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终究是太长了一些，星星发出稀疏惨淡的光，映照得柯石茫然无措。
  长街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不知从哪里吹来了萧索的夜风，牵动着柯石的思绪把他带入了与陈媚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为自己没能在酒楼中叫住陈媚感到悔恨，或者说今天下午在展会时就应该与她说好，现在她不辞而别了，柯石才发现自己是多么依赖她，需要她。
  也许正如陈媚所说，他已经爱上她了，而不是贪慕她的身体，他现在只想和陈媚搭上话，此去北凉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了。
  “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可是立马否定掉这个可怕的念头，可这个念头梦魇般在柯石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想到了谢小雨，“是不是因为小雨的缘故呢？”这是个很痛苦的念头，如果非要在这儿人中做个选择...他做不到，即便是他现在强烈的盼望着陈媚也做不到...
  “果然...还是我的问题吗？”柯石在心里大声的数落自己，感到愧疚极了。在石溪村用“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来形容那些贪婪的人。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呢？
  先前的汗水已经冷下来了，夜风拂过，一股穿透全身的凉意从背脊蔓延到胸口。他把能找的地方，陈媚可能在的地方都找遍了却是一无所获。
  他先是去了酒楼，问遍了店中的小二与掌柜。然后去了“云檀”，那里的门紧紧的闭上了，他问了旁边的几家店铺都得到同一个回答，陈掌柜没有回来过。
  他感到心灰意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呆过的那间民宿中，他如此的盼望陈媚在里面等候着他的到来。
  久久的伫立在门前，寂静的一片民宿因为怪异的饱含着情绪的敲门声显得格格不入。那长久的敲门声，既没有门内人的回应，连周围也没有一丁点回应，要知道那是漫长持续而繁复的敲门声。
  “如果她不愿意见我...”柯石在心里幽幽的念着，“至少也要把话说清楚。”带着迟疑和痛苦，柯石跃进了这间民宿。
  现在连天也看不见了，民宿的院子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大盒子，柯石在这盒子里面摸索。
  他不敢用灵力生一把火，害怕惊扰到那屋里的人儿。凭借着记忆，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磕磕绊绊的寻到了他们嬉闹的那一张床。凌乱的被褥和离开时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动，枕头上还有陈媚幽兰般的发香...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在这无边的，寂寥的黑夜中呜咽了起来，幽兰的香气全都是关于陈媚的记忆。
  这一整个夜晚，柯石都游魂般在飞鸿镇里面游荡，游魂之所以是游魂，是因为失去了归宿...他再也顾不上许多，像是忘了不二道人的训诫，李书桐的规劝，当晚并没有回到客栈中，而是只顾着悲伤只顾着在飞鸿镇里徘徊了。
  天明时分，不二道人与李书桐已经打点好行李，在楼下看到了失魂落魄满眼血丝的柯石。
  “怎么啦？师弟，我们要去历练啦！”李书桐隐隐有所察觉，关切的看着柯石。
  一旁的不二道人也未多说，同样以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老头，石头精神不好，要不我们明日再走吧！”李书桐在咨询不二道人，毕竟他这样难受的模样能否上路是很值得怀疑的。
  “不。”柯石淡淡的说着，没有什么声气“越快越好。”
  他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再见到陈媚该是以什么样一种情绪，只觉得无数个念头在头脑里嗡嗡作响，几欲炸裂。
  他甚至有些恨她，为什么要让他受到这样的折磨，为什么又要做那一切。
  在镇里穿行的时候走过“云檀”他还特意的望了望，还是没有开门，他从昨夜到现在一直在等待着，可那偏执的命运偏偏就不给他所盼望的。
  城外展会还在继续，可很快这里的热闹就要与他彻底无关了，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
  “去看看吧，里面说不定有你在找的。”说话的是不二道人，“快去吧，如果不处理好，修行也不会定心的。”
  李书桐在一旁点点头，示意他应该这么做。
  热闹的展会，四处都挤满了人，大小商铺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众多的人中，可会有柯石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一夜未睡，加上噪杂的人群以及焦躁的心情，令柯石几欲呕吐，如果这里仍是寻不着她...“或许，她也没有多看重我，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委屈，几乎是有些赌气的在心里想着，这脆弱的年轻人又快哭了。
  “是柯公子吧？”
  一时间如雷鸣贯耳，猛的抬起了头，将那说话的人吓了一跳。这人是先前负责招待不二道人与李书桐那个，柯石和他只有一面之缘。
  “这里有你的信，还有一个包裹。是陈掌柜委托我交给你的。”
  “她在哪儿？”迫切焦急的问道。
  “陈掌柜于昨晚乘车前往出云了，她嘱托我要将信物亲手交给柯公子，昨日我前往你住的客栈但并未见到你...”
  后面的话柯石已经听不见了，也不知是如何同那送信的人告别的。
  “柯郎，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原谅我做了这个唐突的决定。”
  “我知道你心中不舍，在今日下午我便察觉到了。但是你有你的前程，这一点你我都是明了的。”
  “你我之间终有一别，还请你不要难过，我怎么还能劝慰你呢？我自己也是非常难过的啊！”
  “我知你性情执拗，一定会去找我，但我确实已经走了，那民宿和“云檀”店中若是寻不到还请你回去好生歇息。”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将你留在身边，可我毕竟对于修真一窍不通，帮不上你什么。你的师傅师兄都是很不错的修士，你跟着他们一定能学到一身本领。”
  “此去出云一来是避免别离之苦，回云檀总店见见故人。二来是多多增长自己的见闻。说什么避免别离之苦，在我给你写下这些的时候便已是疼痛难耐了，但既已决定便不为我们彼此增添苦恼。人总是贪婪无度，哪有什么最后一面，非见不可，莫不是非要等到我们两看相厌才好别离？”
  “柯郎还请不要为往后的事情忧愁，大好的男儿应该把心胸系在天地间。”
  “离别的时日望柯郎勤勉修炼，他日再会我们便不再分离。”
  “包裹中物品分别是聚灵丹三瓶，灵晶半指，另附天荡山初阶灵诀一套，甚为贵重，柯郎事后务必清点清楚，不是我亲手交予你始终感到不放心。天荡山灵诀柯郎务必保密，不可透露给外人，连你的师傅与师兄亦不可知晓。我将那灵诀塞在一瓶聚灵丹中，柯郎好生查看。”
  “临别在即，妾身的心格外的忧虑愁苦，盼望着再见柯郎一面，也盼望着我们下次相会。柯郎不必烦扰，妾身自会安排妥当。”
  “那出行的马车实在催得紧了，纵有千言万语难以诉说，万望柯郎保重！”
  “我爱你”
  “陈媚”
  “写于飞鸿镇临行前”
  望着娟秀的字迹，柯石早已是泣不成声，生怕泪水破坏了这封信的边边角角，小心的将信纸捧起。
  “到底...要让我欠你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