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zero seven
  小不点两岁。
  元宵节的时候，我妈突然打电话过来表示自己很想我，想我回去吃个饭。
  我低头询问小不点的想法。
  “外婆怎么忽然就想我们了呀？”小不点捏着手里的乐高，很是好奇，“外婆从来不想我们的。”
  鼻头一酸。
  我揉揉她有些毛躁的却同样软趴趴的头发：“想你是没有理由的，我们小不点这么可爱。”
  小不点点头，自顾自玩了会儿，忍不住问道：“那许轩宇会来吗？”
  许轩宇是郭邙生的孩子，比小不点大一岁，长得很结实，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据说在他们小区是一个有名的——
  小霸王。
  砸的了玻璃拔得了花，踹得了小狗打不了架。
  毕竟还小嘛。
  不过许轩宇对我这个阿姨还算是客气的，大概是每次见面都上贡的玩具让他稍微龙心大悦了吧。
  但小不点也算是被我和顾先生捧在手心里的，一见到我们给许轩宇买玩具，大概是小孩子的占有欲作祟，一来二去，就恨上了。
  “许轩宇很坏。”小不点气鼓鼓的，“外婆只给我一颗糖，他也要抢走。”
  “你会从爸爸妈妈这儿拿到很多颗糖果。”顾先生将切好的苹果递过来，“要学会谦让。”
  我总觉得顾先生有一种“千万不要跟小人计较，越计较越伤人”的味道。
  “你去外婆家跟去奶奶家是不一样的。”我摸摸她的小脑瓜，“不能太任性。”
  小不点喔了一声，被她爸爸塞进一块苹果，吱嘎吱嘎咬的很响：“那我以后乖乖的，不跟他抢东西了。”
  小不点很懂事，在外婆外公的问题上从来没有过多的询问。
  这就让我觉得越发的对不起她。
  顾先生将我披散着的长发挽到后面，不知从哪儿弄了个梳子出来，对着小不点挥挥：“给妈妈梳梳头？”
  “好呀。”
  小不点站起来，趴在我肩上，张着嘴巴笑哈哈的，看着顾先生笨手笨脚的给我梳头发，时不时还很认真的纠正顾先生的手法。
  “爸爸，你要这样，把头发放进去。”
  “放进去。”
  “你手要转圈圈。”
  “爸爸，你好笨。”
  顾先生：……
  被一个两岁的孩子在线嫌弃，很丢人。
  最终还是去了爸妈家。
  顾先生抱着小不点，我站在一边，手里拎着一袋水果。
  郭芙蓉女士正在厨房忙的昏天黑地，是邙国年先生为我们开的门。
  “来了？”
  “嗯。”
  算是打过招呼。
  小不点被顾先生带着去厨房向郭芙蓉女士问了个好，然后一脸笑意的捏着一块新鲜炸好的里脊肉出来。
  “妈妈，吃。”小不点将里脊肉递过来，“刚刚外婆给了一个，好好吃，我就多要了一个给妈妈……”
  我笑嘻嘻的咬了口，很香。
  “最近过得怎么样？”邙国年先生看了眼厨房，“你妈老跟我念叨说你老不回来。”
  我顺手捞了个橘子，手上一点一点的剥着，这样看来不太像是无事可做：“挺好的，就是有点忙。”
  “工作找到了吗？”
  其实有了小不点之后我一直处于失业状态，原先打算做起来的补习班当时被搁置之后再捡起来就有点难，不过也逐渐在继续办手续提上日程了。
  我笑笑：“顾易说是在家带带孩子挺好的。”
  “这总归不像话。”邙国年又看了眼厨房，顾先生正在帮忙，“女孩子总归是要独立些。”
  “我知道。”
  邙国年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又将之前就准备好的车厘子往我这儿推了推：“新鲜，多吃点。”
  我也意思意思吃了两个。
  不一会儿，郭芙蓉女士就擦着手围着围裙一脸笑意出来了。
  “顾易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她笑得春风和煦，“刀工好的不得了啊。”
  这倒是真的，顾先生的刀工是非常好的，可以说得上是精准，手起刀落，快准狠。
  怎么觉得怪怪的。
  郭芙蓉女士推了推邙国年的肩，示意他往边上坐坐，又将小不点拉过来抱在手上：“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我把车厘子递给小不点，交代，“去厨房看看爸爸有没有把厨房烧了。”
  “好的呀。”小不点一溜烟滑下了郭芙蓉的腿，笑嘻嘻的去找爸爸了。
  郭芙蓉看着小不点的后背，笑笑：“一下子也长这么大了。”
  是挺快的。
  我都还能清晰的回忆起来，顾先生一开始抱着小不点小心翼翼的样子，而现在，只有抱小不点回房间睡觉才能看见那种小心翼翼。
  “还记得你小时候……”
  “我小时候很调皮，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每次都比不上郭邙，别人都说，郭邙看起来更像是姐姐。”
  我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或许大家小时候都写过类似爸妈彻夜不睡只为守在你身边等你退烧这样的感人肺腑的作文，但在我看来，写下这串文字的时候，虚假而又做作。
  郭芙蓉是呀是呀说了几声，也觉得乏味得很，看了眼厨房。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要说些什么，才能导致两个人频频看向厨房。
  难不成厨房里有小金库？
  “妈知道，这话不该我对你说，但是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什么时候再要个孩子？二胎开放了……”
  这熟悉的对话模板，总让我想起三年前他们催生的样子，五年前他们催着结婚的样子，七年前他们催着恋爱的样子……
  “我不怎么想要二胎。”我将手里的橘子皮丢进垃圾桶，“我想顾好我的事业。”
  “事业和孩子不冲突的呀。”郭芙蓉笑，“总归还是要个男孩子比较好，你看我跟你爸，生了两个女娃，除了逢年过节，跟前都没有人的啊。”
  “再说了，多生个孩子，小不点也有伴，现在她两岁，到时候三岁了还有个弟弟，到底是不一样的咯。”
  我扯扯嘴角，没接话，倒是索性刚刚邙国年推过来的果盘推得远了些。
  郭芙蓉一看我没所谓的样子就来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你别以为我会害了你，我什么时候真的害你？当初催你恋爱，你转脸就找了顾易这么好的，这是不是我催出来的？催你生孩子，你看看你生出来的小不点是不是很讨人爱？哪件事我催你催错了？”
  “没有啊，你看看，可以说你现在丈夫孩子都是我催你你才得到的，不催的话，谁知道你一来二去耗到何年马月啊。”
  “这么说来，还要谢谢妈妈，谢谢您冥冥之中帮我选了一个好夫婿，挑了一个好女儿？”
  我都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将所有对我的催促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听起来好像是我的人生一切幸福美好的东西都是她给的一样。
  郭芙蓉冷笑：“我都是为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一天到晚作来作去。”
  “我能怎么作啊。”我站起身来，“您让我回来我就携家带口的回来了，您让我结婚我就结婚了，您让我当老师我就当老师了，就因为当初没和您意没做语文老师做了个数学老师，被您数落了多久啊。”
  “我哪敢啊。”我拎起身后的包，“我都不敢继续坐下吃饭了。”
  说罢，拎着小包走到厨房，将小不点搂进怀里，低声问：“我们出去吃饭饭好不好？”
  “不吃爸爸做的菜了吗？”小不点问。
  “走吧。”
  顾先生心下了然，放下手里的刀，洗了手又解了围裙，牵着我往外走。
  “爸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说。”
  也不等他们回应，直接带着我们离开了。
  “你就不觉得你该问问我发生了什么？”我的手有些冰冰凉，“嗯？”
  “反正肯定不愉快。”顾先生亲亲我的脸颊，“那就不问了。”
  “好端端的元宵节报废了。”我翘起嘴巴，有些烦躁，“看来只能吃点没有人情味的饭店餐了。”
  “去爷爷家。”小不点拉拉我的裤脚，“妈妈我们一起去好不好，爷爷奶奶老是念叨你，说你不回去看他们。”
  “这样的吗？”
  “奶奶说，妈妈是怕爷爷，所以不回去的，然后他们两个就吵起来了。”小不点回忆了一下周末最常见的画面，“爷爷还说是奶奶每次都太热情了，把妈妈吓到了。”
  看得出来，是一场很严肃很严肃的争论呢。
  “那就去咱爸妈那儿吧。”我瞥向一边的顾先生，“怎么样？”
  顾先生：“头疼。”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我们去吧。”他抱过小不点，回头看我，“抓紧我的袖子哦，别走丢了。”
  “别走丢了。”小不点重复道，咯咯地笑。
  “那好吧。”我偏偏头，“带路吧。”
  one zero eight
  刚结婚那段时间，是顾先生说情话的高峰期。
  周一早晨。
  “一醒来就能看见你，真好。”他亲亲我额头。
  周二早晨。
  “睡着的你就像睡美人一样可爱。”他亲亲我的额头。
  周三早晨。
  “我觉得我太幸运了，居然能娶到你。”他亲亲我的额头。
  周四早晨。
  “一看到你的脸，就觉得一天都充满了干劲。”他亲亲我的额头。
  周五早晨。
  “早安，宝贝。”他亲亲我的额头。
  周六早晨。
  “在赖床的时候看你，就觉得人生圆满了。”他亲亲我的额头。
  周日早晨。
  错。
  周日中午。
  “你先起，你起了我就起。”顾先生抓着被角看我，“我想再睡一会儿。让我多睡会儿的你，显得特别善解人意。”
  我一枕头。