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醒来之时孔诗文正坐在不远处喝着小酒，那悠哉的模样看上去倒像是完全不在乎周鸣的生死，不过周鸣还未睁眼之前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小徒弟的苏醒。
  “醒了就活动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孔诗文嘬了一口酒后道。
  周鸣听后动了动四肢，没有问题，脑袋十分清醒，体内的元力元气也和之前还在墓上元力等级时一般无二。
  也不知道她在非现实虚拟空间里喝的东西有味道没味道，之前给我喝的也就是一般水的味道吧，她手上那玩意儿要是没味道那她岂不是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显示高雅品味？有这必要吗？周鸣坐起身来看向孔诗文那文雅的品酒动作，暗中腹诽道。
  “怎么说呢，我还‘在世’的时候吃过的喝过的东西我都能在这儿幻化出来，虽然我一个单纯的灵体并不需要食物补充能量，但品味美酒佳肴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乐趣。不过品尝了那么多食物，除了个别以外，我倒也没尝过什么特别的山珍海味，所以我现在在想，要不要学学那个陈合潭尝尝人肉是什么口感，别有一番风味也说不定。”孔诗文朝周鸣斜眯了一眼，意味深长道，手指轻轻摩擦杯口边缘。
  周鸣不禁抖了一个哆嗦，生怕孔诗文一个用力便把杯子捏成碎片然后像暗器那样朝自己丢过来，毕竟他是见识过孔国师那异于常人的力道和技巧。周鸣明白孔诗文刚才是听出他心中所想，说的那话意在警告他不要对她不敬。他如果敢把那话直接说出来，恐怕孔诗文那纤细的手指抚摸的不是杯子，而是周鸣的喉咙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俩这关系你没必要装......算了我不说了，说什么都是错的。”周鸣想要辩解道，然而声音越说越小，毫无气势。
  “哼，注意你的态度，不然以后别想让我给你施任何式术。刚才还给你的元力元气你信不信我也马上给你抽出来，听懂了吗？”孔诗文立马得到周鸣的点头哈腰，“这还差不多。对了，那个贺琴的事情你们有进展吗？”孔诗文询问道。
  周鸣见孔诗文也并没有完全是在气头上，便也就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走过去坐到了孔诗文身边。
  “我们把贺琴的事情告诉给周源周期了，神良府可能本来没想早点动手，但是等他们两兄弟把我们获得的情报上报上去后，应该就会做准备捉拿贺琴了。”周鸣回道。
  “你们不是打算要护下贺琴吗？怎么，不顾秦思语的安危了？”孔诗文道。
  “......我考虑了一下，如果我们包庇贺琴的话——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她哥哥的同党，只要是我们把她的情报隐瞒下去没有告知给神良府，我们没有坦白这事一旦被散坦国的人查出来，说不定就会让神良府的名誉受损，我不想神良府因为我们而背上骂名。反倒是按照常规程序来调查那对每个人就都是公平公正的。只希望贺琴真不是她哥哥的余党并且能经得住神良府的盘问调查，这样思语应该就不会被她伤害了吧。”周鸣道。
  “嗯，你也算是有在认真思考，这么做也没问题。”孔诗文道。
  “......奇怪，你之前不是还在维护贺琴吗？怎么现在不帮她说话了？”周鸣问道，他可没忘记前几天孔诗文因为贺琴而与自己冷战的事情。
  “我那是在维护她吗？我只是对你当时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就果断定义贺琴是危险分子的态度感到不满罢了。对贺琴这个人我是客观看待的，只不过在这个事件里，她的第二人格使她这个人更复杂了一点，我不好判断而已。”孔诗文道。
  周鸣眯眼，怀疑孔诗文的说辞。
  “你那什么眼神，我可完全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当时也不是非要找你茬儿......够了，先不讨论贺琴这个人值不值得维护，你先想想她哥哥在散坦国做的那些事情本身。”孔诗文话题一转，道。
  “嗯？她哥哥怎么了？”周鸣面露疑问道。
  “先说她哥哥做的那些事情。她哥哥在外游历归国后向散坦国的民众散播的是类似于‘控元人并非敌人、控元人国家值得交往’这些观点是吧，那在敌视控元人的散坦国眼里这些就是煽动性的危险言论，所以她哥哥才会被散坦国所追杀迫害。而我们反观她哥哥宣扬的那些观点本身，你作为控元人觉得它们有问题吗？”孔诗文向周鸣问道。
  “......我觉得没问题，因为我既是控元人也从小生活在控元人国家，我自然是知道控元人并不是危险的。但是就算是我也明白，虽然我们知道大部分国家都在倡导言论自由，但那一部分言论是‘安全’的言论，而有些话就是该牢牢封在嘴巴里不能说出来的。她哥哥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该知道他就算只是写写自己在控元人国家的游历会带来什么后果。在从上到下对控元人都不开明的散坦国内宣扬与国情民意相反的言论，就算政府不去迫害他，民众也不会放过他。而且我听说散坦国还有什么要求国民不得与控元人交往之类的潜规定，说句不好听的，他在这种形势下还敢这么往枪口上撞，真的是自寻死路。”周鸣道。
  “你说的对，他的确是在自寻死路。”孔诗文笑了笑，“我顺着你刚才的说法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民意与国家的政策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还是一方服从于另一方的关系？”孔诗文又问道。
  “相辅相成的关系吧，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要先听从了民众的意愿之后才能形成相应的政策，毕竟政策是应该服务于大众的、为大众带来福利的。”周鸣回答道。
  “所以你认为民意是政策制定的基础，而政策则能够响应民意？”孔诗文总结周鸣的话并得到了周鸣的点头认可。“那在散坦国，作为一个了解真相的普通人在民意与政策都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告知其他民众控元人并非敌人的事实？他还是应该明哲保身乖乖闭嘴对吗？”孔诗文道。
  周鸣抿嘴不语。
  “在一个组织、甚至一个国家里，所有人都对一个事实不明真相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散坦国的控元人危险论这一谬论是长年以来形成的——不管最初是什么人什么事使他们如此认为，而贺琴哥哥作为一个已经认识到真相的人想要让别人也知道事实，他就算是有权有势也不可能公开制定与控元人交往的政策规定，也有可能他尊重国家大部分人的想法，所以他只能先发表一些自己在国外控元人国家的所见所闻所感，给民众一些情感上的缓冲，然后才告诉他们控元人并非恶人并且可以与控元人交好，只不过他可能没料到这么一点程度就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孔诗文道，语气中不免带了些怜悯的情感。
  “你很同情他？”周鸣问道。
  “同情？啧，可能有点吧，不过我觉得他可能和我有些相似之处。”孔诗文又抿了一口酒道。
  “什么相似之处？”周鸣问道。
  “像我之前对鬼神的态度一样，我对国家同样怀着敬畏，但这份敬畏并不是绝对诚恳的。”孔诗文道。
  “你觉得他也一样？”周鸣并不明白孔诗文的感情，道。
  “他或许和我一样对国家怀着并不绝对的敬畏，所以才会生出与大部分人不同的想法。但这不意味他不热爱他的国家，反倒是因为热爱才想让它改变吧。”孔诗文悠悠道。
  周鸣沉默不语，他猜想孔诗文此刻或许陷入了对过往的沉思。
  “哎，人啊，复杂啊，一群人，就更不用说了。”孔诗文叹了口气，吐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