着叶府,而你一个府主一个多月不见踪迹,你还有脸赶我走?”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激动地说道:“我这身病都是给你管这叶府才成这样的!我病了一场你就要卸磨杀驴?老娘不干了!”说完就要从床上起来,吓得叶荣清赶紧拦住她。
  “好好好,你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咱们家的少奶奶,谁敢赶你走我和他拼命!”
  文馨脸红了,清啐一声:“谁和你是咱们家!”
  叶荣清说道:“大小姐,咱们要不考虑一下,先把这药喝了,再说其他的事呗?”
  文馨一脸苦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药太苦了,我不想喝。除非——”
  “除非什么?”
  文馨狡黠地说道:“除非你先替我尝一尝,然后亲自喂给我。”
  叶荣清看着面前这碗药,面色有些凝重。他摘下了白手巾,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药汤,慢慢地放进自己的嘴里,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文馨有些迫切地问道:“什么味啊?”
  “这味道有点怪,不苦不甜,不酸不辣,你尝尝。”叶荣清说着又舀了一勺,放到文馨嘴前。
  文馨试着一口喝下去,顿时一股苦味溢满自己的口腔。“噗”的一声,喝的药全部喷了出来。她用手指着在一边哈哈大笑的叶荣清,无话可说。
  “好啦好啦,我错啦。”叶荣清安慰着再也不肯喝药的文馨,继续说道:“你看,刚才我那一口可是实打实地喝了下去,说明这药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苦。早点喝完,也少受一点苦。”在叶荣清的一番死缠烂打下,文馨终于捏着鼻子喝完了剩下的药。
  “你别戴这白手巾了,难看死了。”文馨在叶荣清打算走的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荣清放下碗,走到她面前,将她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弄乱,听着她的埋怨之语,说道:“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就摘了这块手巾。”
  一个月后。
  文馨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伸了伸懒腰,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她的侍女红玉看到她这样,连忙拉着她说道:“大小姐,您的病才刚好,怎么又这么不知保养啊!您要是再犯病,让我们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文馨想起来这一个多月,叶荣清天天陪着自己,端茶递水的脏活累活不知道干了多少,终于不再像平时感觉到的那么有距离感了。一念至此,她小脸一红,蹦着跑回屋里,说道:“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好好修养吧!”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至春节。
  叶荣清掂着脚步,轻轻地走进家门,仿佛做贼一般。前脚进门,便有一本账簿朝自己飞来,他连忙躲避。好不容易躲过这本暗器,又迎上了文馨不善的目光,心中只得暗自叫苦。他只得打招呼道:“馨儿,早啊。好久不见,过得咋样?”
  文馨“呸”了一声,作河东狮吼状:“别叫我馨儿!你说你还好意思回来!我病的时候,好不容易回来一个月,等我病刚好就又不辞而别了!又跑了一个多月!是不是不到过年你就不打算回来了?你当甩手掌柜当的真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到底是谁的家啊!”
  叶荣清饶是再厚的脸皮,也觉得自己占不住理,只得好声好气地说道:“馨儿,这不是快过年了,府里事多,我怕你忙不过来,所以赶回来帮你嘛!”
  文馨眉毛一挑,用似威胁的语气说道:“也就是说,忙过这段时间,你还要再跑出去?”
  叶荣清此时已经慢慢靠近了文馨,他两只手搭着文馨的肩膀,一边将她推向屋里,一边说道:“馨儿,我老爹教导过我,男子汉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儿活着呢,可是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文馨拍了下他的手,“你给我把手拿开!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要是不在家里面待够整个正月,下次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叶荣清低声下气道:“一定一定。”
  “还有,家里面我平时做的所有活你都要替我做!”
  “一定一定。”
  “说你呢!在我心情好之前别碰我!”
  “一定一定。”
  “嗯?”
  “哦哦。”
  叶荣清处理完这一天的事务,已经到了深夜。文馨端着蜡烛,走到了房间里,看到正在休息的叶荣清,惊喜道:“都处理完了?”
  叶荣清打着哈欠说道:“嗯。没想到这事儿还不少。”
  文馨坐在椅子上,借着灯光翻看着叶荣清所做的账簿,她也不得不承认叶荣清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她不知想起了什么,俏脸一红,只可惜叶荣清没有看到这一幕。她拿起账簿,向门口的叶荣清说道:“你过来看一下,这笔进账是不是写错了?”
  叶荣清凑了过去,正打算拿起账簿看一下,只见文馨突然跳起来,两只手搂住叶荣清的脖子,两条腿也环在叶荣清的腰上,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贴着叶荣清,她的心因为紧张,自己都能感觉到它如小鹿一般地乱跳。软玉入怀,叶荣清也下意识地愣了一下,紧紧地抱着她。
  文馨此时的脸都已经红透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清,清哥,今,今晚,到,到我那儿,睡去吧。”短短的十几个字说出口,她便将如红柿子一般的头埋在了叶荣清怀中。
  初尝人事的两人闺中趣事自不必多说,一夜的颠鸾倒凤,以至于等到天已大亮,两人还在床上睡觉。文馨裸露着香肩,躺在叶荣清的怀抱中,安甜地睡着,平静、安详而又幸福。
  叶荣清醒了过来,看到文馨小鸟依人般地躺在自己怀中,便向再去尝一下她的红唇。文馨被他这动作弄醒了,娇羞不已,说道:“别闹了,该起床了。”
  叶荣清搂着她,不耐烦地说道:“起什么床啊!要不今天就好好地休息一天吧!”
  “馨儿。”
  “嗯。”
  “过两天咱们去你家看看吧!”
  “嗯?去干嘛啊?”
  叶荣清弹了弹她的额头,说了两个字:“求亲。”
  文馨缓缓地醒了过来,看向四周,还是京兆尹府的衙门,心中不胜落寞。只见莫心焦急地看着自己,看到自己醒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文姐姐,你可算醒了。刚才我进去看你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还好大夫说你只是忧伤过度,并无大事。”
  文馨轻笑道:“心儿,多谢你了;不过我也要走了。”
  在莫心的再三挽留下,文馨还是带着叶荣清的尸体离开了京城,回到了她们的家。现在叶荣清死了,叶家彻底失去了最大的顶梁柱。叶荣清在时,不知得罪过多少人,只不过他们畏惧于叶荣清的威名,这才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只怕这些家伙们已经在蠢蠢欲动了,这叶家是安宁不下来了。不过她不怕,身为叶荣清的妻子,她从来没有怕过。
  突然红玉慌慌张张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人,城主大人来了。”
  文馨眉头一蹙,自己和城主并无交集,不知城主来此有何事。不过城主大人既然亲自来了,她还是出门面见了她。
  “城主大人好。”文馨见到城主后,欠身行礼。
  云城城主朱琦连忙行礼,在文馨惊讶的表情中喊道:“嫂子好。这些年来小弟未曾来拜见,还望嫂嫂莫要嫌弃。”看到文馨不解的表情,朱琦笑着说道:“我与叶兄弟本就惺惺相惜,只可惜他的性格实在是古怪,我没有他的那种魄力与整个云城的世家为敌。现在听闻他的死讯,我恐怕其他家族的人会来打扰,已经事先警告过了,请嫂嫂放心。若是还有什么事,尽可以托人来城主府找我。”
  看到朱琦走了以后,文馨走回了叶府。交代完诸多事情后,她彻底放松了下来,想起了她和叶荣清的最后一面。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文馨看到正在收拾行装的叶荣清,好奇地问道。
  叶荣清抱住她,这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良久之后,叶荣清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去送死。”
  文馨突然感觉到一阵慌乱,连忙抱住他说道:“不许你去!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叶荣清便吻了上去,她反抗了两秒,还是和他吻在了一起。叶荣清说道:“还指不定死不死呢!不过放心,我死了以后肯定比我活着更安全。”
  文馨躺在床上,想着她和叶荣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眼泪沾湿了枕头。
  “叶荣清你个混蛋,你一走了之了,把我一个人就到这里。
  叶荣清你个王八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怎么不把你自己活生生地带回到我面前啊!
  叶荣清,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活啊!你个大骗子。
  叶荣清,我想你了。”
  她泪流满面,可是却还是在微笑。她抚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想着那最后也没有告诉他的消息。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带着你,还有咱们孩子的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